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皮大衣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们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一声枪响之后,两只金貂的一只倒在了血泊之中。另一只金貂没有逃走,而是在那只金貂旁边发出嘶嘶的响声。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另一只金貂也倒在了石头旁边。开枪的是老猎户虎头强,虎头强枪法极好,几乎弹无虚发,今天的收获不小,虎头强找了这对金貂好久了,在山里蹲点半个多月了,这两只金貂是雌雄一对,等虎头强走近去看时,果然是金貂,浑身金黄黄的,尾巴蓬松又大,雌貂肚子鼓鼓的,显然快要生育小貂了,两貂的眼睛相互看着,眼角处都湿润了。

“早知道,过几个月再来找它们了,这样不止开两枪了,哎,真晦气。”虎头强自言自语道。捡起两只貂,用麻绳麻利的拴在了枪杆上。走在路上,晃悠悠的两只貂像两个彩旗,引来众多乡亲的驻足。

“呦,虎头强这么厉害,打了两只金貂,岂不要发了。”一个乡民羡慕的说。

“呵呵,整个群山里值钱的东西都逃不过我的枪子。”虎头强骄傲的说到。

这座以前不为人知的群山,有一个猎户村,村里的人以打猎为生,由于过度猎取,山里的珍奇异兽急剧下降,恰逢赶上新中国解放,村民响应国家号召,放下猎枪,从事起了农耕,老老实实的当起了农民,但虎头强的枪法最好,不愿从事农业,因为从事农业辛苦,又没有打猎来钱快。

回到家,虎头强拿着骨刀麻利的将金貂开肠破肚,果然不假,雌貂肚里还真有三个小貂,软绵绵的小东西,身上还热乎乎的,哎,太可惜了,虎头强叹着气,心里暗暗埋怨到:要是再等几个月,就不是开两枪了。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貂皮挂在了竹竿上,竹竿上还挂着上个月打的黄鼠狼皮,虎头强把黄鼠狼的皮往边上移了移,留出最好的空间给这两只金貂皮,又有点不放心,又用绳子固定了一遍。三个血淋淋的小貂,被虎头强一手抓住,快步走近狗窝,把三只小貂扔进了狗盆,大黑狗一口吞下一个,三个小貂很快消灭殆尽,躺在窝门前舔着爪子上残留的血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虎头强又麻利的将两只金貂骨肉分离,两只貂不是很肥,砍碎了也满满一地锅。

虎头强加上水,放了大料,盐,锅底下填满了柴火,一会儿,熊熊烈火燃烧起来,哔哔啵啵的焰火通红,锅里的水咕嘟咕嘟,一股腥香的肉味四散开去,闻到的无不垂涎三尺,等妞子回来,就能吃到香香的貂肉了。妞子是虎头强唯一的女儿,叫做虎妹,虎头强老伴死的早, 自小就把女儿娇生惯养,花钱大手大脚,虎头强的打猎技术高超,对于虎妹的要求都是百依百顺。虎妹穿的衣服,用的文具都是村里最好的,走到哪里,都是村里的焦点,也让同龄人羡慕万分。虎妹特别爱吃肉,犹其是貂肉,自己一个人就能啃上两大碗,虎头强从来都是若能打貂,绝不打鹿和野猪,那东西不值钱,还不够浪费子弹的呢,还有就是因为虎妹了。

说起虎妹,性格随她爸,性情暴躁,爱慕虚荣,不允许村里的同龄人穿的比自己好。有一次,同班同学肖瑞穿了一件白白的裙子,惹来同学的围观,这可气坏了虎妹,不管放学没放学,直接回家了,开启甩脾气模式,直至爸爸给她买了一个比肖瑞还要好的,才肯去上学。这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虎妹在城市里找了个卖服装的工作,这样就不愁有新潮的衣服穿了,平日里也是胭脂水粉惯了,受不了乡下灰尘涂脸的环境,所以也是很少回村的。就在午后,接到了老爸的电话,说是家里有貂肉,让虎妹回去吃。说到貂肉,虎妹咽了咽口水,得有一年多没吃过貂肉了,这一下勾起了味蕾,仿佛闻到了家里的貂肉香味。人一旦有了某种欲望,就会按耐不住自己平静的内心,赶紧收拾东西向家里奔去,临走前,还特意补了一下妆。租了一辆车就回家了,当晚,就吃到了久违的貂肉,吃肉的过程中,还被一块儿小骨头卡到喉咙了,还是虎头强用筷子给夹了出来。

晚上,虎头强只把貂皮收了,放到房梁上,再晒两天就可以卖了,这时,虎妹突然肚子像刀绞一般疼痛,以前吃过貂肉也没这样过,虎妹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只一会儿,额头上就渗出了汗珠。虎头强借了邻居家的农用三轮车,把虎妹送进了医院,经医院确诊,做了胃镜,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肚子才停止了疼痛虎妹身体无大碍,就是吃的油腻太多了,缺少转化的酶,貂肉中含有一种蛋白质,虎妹消化不了,就像毒药在体内一样,所以才会肚子疼。

“可以前吃怎么没疼过呢?”

“我们也感到奇怪,从化验的结果看来,以前有分解的能力,为什么就平白无故消失了,医学上也出现过这种现象,很罕见。”

第二天,虎妹就出院了,这一夜折腾的够呛,搞得父母俩都很疲惫,虎妹没有立即返回城里,回到了农村的家,锅里还有半锅貂肉,虎妹看着眼馋,可是想起昨晚的疼痛,摇摇头,走向床榻,一头倒下,就睡了。

“虎妹,我们的肉好吃吗?”虎妹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就睁开了眼睛。房梁上的貂皮变成了活生生的貂,虽然脖子被狠狠的拴着,但他们却呼吸自如,没有挣扎,眼睛忽闪忽闪的。

“我们的肉好吃吗?”,这次虎妹听的很清晰,而且,那两只金貂看着自己,开口说话了,这下可吓坏了虎妹,浑身发抖,没有做声。

“我们的肉好吃吗?”,虎妹想起来挣脱,但被一个无形的东西狠狠的压着,想喊爸爸过来,但嘴巴却张不开。

“我们的肉好吃吗?”这声音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悲凉,虎妹被吓得大口喘着粗气,心想:我爸爸的枪法好,怎么还不过来,让你俩吓我,让我爸打暴你俩的脑袋瓜。

“还想让你老爸开枪杀我第二次那,我们可是会读心术的,不吓你了,告诉你老爸,放下猎枪吧,否则会自食恶果的。”最后一句,两只金貂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啊,爸爸……”喊完,虎妹猛的坐起,看到梁上还挂着两张风干的貂皮,原来是做了一场噩梦,摸摸后背,真的出了一身冷汗,浑身都湿透了,虎妹拖着疲惫的身体出了堂屋门,已经是正午了,在院子的板凳上坐下,父亲买菜还没回来,回想起梦里的那一幕真的心有余悸,向屋里看看那两张貂皮,还是老老实实的挂在那儿。大门响了,虎头强回来了。

“虎妹,你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会。”

“我做了个噩梦,惊醒了。”虎妹就把梦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虎头强,还特地重复了那句话,“放下猎枪吧,否则会自食其恶果。”

“哈哈哈,这梦你也信,放下枪我干啥,种地?那活我可是做不了。”说完,走进堂屋,把那两个貂皮拿出来,再晒一晒,就能换钱了,现在貂皮的价钱翻了好几倍。两个貂皮在阳光下,毛茸茸的随风摆动,像个貂皮风筝。弄好之后,虎头强就去准备饭菜。虎妹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毕竟是做梦吧,不能信得,再说,吃了这么多的貂肉,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啊,经过一番自我安慰,心里放松了许多,很快就把这事忘记了。第二天就回到了城里,继续经营她的那家服装店。

虎头强瞅个天晴的日子,到黑市去卖貂皮,到了之后,才知道他们也很久没有收到貂皮了,特别是金貂,这次又给虎头强挣足了面子,在市集上一走,那两件貂皮特别招眼,都挣着抢着问多少钱卖,虎头强一看行情,看来货比较抢手啊,故意提高了卖价,所谓物以稀为贵,即便如此,买家还是围着虎头强,经过一番价钱大战,最终一名来自广东的厂商拿下,开出了前所未有的天价。虎头强拿着钱,高高兴兴的离开了集市。

广东厂商带着两件貂皮回到了南方,加工成了一件貂皮大衣,高端,尊贵,凸显身份,恰逢国家打击走私贩卖野生动物的行动,商店里也不允许存在动物皮做的衣服,为了不惹祸上身,厂商挥泪说这是一件高仿品,和市场的同类呢子大衣价钱不差,价签打出来,会没达到买貂皮的十分之一的价钱,既然是假货,便宜也不好卖,就这样,这件衣服来回倒腾,竟然出乎意料的被虎妹看到,恰逢虎妹去衣服批发市场批发衣服,虎妹毕竟是猎户出身,一眼就认出这是真品,就是不知道厂家为啥把价格打得那么低。虎妹就同其他衣服一同打包运会了她的那个服装店。把那件貂皮大衣摆在了比较显眼的位置,又在价签后面加了一个零,每逢有顾客来店里,都会围着那家貂皮大衣转上两圈,看看价目,又依依不舍的去看其他的衣服,这件貂皮大衣成了虎妹店里的镇店之宝,带来的利益,早就超过了貂皮自身的价值,每有人来,虎妹都会像大家夸耀。隔壁店是卖手表首饰的,开店的男老板是本地人,年龄比虎妹大两岁,没事的时候就爱往虎妹店里跑,虎妹忙的时候,总是他为虎妹买饭吃,久而久之,两人就产生了爱情的火花,他爱她的勤劳能干,美貌如花,她爱他的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很快两人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虎头强也很高兴,终于可以放心了。女儿找到了幸福的归宿,也对得起他死去的老伴了。可是,一天扛枪去山林里绕几遍,就会手痒痒,偶尔也能打个野兔,野鸡野鸭之类的,别的大件好久没有看到了,就在最近几天,虎头强看到地上有貂的粪便。尽管已经是深秋,山路两边还是密密葱葱的,藏个鹿啊,猪啊根本看不到,更别提藏个貂啊,兔啊的了。虎头强看到了貂的踪迹,浑身来了热情,正好女儿快生育了,就让我给外甥准备点礼物,也给女儿补补身子。自此以后,虎头强除了深夜几个小时的睡眠外,其余都在山里转悠,他有种预感,不久就会打到猎物了。

虎妹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但很想去看看父亲,恰逢丈夫去南方进货。得一周才能赶过来,干脆就把店关了吧,关了店之后,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又开开店,抬头一看,明白了,为什么不穿着这件貂皮大衣回去,这样多气派,虎妹小心翼翼的把玻璃衣橱打开,取出这件陈列了两年的衣服,依然崭新无比,依然光彩照人,金光闪闪,虎妹用手抚摸着,毛茸茸的,这件衣服只有我能穿出气质,虎妹取出化妆盒,又对自己重新化妆了一下,妆画得很浓,穿上那件貂皮大衣,虽然肚子有点大,仍不失贵妇人的气质,还调皮的扭一扭,做几个鬼脸。收拾好以后,虎妹就出发了,穿着貂皮大衣,戴着最好的首饰,走在街上又是引来一阵驻足,一阵羡慕,虎妹就喜欢这种感觉。打了一辆车,虎妹小心翼翼的移进车里,仿佛那件貂皮大衣比她肚里的孩子还要重要。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很快,但在山路上就不得不放慢,摇摇晃晃的,虎妹有点想吐的感觉。在离家还有三里路的时候,只听“崩”的一声,汽车的前轮胎被石头扎破了,车身发生了倾斜,师傅骂骂咧咧的开门看车,虎妹也走下车看看。师傅正在往汽车修配站打电话,已是黄昏了,又离城市这么远,还是山路,谁愿意来,师傅骂着挂了电话,又掏出几张名片,继续打着电话。虎妹也给父亲打电话,但一直没人接。

虎妹性子急,是等不了了,付了钱,就匆匆,蹒跚的向家里赶去,走小路吧,小路近点,秋风吹过,增加了点凉气,虎妹戴上了貂皮大衣后的帽子,在灌木丛中穿梭着。帽子若隐若现的。

虎头强这几天忙的要命,在山里来来回回的转悠。为了不影响自己打猎,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所以接不到女儿的电话,虎头强在石头后面靠着,只是找到金貂的足迹和粪便,还真没见到过貂影。

“沙沙”,有有动静了,虎头强取下猎枪,检查一下枪膛,对着远处的树瞄了瞄,趴在石头上,等着金貂过来,果然灌木中有貂的尾巴,金光闪闪,虎头强看到了久违的颜色,集中精力,静的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黄昏,光线太差,虎头强又重新定了定神,看来真的老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打到金貂,最后一次打猎了。猎物在渐渐靠近,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虎头强扣下了扳机,子弹穿过灌木,灌木还在摇晃,猎物已经倒下了。虎头强深吸一口气,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精力真是不行了。放松的虎头强向猎物走去,心想:逮你那么久,还是没有逃出我的手掌心。

走近一看,地上躺着一个人,穿着一件貂皮大衣,子弹从心脏穿过,血汩汩的留着,地上已经一大滩血,虎头强一拉衣服,顿时脸色煞白,因为中枪的不是别人,竟是虎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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