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烟云(上)

全书分为三卷,上部由《道家女儿》和部分《庭园悲剧》的内容组成。京华自然是故事发生的地点,烟云这颇有几分出尘的味道。原是喜爱这书名,只是翻开看了一些却并不觉得喜欢,从兵荒马乱开始,揭开清末一段离弃曲折又合乎世俗的往事,越是看得深了,便越想往下看。

义和团暴乱,清政府无能,洋势力强势。最初的这段逃亡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富裕人家尚且颠沛流离,普通百姓更是命如蝼蚁。生命本就脆弱,战乱的年代更是失真。唯独让人稍有些兴趣的是颇具大智慧的姚老爷,以及沿袭古名“木兰”且稍有些特别的女子。

忙乱中木兰走失以致被掳,这样的小姑娘说不害怕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倒不觉得她太过慌张,并且自己获救时也想办法救走另一个姑娘,虽然当时并没有成功。被曾老爷所救倒是埋下了日后他们之间的缘分,大概是所谓的命定的儿媳妇。

说是道家女儿,木兰是真有几分潇洒风流之态的,坦荡也聪慧,既有学识,又能在人际间游刃有余。倒不是那种处处迎合八面玲珑,不过更像是她从来没有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遇到了便着手处理,比如一个关于葡萄牙的笑话便能充当母子别离之伤。在待人时,是十分真诚的。

很多时候看她总觉得她像在局外,尤其是从她在婚姻上的考虑可以看出。要说荪亚,她自然是不讨厌,因而能接受;对于立夫,是真真切切地倾慕。明明是这样应该遵从自己情感的事情,她偏偏选择安于现状嫁给前者,并且对于后者和莫愁乐见其成。仿佛,其实人生轨迹大体是这样了,并没有必要非嫁给那个倾心的人不可。我以为她不会嫁给立夫的,毕竟这道家女儿先前在我的印象中便是洒脱而不顾俗礼,有时带着几分让人不禁拍手叫好的叛逆。

她若是有选择,便要选择成为男子,因为男子可以读书,可以做官,可以做很多女性可望不可即的事情。毕竟是时代局限,思想还不够彻底,也囿于整体环境,若是真要做,很多事情男性倒是未必可胜一筹。木兰很是有分寸,对于自己身边的人,能帮的她便帮,开导曼娘是一例;而对于亲哥哥体仁,她反倒有些一筹莫展。

说到曼娘,真是时代的牺牲品。“有爱情有痛苦的一生时候不如无爱情无痛苦的一生,谁也不敢确信。在曼娘的情形上看来,我们倒易于相信有爱情与痛苦的一生,究竟是值得的。”她和平亚有情,这是不可否认的,可冲喜一事真是不能苟同。曾家自然也犹豫,一方面怕耽误了曼娘,一方面又不想放过任何救儿子的机会。说起来,这也是一件周瑜打黄盖的事情,不好说不好说。

只是可惜了,大好的姑娘甫一嫁便守活寡,公公婆婆更是有些严加管束的意味,生怕她一出去就能给自己儿子头顶种一片草原。旁人如此这般不合情理地管着她也便罢了,便是她自己也仿佛生怕过得太自由,硬生生给自己一些框框,还老是妄自菲薄。其实吧,一个自恋的人比一个自卑的人光彩些。如果在这个位置的是木兰,她会怎么做?或者,她可能根本不会答应冲喜?如果曼娘是被关在全封闭的黑屋中,木兰则是在一架空间很大可见光网里。这一点上,还是卢梭通透。

体仁与银屏。自然,银屏很有心计,可她和体仁若是真的相互喜欢的话,这心计也不过是一个出身下层的女子企图借以改善自身状况的手段罢了,其实挺可怜的。恍惚间,这个女子让我联想到晴雯,晴雯去时的情景依旧有印象,可银屏究竟是怎么去的,这会儿是想不起来了。房东女人教了她一些媚人之术,我便更加觉得她可怜了。

明明不太能挤得进去的家非要弄个头破血流,而她想要享受荣华富贵便也不现实了。相比之下,锦儿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体仁想把她变成第二个银屏,但是被坚拒。安分守己不妄想,有几分鸳鸯的味道。银屏若是安心做好自己的本分,曾府也不会亏待她,实在想不通为何非要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得不偿失。

体仁最初便是个不求上进的富家子。好不容易下决心要去国外留学偏偏被一个洋人唬得改了主意,滞留花花世界一掷千金。回来后也不过是沉醉温柔乡。难得的是随着房东女人的向善,他也渐渐走上正道,可偏偏天有不测风云,就这么脆弱离世了。其实他颇有些歪理,记得有一个他砸花瓶的场景,他的理由是“富贵人家砸了还能买,不砸的话老百姓的东西怎么卖出去” 。真是让人忍俊不禁。这个人倒是不坏的,只是没有什么出息罢了,太过安逸,难免忘记努力的意义。如果是立夫有出国深造的机会,一定会有大不同。

立夫孝顺,有才情,且有几分骨气。到此为止,这个人身上展现出来的几乎都是正面的东西,由不得人对他说三道四。拍照时遵循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对于对方的主动交流倒也不会扭扭捏捏,对于不求上进的体仁,他也不会有所嫌弃。父亲去世早,他的身上便有责任,对于一手把他拉扯大的母亲极其孝顺,更是能够出面收房租。对于一件事物,能够有自己的看法并且据理力争,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很多时候表达自己的观点未必就是为了压倒对方罢,不过是为了支撑自己的想法。

立夫背完说文解字那段之后说发表的意见让人击股称赞,“用限定的韵写诗毫无道理”,这一番言论着实有理。好的东西,又何必太过拘泥于古制 ,况今非昔比。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诗本就是发乎性情而作的,一时兴致所致便脱口而出,为了合乎韵律而绞尽脑汁去凑字岂非舍本逐末?这音韵倒是凑出来了,却平白丢了诗韵。曾先生不同于姚老爷,对于女人喜爱诗词歌赋,他是不以为然的,认为诗与情爱相关,情爱使人堕落。这就既冤枉诗词,也冤枉爱情了。爱情是美好的东西,亚当和夏娃的启智与其颇有联系,人类的繁衍传承亦与之息息相关。

别说爱情不会让人堕落,就是任何外物都不会使人堕落,真正令其下坠的,乃是人心。爱情既然不应该被诟病,诗词自然不该。人至性,诗含灵,喜爱诗词之人,必是风流人物。且看李白,再看易安,招人喜欢。倘若这世间有十分灵气,清风明月香茶佳酿鲜花美人诗词歌赋各具两分,剩下的,便姑且给那人罢。

姚家虽是商贾之家,却不失文气。姚老爷自己思想开明,也鼓励女儿接受新思想。姚老爷说要能过富裕的生活,也能够接受家道中落的假设。他倒是真把身外之物看得很开,出了体仁的事情后时时想着做好事以散尽家财,也念叨着要两袖清风做那世外高人。那个时候伶人地位低下,戏子为儒家说不耻,她却偏偏教木兰唱。这个人物在书中只是偶尔出现,却能让人印象深刻。

说尽了道家风流,便转入庭园悲剧。辛亥革命,清帝逊位。“这是旧瓶和新酒之间,社会现实和社会理论之间,茫然莫知所以的旧一代和茫然莫知所以的新一代之间,荒唐滑稽对照对比的十年”。最明显的是牛家的急剧没落,连带着曾家的家庭氛围些许微妙,再者便是姚家的丧子之痛,以及不得不转卖府邸的旧朝王爷。政治与生活倒是密不可分,记得先前提及牛太太选女婿,须得是适合做官的人,其时有这样一套理论:只有富有精力才智,再加上几分黑心的人,才能够乘风破浪,飞黄腾达,还须有后台。如此,素云便成了经亚之妻。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彼时倒是未到如此境地,可夫妻之间的相处终究是不如木兰他们顺畅。

读上部时,时常感受到几分红楼的味道。曼娘初入曾府时,孙太太有言:“说话要小心,有人问你话,要想想再开口,不要多说话。话要说一半儿,咽下去一半儿”,倒似黛玉入贾府,处处小心谨慎,微孔让人笑话了去。姚先生家举办的中秋蟹宴亦有红楼之风,说是吃蟹赏菊度中秋是中国的老风俗,如今倒是不得见。姚家乔迁之宴上,姚先生出了上联,“曲水抱山山抱水”,年轻人便争相对联,此一场景,颇有红楼之趣,只差各自取个雅号了。

凡此种种,皆是本书吸引人之处,对于下部,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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