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逼疯”了老师

  社会想要进步，就需要改革。但改革从来都不是什么康庄大道，千千万万怀揣热枕觉得自己是救世主的人就这样在独木桥上拥挤推搡。

  与世间的很多事一样，胜者为王败者寇。改革的失败者，就会被前仆后继的后来者吹着口哨踩在脚下，身形破碎。

  我高中的政治老师，就是这样带有悲情色彩的改革者。

  政治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还是假大空的条条框框，什么法规条文策略，嚼到无味还是难以下咽。所以每当政治考试抽查等等，同学们都不得不把吞咽的残渣再掏出来努力拼成原样。

  “政治大题？不说了，背什么忘什么。”

  这种低迷的学习状态导致的结果便是持续下滑的成绩。作为学校仅有的两个文科实验班，第一次期中考试成绩公布时，我们班的政治成绩比隔壁班整整低了三分。这下班主任不淡定了，在出校长办公室后，她与政治老师进行了长久的教学沟通。

  期中后的第一节课，在同学们边抱怨边不安的等待中。迎来了政治老师满面春光的脸。

  脸上舒展的每一条皱纹里，都流露出他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喜悦。

  “同学们，有什么好丧气的。不过是一次考试，怕什么。以后你们要经历的事还多着呢。要有“大心脏”。我打算换一种教学方式，把课堂交给你们，在提前阅读教材的基础上，你们来讲台上讲重点与难点，有什么问题提出来大家一起交流……”他在台上讲得神采奕奕，仿佛一个年轻的君主在构建自己的理想王国。全然不顾台下一众愣住的脸。

  平日里积极应和老师的优等生们此刻也不作声了，他们一定也认为：老师疯了。

  教室安静得如一座巨大的坟冢，悲情的英雄在上方进行着没有掌声的表演。

  对于接受了十几年应试教育的我们来说，分数即是一切，我们没有时间去当一个突如其来的改革的试验品，我们想要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赖的结果。

  在每日不同科目作业与考试的重压下，“将时间交给你们”的政治，成了船漏前我们丢弃的麻袋。

  而当面对看到我们成绩越来越差，仍觉得是改革中的必经之路，最终胜利一定属于我们的政治老师时，他所有的激情，换来的都是我们更多的厌烦与焦躁。

  在期末前的老师教学调查中，政治老师，被投到了最后一名。

  在校长，班主任，同学们的推搡下，他掉下了独木桥，江水没过他的头顶。爬上岸时，神采不再。

  他也开始自暴自弃，直到，新的政治老师的出现。

  后来，每次我去文综办公室，见到其他老师的桌前总站着问问题的学生，唯独他桌前空空荡荡，他插着耳机仿佛一切与他无关。有时目光交汇，我会装作没看见一样逃离，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藏着一种隐忍的愤怒与难言的忧伤。

  我听说，他也曾带出过很多优秀的学生，有的就在我们学校任职;我听说，现在的他，所带的平行班也比其他班差很多;我听说，毕业生中回去看他的越来越少……

  也许他不应该遇到我们，也许他不应该对抗应试教育，也许……谁又能知道呢？

  此致，一个现世中的悲情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