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琐记】母亲！母亲（十）

      1999年，我最终听从父亲的安排读了凤翔师范。母亲对这些事是没有主意的，当然，有主意也不会有人听她的。只是，母亲从父亲那里得知我以后是要当老师的时候，她很开心，连着几天为我缝制了一床新被子和新褥子。（天知道，到了学校，我才发现我的被子是那么厚实，以至于我总是叠不住它，还好那年因为宿舍太紧缺，我和其他班的十几个同学被安置在了教工楼上，学校查宿舍卫生的时候，一般不来这里。不然，我叠的被子是绝对过不了关的，因为根本就叠不住。那年，凤师还没有暖气，在学校最冷的时候，我的被子是全宿舍最暖和的。） 

        因着暑假的病，家中已是负债。而那年凤师虽然给我们还有补助，但也开始收取每年1600块钱的学费和600块钱的住宿费。父亲东挪西借凑够了钱，其中受了太多白眼和窝囊气，只是没有亏待我。报名时缴完了所有费用，还为我办了50块钱的电话卡，留下了100块钱的生活费。（当时凤师给每位学生一月补助43块钱，但一般会直接充到饭卡里面，考虑到我们的饭量，每月60元的饭票。所以，我们只需补交17块钱，吃饭是绰绰有余了。）因此，这个生活费是相当多了。也是那年，父亲班上领导理解家里的困境，让父亲以轮流下岗的名义，介绍了西安一个私人锅炉房给父亲（父亲是司炉工），那里每天12小时的工作时间，一月休两天假，但可以拿到600多块钱的工资。

        为什么说这些呢？

      11月份，我回家的时候，父亲休完两天假去西安了，走的时候留给我和母亲每人100块钱的生活费。凤师的饭菜很便宜，我每月即使尽情吃喝差不多才能将60块钱基本用完，所以我的生活费很充裕，甚至在银行卡里还有点存款。母亲的100块钱虽说要照顾弟弟的，但还好在家里，没有额外的支出生活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没想到两周后我回家时，母亲给我做的饭是面条里面煮了些白萝卜条，没有多的菜，没有一点辣子油，只加了盐和醋。我就有些生气，便抱怨起母亲成天病怏怏的，什么都做不好，如今连饭都不好好做了。因着不情愿念的凤师，我那时脾气和态度经常有些暴躁。母亲跟我吵吵了半天，我才依稀听明白我和父亲刚走的那周，弟弟交了70块钱的资料费，家里又有10多块钱的电费，母亲和弟弟用剩下的10来块钱已经撑了两周了。彼时，看着边哭边吵嚷诉说的母亲，我那时尚不能正确对待，只是觉得母亲无能至极，连向奶奶或是邻居借点钱都不会吗。多年以后，我才明了，糊涂的母亲再糊涂，大概那时也是明白家里境况的，她唯一的想法大概只是能咬着牙挨几天是挨几天，毕竟借了还要父亲回来还，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能凑合就凑合吧！

        那次临返校前，我在不十分情愿中塞给母亲20块钱，其实母亲并没有开口问我要过，聪明的我只是觉得在知道实情的情况下，不做做样子不是显得有点自私吗？母亲死活不接，连声只说着：“那是你的生活费，你在外面呢，要吃好、把自己管好，我和山山（弟弟）这样能行……”

        今天，回忆起来，我是很心酸的，然而那时的我表现并不好，直接很大声地对母亲说：“让你拿着就拿着，哪有那么多话？”母亲最终留下了钱，但不是欣慰地留下，是很忐忑地留下了那20块钱。

        12月份，父亲返家再次给我们生活费时，母亲硬是从家里100块钱中取出20给了我，还反反复复问着：“够不够？够不够？”边说边拿着10元钱想要递给我。那时的我并不缺这几十块钱，烦躁于母亲的唠哩唠叨，直说不要。母亲又非要给，气闷极了，觉得她总是不懂得不明白我的意思。却是从未想过，那只是母亲心中认为的尽自己最大努力给离家在外的女儿的爱与帮助了！

        多年以后，当我偶尔出差不能照顾儿子时，每每拿出兜里尽可能多的零钱给他，还赶着问他还需要什么时，偶尔也会遭到他的不耐烦。此时的我，才体悟到这是一场多么卑微而又深情的母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