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五步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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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很小的时候，爷爷会在某个天气晴朗的早晨带着我乘公交车去马道巷。那大概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这个小城，似乎只有中山路的马道巷还有隐约的繁华吧。

爷爷一手提着竹编的篮子，一手牵着我。等车的时候，我会执意等那种两节车厢的公交车，在我的印象中那的确是一种新鲜的趣味。那时的我总是局促不安的坐在公交车厢连接处的座位上，看车上三三两两的人和公交车扭动的身躯，头脑里充满着对三好食堂香喷喷的大馅馄饨的渴望和马道巷街道里鲜艳衣装的向往。

那辆破旧不堪的公交车载着我的那份简单的快乐，唧唧纽纽的颠簸前行。多少年来，这个画面已经定格成我心中的一种关于美好的最原始的定义。

就像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破损的记忆里折射出儿时岁月的斑驳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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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傍晚、周末、涌满人群的公交站台。

上高中住校的那段日子，我会在每个周日的傍晚乘公交车返回学校。仔细想来，那段记忆里似乎只有上课、考试、做数学题和每周两次的挤公交车。

我不是个聪明的学生，因此总好像背负着沉重的压力。这种压力使我懦弱、胆怯甚至孤僻。我会害怕车行至站台时人们蜂拥而上的场面，我的沉甸甸的书包总是拉着我的脚步，被人们一点点的从人群中挤出，直到眼望着载满黑压压乘客的公交车扬长而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城市公交车总是那么少，乘车的人却总是那么多。这似乎是一道我永远也做不出的数学题，让人种有愈哭无泪的悲哀。那段时间，除了在学校的学习之外，我关于这个城市的记忆好像只有这些。

多少年后我才明白，那个曾经扎着马尾的挤公交车的我其实正经历着一段多么丰富、充盈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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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我的大学，依旧在这个城市，依旧在家和学校的两端延续着关于公交车的记忆。

在那个冬天的傍晚和那个愈行愈远的公交车上，忽然想起我好像曾经丢失了什么，是爱的记忆，还是记忆中的爱？忘记了有多少眼泪留给了那段岁月，有多少快乐跌落在那段记忆里。

好像从那时起我才真正懂得了爱与被爱的情绪，懂得生活中虽然有太多的不舍但属于自己的幸福其实就在舍弃之后。忘记一个人，或忘记一段故事，有时候轻易到自己都无法相信。

岁月冲刷而过之后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可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可能是你曾落下的一滴裹着思念的泪珠。

我记得那天的那趟车开的好慢，壅堵的车道像我壅堵的心情。公交车上没有人注意我在哭泣，没有人在意这趟车其实隔开了一个世界。

路边的街灯还在闪着耀眼的光，而那个身影却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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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现在，我的生活中多了一份幸福的牵系。结婚、生子，过着一如每个人的幸福生活。

儿子很小的时候，最喜欢让我带着坐公共汽车。他会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指着公共汽车来的方向欢呼雀跃。每天下班后，我会带着他从这个公交的起点坐到终点，然后再从终点返回到起点。

我会在车行的沿途指给他不同的色彩和过往的不同的车辆以及矗立在城市风景中的每一座建筑，认真的回答他的每一个童真的提问。我渐渐爱上了这种生活，好象这种简单的生活方式更能贴和我内心世界关于幸福的理解。

每当这时我就会惊讶的发现我们城市的公交车原来如此崭新，不会拥挤、不会颠簸更不会壅堵，我多想告诉我的儿子，妈妈的成长曾经和公交车有着怎样的牵系，这个城市的成长和公交车又曾有着怎样的默契。

在城市宽阔的街道上，每辆公交车都像一个快乐的音符，色彩斑斓的点亮了城市发展的每一天，延续着这个城市中每一个家庭简单和快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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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城市在成长，把许多记忆远远地抛在脑后，就像一个个拆迁掉的城中村或是老旧的建筑，连旧的尘土也都一并烟消云散。

可依然会有些记忆牢牢地守在内心最温暖的地方，或许会在某一天、或许会在某一刻跳出来，让你会突然的笑出声也或者让你突然就黯然神伤。

现在的我，虽然上下班大都会是开着车奔忙仓促的赶时间，有时会在等红灯时才赫然发现又有一座住宅楼拔地而起，又有一片闪着霓虹的商业区应运而生，会看到一闪而过的公交车上那些熟悉的城市角色，会想，那里面是否有曾经的我。

有时，我也会在某个没有时间催促的班后，迎着夜的微凉，步行至公交站台等那趟载我回家的车。我喜欢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看窗外街景闪烁、看时光曝光成霓虹额颜色。我会让自己安静的感受颠簸、感受回忆、感受这个城市我所看到的所有变化。

一切都越来越新、一切都将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