《娱乐至死》——尼尔•波兹曼

2018.10.2结束第一次阅读

•(译者)奥威尔警告人们将会受到外来压迫的奴役,而赫胥黎则认为,人们失去自由、成功和历史并不是“老大哥”之过。在他看来,人们会渐渐爱上压迫,崇拜那些使他们丧失思考能力的工业技术。

•奥威尔害怕的是那些强行禁书的人,赫胥黎担心的是失去任何禁书的理由,因为再也没有人愿意读书;奥威尔害怕的是那些剥夺我们信息的人,赫胥黎担心的是人们在汪洋如海的信息中日益变得被动和自私;奥维尔害怕的是真理被隐瞒,赫胥黎担心的是真理被淹没在无聊烦琐的世事中;奥威尔害怕的是我们的文化成为受制文化,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的文化成为充满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游戏的庸俗文化。

•简而言之,奥威尔担心我们憎恨的东西会毁掉我们,而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

•(媒介即隐喻)如果芝加哥的某个地方有一座屠夫的雕像,那么它的存在是为了提醒人们记住那个到处是铁路、牛群、钢铁厂和冒险经历的时代。如果现在还没有这样的雕像,那么我们应该尽快来做这件事,就像代表波士顿时代的有民兵雕像,代表纽约时代的有自由女神像一样。

•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

•美国的商人们早在我们之前就已经发现,商品的质量和用途在展示商品的技巧面前似乎是无足轻重的。

•就连能比美国人生产更优质汽车的日本人也深知,与其说经济学是一门科学,还不如说它是一种表演艺术,丰田每年的广告预算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在电视上,话语是通过视觉形象进行的,也就是说,电视上会话的表现形式是形象而不是语言。

•…信息、内容,或者如果你愿意,可以称之为构成“今日新闻”的“素材”,在一个缺乏媒介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是不能存在的。

•印刷术时代步入没落,而电视时代蒸蒸日上。这种转换从根本上不可逆转地改变了公众话语的内容和意义,因为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媒介不可能传达同样的思想。随着印刷术影响的减退,政治、宗教、教育和任何其他构成公共事务的领域都要改变其内容,并且用最适用于电视的表达方式去重新定义。

•马歇尔•麦克卢汉有一句著名的警句:“媒介即信息。”

•马歇尔麦克卢汉认为,深入一种文化的最有效途径是了解这种文化中用于绘画的工具。

•媒介的形式偏好某些特殊的内容,从而能最终控制文化。

•我们可以冒险做一个猜测:那些如今已经习惯于用图画、雕塑或其他具体形象表达思想的人,会发现他们无法像原来一样去膜拜一个抽象的神。

•我相信,某个文化中交流的媒介对于这个文化精神重心和物质重心的形成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语言不愧为一种原始而不可或缺的媒介,它使我们成为人,保持人的特点,事实上还定义了人的含义。

•虽然文化是语言的产物,但是每一种媒介都会对它进行再创造——从绘画到象形符号,从字母到电视。

•信息是关于这个世界的明确具体的说明,但是我们的媒介,包括那些使会话得以实现的符号,却没有这个功能。它们更像是一种隐喻,用一种隐蔽但有力的暗示来定义现实世界。不管我们是通过言语还是印刷的文字或是电视摄影机来感受这个世界,这种媒介隐喻的关系帮我们将这个世界进行分类、排序、构建、放大、缩小和着色,并且证明一切存在的理由。

•我们读书、看电视或看手表的时候,对于自己的大脑如何被这些行为所左右并不感兴趣,更别说思考一下书、电视或手表对于我们认识世界有怎样的影响了。

•刘易斯芒福德不是那种为了看时间才看钟表的人,这并不是因为他对大家关心的钟表本身的分分秒秒不感兴趣,而是他对钟表怎样表现“分分秒秒”这个概念更感兴趣。他思考钟表的哲学意义和隐喻象征,而这些正是我们的教育不甚了了的地方……

•芒福德总结说:“钟表是一种动力机械,其产品是分和秒。”在制造分秒的时候,钟表把时间从人类的活动中分离开来,并且使人们相信时间是可以精确而可计量的单位独立存在的。分分秒秒的存在不是上帝的意图,也不是大自然的产物,而是人类运用自己创造出来的机械和自己对话的结果。

•也就是说,钟表的发明引入了一种人和上帝之间进行对话的新形式,而上帝似乎是输家。

•柏拉图清楚地认识到,用书面文字记录这些观点,不是这些观点的终结,而是这些观点的起点。没有批评,哲学就无法存在,书面文字使思想能够方便地接受他人持续而严格的审查。书面形式把语言凝固下来……

•诺斯罗普弗莱所说的:“书面文字远不只是一种简单的提醒物:它在现实中重新创造了过去,并且给了我们震撼人心的浓缩的想象,而不是什么寻常的记忆。”

•有什么比像一个无形的读者倾诉,并且因为知道有一个无名的读者会反对或不解而修正自己更玄妙的呢?而这正是每一本书的作者必须做的。

•我们关于大自然以及自身的对话适用任何一种我们觉得便利的“语言”进行的。我们认识到的自然、智力、人类动机或思想并不是它们的本来面目,而是它们在语言中的表现形式。

•我们的语言即媒介,我们的媒介即隐喻,我们的隐喻创造了我们的文化的内容。

•电视本是无足轻重的,所以,如果它强加于自己很高的使命,或者把自己表现成重要文化对话的载体,那么危险就出现了。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这样危险的事正是知识分子和批评家一直不断鼓励电视去做的。这些人的问题在于,他们对待电视的态度还不够严肃。因为,和印刷机一样,电视也不过是一种修辞的工具。

•诺斯罗普弗莱写道:“通过共鸣,某种特定语境中的某个特定说法获得了普遍意义。”

•因为在以印刷物为主的法庭上,法律文书、案情摘要、引证和其他书面材料决定了寻求事实的方法……

•但对于发明修辞的人,对于那些公元前五世纪希腊的诡辩家及他们的后裔,修辞不仅仅是戏剧表现的一个机会,而且是组织证据的不可或缺的方式,因而也是交流事实的方式。

•真理不能,也从来没有毫无修饰地存在。它必须穿着某种合适的外衣出现,否则就可能得不到承认,这也正说明了“真理”是一种文化偏见。

•我只是希望人们注意到,决定用什么方式来揭示真理其实是有些武断的。

•尼采说过,任何哲学都是某个阶段生活的哲学。

•……任何认识论都是某个媒介发展阶段的认识论。真理,和时间一样,是人通过他自己发明的交流技术同自己进行对话的产物。

•既然智力主要被定义成人掌握事物真理的一种能力,那么一种文化的智力就决定于其重要交流方式的性质。

•如果你已经学会了怎样不受外观的干扰去理解意义,那么你就应该采取一种超然而客观的态度,这包括你要能够区分文字的感官愉悦、魅力或奉承语气(如果有的话)和文字所表达的观点之间的逻辑。同时,你还必须能够根据语言的语气去判断作者对于所写内容和读者的态度。换句话说,你必须知道笑话和观点之间的区别。

•一条被逐渐无污染的河流会突然变得有毒,大多数鱼类都灭绝了,游泳成为一种危险。但即使是这样,这条河看上去还是正常的,人们还可以在上面划船。换句话说,其实河里的生命都已经死亡,这条河还是存在的,它的用途也还没有消失,但它的价值大大降低了,并且它恶劣的条件对于周围环境会产生不良的影响。我们的符号环境也是一样的情况。

•任何稍稍了解人类交流历史的人都知道,每一种思想的新工具的诞生都会达到某种平衡,有得必有失,虽然这种平衡并不是绝对的……印刷术树立了个体的现代意识却毁灭了中世纪的集体感和统一感……

•随着印刷术退至我们文化的边缘以及电视占据了文化的中心,公众话语的严肃性、明确性和价值都出现了危险的退步,这就是我希望说清楚的。但是,对于同种情形下可能出现的好处,我们也应该保持坦诚的态度。

•迈克尔威尔法尔“现在我们不知道我们是否达到了发展的终极,是否达到了精神知识或神学知识的完满,我们担心,如果我们裹足不前,不愿意接受他人的意见,那么我们的后人会效仿我们,认为我们——他们的前辈和创立者,所做的一切都是神圣的,是不可丝毫背离的。”

•阅读从来没有被视为上等人的活动,印刷品广泛传播在各类人群之中,从而形成了一种没有阶级之分的、生机勃勃的阅读文化。

•亚力西斯•德•托克维尔“枪炮的发明使奴隶和贵族对在战场上平等对峙;印刷术为各阶层的人们打开了同样的信息之门,邮差把知识一视同仁地送到茅屋和宫殿前。”

•马克思完全明白,印刷机不仅是一种机器,更是话语的一种结构,它排除或选择某些类型的内容,然后不可避免地选择某一类型的受众。

•“我的朋友们,”道格拉斯说,“在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沉默比掌声更得体,我希望你们能够用自己的评判力、理解力和良知来听我的演讲,而不是用你们的激情或热情。”

•电视文化中的人们需要一种对于视觉和听觉都没有过高要求的“平白语言”,有些时候甚至要通过法律规定这样的语言。

•在任何利用语言作为主要交际工具的地方,特别是一旦语言付诸印刷机,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一个想法、一个事实或一个观点。

•…阅读过程能促进理性思维,铅字那种有序排列的、具有逻辑命题的特点,能够培养沃尔特翁所说的“对于知识的分析管理能力”。

•读者要能够发现谎言,明察作者笔头流露的迷惑,分清过于笼统的概括,找出滥用逻辑和常识的地方。

•乔治沙斯伍德“如果只拘泥于耳熟能详的专门术语,就会丧失对事物进行宏观全面认识的能力,即使在熟悉的领域也一样”。

•借用斯蒂芬道格拉斯在其他情况下所说的话就是:广告需要的是理解,而不是激情。

•文字不能保证内容的真实性,而是形成一个语境,让人们可以问“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对于印刷机统制美国人思想的那个时期,我给了它一个名称,叫“阐释年代”。阐释是一种思想的模式,一种学习的方法,一种表达的途径。

•所有成熟话语所拥有的特征,都被偏爱阐释的印刷术发扬光大:富有逻辑的复杂思维,高度的理性和秩序,对于自相矛盾的憎恶,超常的冷静和客观以及等待受众反应的耐心。

•对于大多数报纸来说,它们提供的信息不仅要事关当地,还要具有实用功能——要同读者面临的问题和决定密切相关,并且能帮助他们处理个人和公共事务。

•梭罗说过,电报使相关的东西变得无关。这些源源不断的信息与他们的受众之间很少或几乎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是说这些信息并没有可以赖以存在的社会环境和精神环境。柯勒律治关于“到处是水却没有一滴水可以喝”的著名诗句,也许很能代表这个失去语境的信息环境:在信息的海洋里却找不到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电报可能已经是这个国家成为“一个社区”,但这个社区却是奇怪的,因为这里住着一群除了了解一些最表面的情况外彼此之间几乎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你心里有很多想法,但除了把这些想法提供给记者制造更多的新闻之外,你无能为力;然后,面对你制造的新闻,你还是无能为力。

•电报的主要力量来自它传播信息的能力,而不是收集信息、解释信息或分析信息。

•写书是作者试图使思想永恒并以此为人类对话作出贡献的一种努力。所以无论什么地方的文明人都会使焚书为反文化的罪恶行为。但电报却要求我们烧毁它。电报如果被赋予永恒、持续或连贯的特征,就会失去其价值。

•报纸上一行一行有序而连贯的文字渐渐失去了帮助我们获得知识和了解这个世界的能力。“了解”事实开始有了新的意义,因为“了解”并不意味着人们能够“理解”事实的言下之意、背景知识和与其他事实的关联。

•对于电报来说,智力就是知道很多事情,而不是理解它们。

•…照片把世界表现为一个物体,而语言则把世界表现为一个概念。

•在大自然里没有“人”或“树”这样的东西,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此简单的分类,有的只是变化多端和形形色色。

•苏珊桑塔格说过,照片是“我们通过照相机表现出来的东西对世界的理解”。

•…语言就是用来挑战、讨论、质疑那些我们眼中表面事物的一种工具。

•事实上照片的意义就在于能让形象脱离语境,从而使它们能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

•在照片的世界里,没有开始,没有中间,也没有结束,就像电报一样。世界被割裂了,存在的只是现在,而不是任何一个故事的一部分。

•纵横字谜在美国成为一种非常流行的消遣,这种巧合说明现代技术彻底改变了人们对于信息的态度:过去人们是为了解决生活中的问题而搜寻信息,现在是为了让无用的信息派上用场而制造问题。

•所有这些电子技术的合理迎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躲躲猫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突然进入你的视线,然后又很快消失。这是一个没有连续性、没有意义的世界,一个不要求我们也不允许我们做任何事的世界,一个像孩子们玩的躲躲猫游戏那样完全独立闭塞的世界。但和躲躲猫一样,也是其乐无穷的。

•当然,玩躲躲猫游戏并没有什么过错,娱乐本身也没有过错。正如有些精神病学家指出的,我们每个人都会筑起自己的空中楼阁,但如果我们想要住在里面,问题就出现了。

•电视已经赢得了“元媒介”的地位——一种不仅决定我们对世界的认识,而且决定我们怎样认识世界的工具。

•罗兰巴特认为,以神话的态度看待世界,人们对于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任何质疑,对于自然真实的东西就会变得熟视无睹。神话是一种深深扎根于我们无形意识中的思维方式……

•…我们不再怀疑在电视上看到的一切,根本不会意识到电视提供给我们的特殊视角,甚至连“电视是如何影响我们的”这个问题也被我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电子和图像革命所产生的最令人不安的后果是:电视呈现出来的世界在我们眼里已经不再是奇怪的,而是自然的。这种陌生感的丧失是我们适应能力的一种标志,而且我们的适应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们的变化程度。

•如果我们中的某些人不能适应这个时代的模式,那么在我们看来是这些人不合时宜、行为乖张,而绝不是这个时代有什么问题。

•每种技术都有自己的议程,都是等待被揭示的一种隐喻。

•电视展示给观众的主题虽多,却不需要我们动一点脑筋,看电视的目的只是情感上得到满足。

•娱乐是电视上所有话语的超意识形态。

•…因为几乎所有的电视节目都会依赖音乐告诉观众什么时候需要表现什么样的感情……

•思考无法在电视上得到很好的表现……思考不是表演艺术而电视需要的是表演艺术。

•人们看的以及想要看的是有动感的画面——成千上万的图片,稍纵即逝却斑斓夺目。正是电视本身的这种性质决定了它必须舍弃思想,来迎合人们对视觉快感的需求,适应娱乐业的发展。

•电视是我们文化中存在的、了解文化的最主要方式。于是——这是关键之处——电视中表现的世界变成了这个世界应该如何存在的模型。

•看电视的时候,观众很少需要把上一时间段的思想或情绪带到下一个时间段。

•音乐和新闻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播放音乐?我想这可能是和在戏剧和电影中使用音乐的道理是一样的——制造一种情绪,为娱乐提供一个主题。

•图像的力量足以压倒文字并使人的思考短路。

•电视新闻节目提供给观众的是娱乐而不是信息,这种情况的严重性不仅在于我们被剥夺了真实的信息,还在于我们正在逐渐失去判断什么是信息的能力。无知是可以补救的,但如果我们把无知当成知识,我们该怎么做呢?

•沃尔特里普曼在1920年写过:“无法察觉谎言的社会是没有自由的。”

•简单地说,自相矛盾的存在需要具备一些条件,只有在一个前后连贯的语境中,观点和实践彼此相关,自相矛盾才能成立。如果语境消失了,或者被割裂了,那么自相矛盾也会随之消失。

•唯一有趣的是记者们面对公众的漠然所表现出来的迷惑不解。这整个事情极富讽刺意义,那些把世界分解开来的人们现在正想方设法想把它拼合回去,但他们惊讶地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努力,或者根本就不在乎。

•赫胥黎相信西方民主社会将莺歌燕舞、醉生梦死地消亡,而不是戴着镣铐一路哀歌。赫胥黎看清了这一点,而奥威尔则没有。

•电视是我们了解公众信息的样板。和早些时候的印刷机一样,电视已经获得了定义新闻在形式的力量,而且它还决定了我们如何对新闻作出反应。在把新闻包装成杂耍的同时,电视也引诱其他媒介这样做,于是整个信息环境都变成了电视的一面镜子。

•电视告诉杂志“新闻是一种娱乐”,杂志转而告诉电视“只有娱乐才是新闻”。

《娱乐至死》——尼尔•波兹曼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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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至死》——尼尔•波兹曼_第2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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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许能够大致了解一首译诗,但其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已经丧失了,特别是赋予诗歌美感那种东西。通过翻译,它已经成为另一首诗歌。

•(大多数电视传教士)他们没能认识到复制过程中存在的问题,这也许是因为电视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观众,让他们心生傲慢而无暇顾及其他了。

•如果观众不能沉浸在非世俗世界的神秘氛围中,那他也就不可能获得一种超凡脱俗的宗教体验。

•电视屏幕希望你记住的是,它的图像是你娱乐的源泉。

•全国宗教节目主持人协会的执行主席总结了电视传教士的不成文规则“只有给观众他们想要的东西,你才可以得到市场占有率。”

•电视最大的长处是它让具体的形象进入我们的心里,而不是让抽象的概念留在我们脑海中。

•汉娜•格雷厄姆“这种在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状况可以被称为‘大众文化’,它的倡导者既不是大众也不是艺人,而是那些试图用曾经是文化中真实可信的东西来娱乐大众的人……”

•…真正的危险不在于宗教已经成为电视节目的内容,而在于电视节目可能会成为宗教的内容。

•如果政治真的像娱乐业,那么它的目的就不是追求一目了然、公正诚实和超越平凡,而是要做到看上去像这样。这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 资本主义与科学和自由民主一样,是启蒙运动的产物。资本主义的理论家们都相信,买卖双方应该具有相当的成熟程度,了解足够的信息,然后理智地进行双方互惠的交易,这些是资本主义的基础。如果贪欲是资本主义机车的燃料,那么理性就应该是机车的司机。根据这个理论,市场中的竞争要求买者不仅要知道什么产品对他来说是好的,而且要知道什么是好的产品。如果卖方生产了没有价值的东西,那么根据市场的规律他就应该败出。他们认为,买方的理性激励竞争者成为赢家,并且敦促赢家不断进步。在买方无法做出理性决定的情况下,法律就应该介入使交易无效。

•…任何要求,不论是商业的还是其他的,如果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就一定要用语言表达出来;更精确地说,是要用陈述的方式表达出来,因为这个话语世界正是我们判断对错的依据。如果我们丢弃了这个话语世界,那么实践检验、逻辑分析或任何其他理性的工具都将失去意义。

•广告商需要知道的不是产品有什么好处,而是购买者有什么问题。于是,企业开支的重心从产品开发转向了市场调查。电视广告把企业从生产有价值的产品引向了设法使消费者感觉产品有价值,这意味着企业的业务已经成为一种伪疗法,消费者成了信赖心理表演疗法的病人。

•…这种广告提出了一个独特的心理学原理:所有的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所有的问题都是可以快速解决的,它们的快速解决要借助工艺、技巧和化学。这个理论在任何人看来都肯定是荒谬的,但电视广告蔑视详尽的解释,因为这样既花时间又会招来不同意见。

•广告想要交给我们的东西很多,比如短小简单的信息优于冗长复杂的信息,表演优于说理,得到解决方法优于面对问题。这些观点自然要影响我们看待政治话语的态度,也就是说,我们会把电视广告中传递或强化的一些涉及政治的观点视为常理。

•这就是所有成功电视广告的经验:它们给我们一个口号、一个象征或一个为观众创造出引人注目的形象的焦点。不管是党派政治还是电视政治,它们的目标都是共同的。

•…人常常以自己的形象塑造上帝。现在,电视政治又添了新招:那些想当上帝的人把自己塑造成观众期望的形象。  所以,形象政治一方面保留了为个人利益投票的传统,一方面又改变了“个人利益”的含义。

•我觉得历史学家卡尔•肖斯科的观点非常切中要害,他说,现代人对于历史已经变得漠不关心,因为历史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实用价值。换句话说,导致历史消失的是人们事不关己的态度,而不是他们的固执和无知。

•但是,赫胥黎的预测更接近事实:历史的消失根本不需要如此残酷的手段,表面温和的现代技术通过为民众提供一种政治形象、瞬间快乐和安慰疗法,能够同样有效地让历史销声匿迹,也许还更恒久,并且不会遭到任何反对。

•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是由电视的经济和象征构造成的。那些经营电视的人从来没有限制我们获得信息,而是不断扩大我们获得信息的途径。我们的文化部是赫胥黎式的,而不是奥威尔式的,它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不断地看电视,但是我们看到的是使信息简单化的一种媒介,它使信息变得没有内容、没有历史、没有语境,也就是说,信息被包装成为娱乐。在美国,我们从来没有缺少过娱乐自己的机会。

•约翰•杜威在《经验与教育》中写道:“也许人们对于教育最大的错误认识是,一个人学会的只有他当时正在学习的东西。其实,伴随学习的过程形成持久的态度……也许比拼写课或地理历史课更为重要……因为这些态度才是在未来发挥重要作用的东西。”换句话说,一个人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学习的方法。正如杜威在另一本书里写到的,我们学习我们要做的事情。

•西塞罗说过,教育的目的是让学生们摆脱现实的奴役,而现在年轻人正竭力做着相反的努力——为了适应而改变自己。

•…在卡茨自己其他人研究的基础上,萨洛蒙得出一个结论:“从电视上获得的意义往往是一些具体的片段,不具备推论性,而从阅读获得的意义往往和我们原来储存的知识相关,所以具有较强的推论性。”

•问题是,如果你集资的目的是为了让已经看了太多电视的孩子们再多看一些电视,那么你夸大其词的程度就令人担忧了。

•有两种方法可以让文化精神枯萎,一种是奥威尔式的——文化成为一个监狱,另一种是和赫胥黎式的——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

•但奥威尔的作品中最可贵的一点就是,他一再强调不管我们的看守人接受的是左翼思想还是右翼思想,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差别,监狱的大门一样是坚不可摧的,管制一样是森严的,偶像崇拜一样是深入人心的。

•而赫胥黎告诉我们的是,在一个科技发达的时代里,造成精神毁灭的敌人更可能是一个满面笑容的人,而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怀疑和仇恨的人。在赫胥黎的预言中,“老大哥”并没有成心监视着我们,而是我们自己心甘情愿地一直注视着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看守人、大门或“真理部”。

•总而言之,如果人民蜕化为被动的受众,而一切公共事务形同杂耍,那么这个民族就会发现自己危在旦夕,文化灭亡的命运就在劫难逃。

•…那些讨论这个问题的人必须尝尝提高他们的嗓门才能引起注意,甚至达到声嘶力竭的程度,因此他们被人斥为“懦夫”“社会公害”或“悲观主义者”。他们之所以遭人误解,是因为他们想要别人关注的东西看上去是丝毫无害的。奥威尔预言的世界比赫胥黎预言的世界更容易辨认,也更有理由去反对。

•我们的生活经历已经能够让我们认识监狱,并且知道在监狱大门即将关上的时候要奋力反抗。在米尔顿、培根、伏尔泰、歌德和杰佛逊这些前辈的精神的激励下,我们一定会拿起武器保卫和平。但是,如果我们并没有听到痛苦的哭声呢?谁会拿起武器去反对娱乐?当严肃的话语变成了玩笑,我们该向谁抱怨,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抱怨?对于一个因为大笑过度而体力衰竭的文化,我们能有什么救命良方?

•…(光年速度的图像)这是一种没有文字的意识形态,并且它因为没有文字而显得更加强大。只要人们虔诚地相信社会发展的必然性,它就可以长久地存在下去。

•如果某种媒介的使用者已经了解了它的危险性,那么这种媒介就不会过于危险。

•由于电脑的到来,(教育家们)他们开始产生了某种“媒介意识”。但是他们的这种意识往往集中在“我们怎样利用电视(或电脑,或文字处理机)来控制教育”这个问题上,而不是“怎样利用教育来控制电视(或电脑,或文字处理机)”上。

•…人们感到痛苦的不是他们用笑声代替了思考,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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