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倦旅客20

20、冉冉年华留不住

马儿飞快驰骋在道路上，留下一片模糊的沙尘，汗水顺着暮春晓的鬓角留下来，蜿蜒的痕迹定刻其上，她内心不断疾呼“再快一点，再快一点”。风从身旁掠过，马上人的心始终焦灼不安，大片灰尘扬起迷离了尘世的眼。

江北城是北方较大较繁荣的城市，几朝之前还被作为过国都，这里的尚武文风比较浓郁，一共有两个比较大的门派驻扎在这里，分别是以剑为主的江风派和以刀为主的北刀派。两个门派临近而建，而这万里无云看似与往常一般无二的一天，派中所有人都不曾想到他们将迎来毁灭，世事无常从来不只是口中的四个字而已，无法否认的是它永远具备无与伦比的破坏力，火焰不知何时悄悄卷上江风派内阁，阁中诸人皆沉睡不觉，须臾片刻间火焰汇成了一条小火龙，十来个黑衣人在门派中四处查看有无漏网之鱼，火焰彻底成长为一条大龙，这动静终于惊动了隔壁的北刀派，派中弟子奔呼相告，所有人拿起可盛水的容器赶去求火，燃烧着的庞然大物怎肯放过到嘴的美食，一切终究还是朝着无可挽救的地步滑去，暮春晓快马加鞭赶到时入目便是漫天火光，汗湿的头发颓然地贴在脸上，一如主人此刻无能为力的内心，暮春晓含着眼泪紧紧地憋住，双眸染上一片红色，欺人太甚！为什么一定要拿别人的生命去换自己所期望的，你们凭什么？萧白漠然地站在围观人群中看着火光上空飘过来的烟灰，转头目光与满脸愤慨的暮春晓对上，没有什么表情和动作，就像是毫无波澜的一天遇见一个毫无交际的陌生人，好像昨天那个深情无奈的萧白只是暮春晓的一场梦，骗子，原来你对我从来都没有过真心，我竟然还期望你可以为了我不要再滥杀无辜，暮春晓嘲讽地对着萧白缓缓绽放了一个最美的笑容，风扬起的烟灰横亘于两人之间，像一条预示命运的分界线。冲天火光终于疲倦地慢慢熄灭，像餍足一顿后感到疲倦般无力地丧失斗志，昔日辉煌的江风派而今化为一片废墟，围观的百姓纷纷唏嘘感叹，暮春晓悲哀安静地看着这残垣断壁，客气中依然传来灰烬的余烟，她回转身来牵起树旁的马一步步缓慢地朝着废墟相反的地方走去，身后的萧白面无表情地目送一人一马渐渐远去，最终化为虚无。

客栈的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暮春晓无力地放任自己泡在浴桶的热水里，眼泪自行蜿蜒流淌而下，划过嘴角留下丝丝咸意，她痛恨自己的无能，虽然江风派众人与自己无关，然而看到生命如此不受重视依然会觉得无比愤怒，更让她痛苦的是自己曾经爱慕过的男子一次次地欺骗自己，从来很少有人能够忍受一次次的欺骗，最最可恨地是欺骗者漠然而对。暮春晓坐在床上紧紧地抱着自己，静静地让思绪横冲直撞，眼泪落满面颊，今夜无风无月，万物静籁等待着世事的骚动。

“内阁木头烧毁的痕迹更重，说明火是从内阁开始蔓延的，所以一直到火势往四周蔓延后隔壁北刀派才发现找火了。”暮春晓用手指碾碎内阁梁柱的表皮，侧身对身旁的官秋寒说道。来江北城的第二日暮春晓在城中查看时便偶遇了来此的官秋寒，仿佛寒冬腊月里突然出现的一把火，怎能不叫人欢喜，而恰好官秋寒对江风派灭门一事很震惊和唏嘘，于是暮春晓便邀请官秋寒一同查看，企图找出事情的真相，至少不让那么多无辜的性命白白葬送。“嗯，内阁中人最多，火从内阁中往四周而无人发现的话，说明当时内阁中诸人肯定是无法动弹的，暂且不论是否昏睡或者被下药无法动弹。”官秋寒道。

“你说得没错，那么究竟是如何一次性困住所有人的？我认为无非是通过食物、水、气味，会是哪一种呢？”暮春晓使劲思考道。官秋寒沉吟不语，两人的思路碰到瓶颈，一天下来的线索搜寻根本没有太多可用的东西。暮春晓对着桌上的食物叹了一口气，端起一碗牛肉面食不知味地咀嚼着，官秋寒笑着招呼小二打包了一些绿豆糕，“官大哥，你说我们能抓住真凶吗？除开一开始的愤怒我对自己越来越没有自信，古人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对人心里任何升起来的起都是适用的。”暮春晓放下筷子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官秋寒一口饮尽杯中酒，认真道：“这世上谁都会激起一股气，这股气产生的原因有无数种，然而真正可以一直坚持到最后的寥寥无几，人总是可以轻易对自己某时某刻许下的诺言反悔，因为我们对自己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导致了我们越老越心死如灰，会产生反正做了跟没做也差不多的想法，于是更加敷衍对待每一次的挑战，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人能决定你的命运，谁也不要相信，那个人一定且必定是你自己。”

暮春晓笑了，对着官秋寒晚起眼角，“嗯，官大哥，我要决定我自己的命运，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冷掉的牛肉面再一次得到恩宠，迅速被暮春晓供奉到自己的五脏庙里。

夜色阑珊，街道上依旧人流如织，江北城的夜市历来是热闹非凡，暮春晓被官秋寒拉着随人流闲逛，看能不能在大染缸似的市场里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老板，这根木簪多少钱？”无心逛街的暮春晓目光不经意间被小摊上的一支木簪吸引，简雅古朴的造型，一支桃花栩栩如生地绽放其上，暮春晓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观看，

“姑娘眼光真好，这是黎洲花杨木，刻花也是手艺高超的技工雕刻的，价格实惠一两三钱。”摊主笑眯眯地舌灿莲花道。

暮春晓偷偷朝官秋寒翻了个白眼，同样笑眯眯地跟摊主讨价还价，最后以五钱买下了这根簪子。“想不到春晓你如此会砍价，怎么？你很喜欢桃花。”官秋寒摇着折扇笑道。

“嘻嘻，让官大哥见笑了，以前在家时跟我母亲学的。喜欢桃花是因为它很灿烂，有一种灼灼其华的生命力。虽不如菊高雅，不如牡丹雍容，我还是最喜欢它的简单和纯粹。”

江北城的河岸边放起了烟花，欢呼声、烟花声掩盖了官秋寒将要说出口的话，暮春晓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拉着官秋寒的袖子欢喜着，“官大哥，你快看，烟花好美！”夜色里风景美好，不及你发自心间的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