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

一、关于幸福的会议,在一个普通的角落里展开

    幸福是什么?如果真有的话。

    这个时间正是他们聚在一起的重要时刻。他们纷纷从各自的小屋子里走出来,聚集到这里,在昏暗微弱的壁灯光下,围坐在宽厚的圆桌旁,椅子挪动得必须很小心,因为地面已经剥蚀松动,稍一用力又会掀起一个令人情绪不稳定的小坑。

    K走在最后面,所以他只能绕着墙边挤进去,他正摸索到右侧的墙壁,一抬眼就瞧见了壁龛里祖辈的画像,为了表示恭敬,k默默地行了一个礼,十分标准的九十度,所以他就看见了靠在墙壁旁的木桌下,那一层层显示了这间屋子装饰风格变迁的历史遗迹(只有这里的位置是不变的,所以地面也未曾磨损得厉害)——毛毡毯子在最后一层,当然是除了泥灰地以外;再上面是一层胶皮垫;再上面是厚实的石板和木板——这让他觉得自己高贵了几分,所以他的眼神更恭敬了。画像是带着律师卷毛白发套的中年男子,精神焕发,彰显着正义的力量,为了迎合画框的角度,画像里的人微侧了身子,但整体却保持着很好的美感,就像正义的天平一样令人愉悦。

    从棕褐色的木门走到这里其实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是拥挤造成了时间的延误,k离他靠里面的座位还有这一般距离,这令他很紧张,他很担心会在昏暗的灯光下碰到什么,倒不是担心疼痛,因为他的年纪让他确定自己的身体还很健康,是足以应付更高难度的生活障碍的。但是,这狭促的不足以让人正常通过的空间,让他蹙息,别人的安静造成了他的困窘,好像在催促他并警告他。

    吱吱。

    一个硕大的影子从柜子上落下,影子极端同步地被拉长后缩小。

    吱吱。

    是一只绒毛厚实的老鼠。在灯光下急速地逃遁了。

    趁着这场由一只老鼠上演的并支撑下的混乱,k安心地加快了脚步。当老鼠钻进壁龛桌案下,屋子里那块仅剩的大理石旁,一个黑黝黝的鼠洞里时,k刚好落座,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现在他的眼光也落在了桌案上。

    这是个奇怪的屋子,除了天窗,就没有其他方方正正可以被称为窗户的东西了。比起平面的空间,这里的高度还是令人满意的,所以天窗不仅小而且够不到,积灰和蜘蛛的结网又让这个小窗口变得不那么可以被称道了。除了壁灯,有气无力地睁着,跳跃的烛焰成为抚慰心灵的最好依靠,为了避免尴尬,大家正一齐围坐着,一齐望着圆桌上那根粗壮的蜡烛。

    这个时间和往常有些许不同。在准备饮食之前,有着一袭颇为值得令人尊敬的银发的长者发了言,他摩挲着油腻腻的桌案要站起来,但有些吃力不讨好,“咳咳,就这样吧。”他端起面前的银制盘子,里面放着干奶酪和两片有些干脆的面包片,说道:“饮食总是令人愉悦的,因为它能带来好运,除了饱腹感的满足以外,还有些实际的令人欢喜的讯息,在悄然降临。”

    显然,大家其实连聆听的兴趣也没有,各自低着头,默不作声,不喝彩也没有阻拦这空洞的想法被化作语言继续。

    老人咳嗽半天,手里的盘子几乎将面包片弹射出去,但终于费劲地缓解了气息的不稳定,缓缓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待那封涂鸦着艳丽色彩的信,厚厚的羊皮纸显示了它的地位——我是说,这是足以被认可的,有着权威力量的讯息。虽然那艳丽的色彩可能看起来有点不着调——但那也许正是发信者想要表明信件重要性的标识。”老人沧桑的面容自带一种权威,他那模糊不清的眼神显示着自己生命的厚度,所以他的话,用另一种说法表达,就是代表了一种所有人的决定。

    “但那实在让人有些不可思议,毕竟——那是老鼠叼来的东西;老鼠——我们知道它不论哪里都会去的。虽然那是羊皮纸誊写的,似乎又是某种广义上的人为宣传——那字体明显不是出于本意,歪歪扭扭的为的只是写一个字,就照着样本再看一个字,再写下一个字,笔势生硬。”反对的声音还想就细节进一步的辩驳,但是被老人咳嗽的动静打断了,桌上的烛火也因为老人呼吸的不稳定开始不安起来。

    “只要是希望,就没有放弃的理由,阿莱亚,你说是不是。”老人眼角的皱纹在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竟然亮起来,他正侧过脸瞧他邻座的老妇人。

    “你说的没错,但是大儿子似乎说的也没错,谨慎点,总是更好。”老妇人没有转过脸来和丈夫形成理所应当的对视,或许她原本是努力要牵动脖子上僵硬的肌肉去完成这个代表家庭和睦最高象征的柔情对视的,因为她的脖子虽没有动,表情却有些痛苦。

    “这你就错了,我亲爱的阿莱亚,谨慎不永远是更好的,你用一万斤的天鹅绒被也能压死一头壮硕的大象。我的意思是,关于这封信的真实性没必要做过分的考虑了。我们只需要考虑怎么获得上面所说的荣誉——幸福。当幸福来临的时候,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但这并不容易,虽然看起来很容易,但那实际上是太难了。”大儿子有些不耐烦,委曲地继续表明立场,反对这荒唐的想法向大家散播开来。但他需要帮手,于是他用手肘捅他旁边的弟弟,提示他跟着自己的话讲下去。

    “是啊,那实在太难了。”

    “你们就没有其他的意见了吗?你们还这么年轻,这么有朝气,却要我一个老头子在这摇旗呐喊,鼓舞你们勇敢争取幸福,这不是太荒谬了吗?”老人有些愤怒,继而伤心,又自怜的哭丧起脸来。这时,他的老伴终于活动开了那僵硬的脖子,微侧着上身——这已经很费力了——然后把双手伸过来握住他那有气无力搭在桌案上的右手。

    桌上原本粗壮的蜡烛已经哭得不成样子,老人每咳嗽一声,烛光就颤抖一下,烛泪不均匀的流淌下来,凝固的蜡线像是缠绕大树的藤蔓,消耗着原本值得令人期待的美丽画面。

    “也许我们应该先吃掉桌上的食物,再商量关于信件的事。饮食总是令人愉悦的,这是您说的,是不是?我的父亲!”二儿子小心翼翼地试图打破僵局——这是食物赐予的力量。

K对他立刻投以了感激的目光,k虽然已经饿得头脑发晕——即使屋内光线晦暗,但他还是能确实感受到自己一定是因为挨饿而视线变得模糊——但他不敢表达意见。

    “是的,没错,饮食确实会让人愉悦。”老人又恢复了决断的力量,像英勇的战士保卫他的家土那样情绪饱满,他温柔地抚摸着爱人的手。“多么美丽的手啊,真庆幸我能牵着她,亲爱的阿莱亚,有这么听话的孩子,都要感谢你。”


二、我们具有天然的幸福优势

    幸福的意义是什么?如果可以被解读的话。

    这个时间正是他们聚在一起的重要时刻,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为了让讨论进行得更有新意,每个人的盘子里都精心安放了新的食物,一份不太新鲜的生菜和几片小巧的西红柿切片。屋子里的气味似乎好闻了些。

    “也许我们可以吃完再讨论。”大儿子低下头,让鼻子与桌案上的盘子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红鼻子就像是一架战斗侦查机,盘旋在生菜和西红柿的阵地上方划着完美的同心圆。他的脑袋也跟着小幅度地摆动,就像哼着小曲儿的快乐的人。

    “边吃边讨论也可以。”二儿子偷偷瞧了眼旁边的大哥,又瞧了瞧有些生气的父亲,让双方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是他的责任。

    “今天必须讨论出结果来,那封信你们也看过了,那意思很明显,幸福是谁先获得谁便拥有得更多。我们,作为五口之家,这人数实在不小,或许以后会因为你们而变得更多,为了你们,我们必须获得最先的胜利,那是留给你们的财富。”老人可能一宿没睡,今天白天也许也没睡,披散的银发有些凌乱,他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倚靠在椅子背上。现在,他微微将眼光调低,就瞧见了盘子里的那几片西红柿——烛光的颜色让西红柿的色彩加深,果肉的轮廓形成了对称的形状,菜籽很完好的保持着原本的模样,饱满有弹性,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新鲜的肺叶——这让他打心眼里满意。他刚要身子前倾,去拿盘子里的面包片,就感到了头皮传来的点痛,老旧的椅子就是很容易夹住衣服或者头发,这阻碍了他刚刚变好了的情绪。

    K很容易饿,他看着父亲伸手够面包片的时候,很是激动,似乎都能感受到能量涌动着就要和他结合了。当父亲紧绷的脸上又显示出突然的不满时,k被吓了一跳。K赶紧移走目光,盯着自己的盘子,尽量平复下不安的心情。这让他错过了很多内容,包括父亲和长子间的压倒性的争吵,以及母亲关键性的救场。当父亲下达吃饭的命令时,k已经尝不出嘴里咀嚼的滋味了。

    “记得把剩下的食物留给信使——我是说那只老鼠——吃,我们还要靠它传递新的讯息呢。”父亲仔细地用餐布抹掉了嘴边的蔬菜汁,然后端坐起来,就像是法庭上的审判长一样威严——这也代表用餐时间结束了,会议开始。

    “可能我没有吃饱,但是仍旧有困意袭来,这有些影响我的思辨力,但不妨碍我坚持观点——虽然已经不得不妥协了。”大儿子无精打采地表述着,如果他不说话,可能会议就成了父亲一个人在说,所以不管怎样他也要说两句,保证会议真实有效的进行下去。“现在假设,我们承认了羊皮纸上的内容。也就是说,我们得到了一个考题。那么接下来,我们要考虑的就是分析这道题的灵魂,立足字面意思和单纯的画面是没办法更深入的剖析重点的。这就像看一副抽象派的名作,解读会让原作焕发应有的光彩,而批判水平的高低,又影响人们认识的高度。”

    “那就直接说出你的建议吧。”父亲像审判长一样,适时地掌控着会议的进度。

    “既然是关于幸福的比赛,那我们就要拿出幸福的样子给他们看看。参赛是需要拿出成绩的,这很容易想到。但麻烦的是,羊皮纸上的画面占据了大半个篇幅,所以它的文字内容很少,这为我们提供不了太多的讯息。所以,我认为这是一种半开放式的命题。我们只要做出我们认为幸福的样子就好。为了提高我们的获胜几率,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以及团结的力量加成,被评为‘幸福之家’这很容易。”

    “你真是我和阿莱亚的骄傲,你说得一点没错。就凭这一点,我想我已经更‘幸福’了。”老人拍掌祝贺自己的伟大,多少岁月的投入,终于让儿子和他一样聪明了,真是值得庆贺!

    “但好像并不值得称赞,因为好像我到现在为止还什么也没说呢,我的父亲。”大儿子可能有些骄傲,他总是在父亲高兴的时候唱反调。但这次竟然没什么副作用,父亲很受用的回答他:“真是上进的孩子,是的,你还可以做得更好,也许能超过我的英明去,但那有些不太可能,毕竟我比你曾曾祖父就要笨上很多啊!”

    “你们的曾曾祖父是个英俊的法官,我只是把家里的事件处理的公平,而你们的曾曾祖父可是获得过皇家荣誉的人,看那画像就知道。”空间不大的房间,墙上却铺贴着繁复的烫金花纹,积年累月的尘土已让它失去了光彩,岁月又消耗着它原本的荣耀。但在父亲的眼里——眼神不管用但心是明亮的——那副挂在墙面正中央的他看不清的画像,法官大人正向他的后辈微笑致意,多么优雅的绅士!

    “所以,父亲,我们到底该怎么做?照例的聚餐已经变成了集体会议,这是不是就是我们家庭团结的见证呢?如果是的话,我们这天然的‘幸福之家’,真是有获得冠军的资本啊!”大儿子仰头望着那个小小的天窗所在的方向,一抹光辉闪过瞳孔,他激动得似乎感受到了月色的壮丽,也许明天会很热啊,那光有些红得过火——和烛焰一样。

    k偷偷地扫视了一圈围坐在桌旁的家人。父亲和大哥,一个望着墙上,一个望着房顶,他们出神的样子真有克莱因家族的气质,深邃悠远,那一双棕色的瞳孔,总是能跨过时间的阻碍,瞧见常人所不能见。明明就是这些,明明就是眼前,他们总是能觉出出离此刻的东西,k觉得自己有负家族的血脉传承,每一个思考都是如此微不足道,他将头埋得更深了。

    k一旁的二哥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和大拇指合了一个圆圆的圈。透过这个圈,他向前看看,向左看看,又向k这边瞧瞧。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在瞧他的,母亲似乎已经睡着了——老人本该就会随时享受休息,像父亲这么兴致盎然的研究着莫须有的问题才是比较奇怪吧?既然没有什么新鲜的矛盾需要他搭腔,他自然乐得自在,尤其是这种自在这么难得。

    不知是不是黑夜,总之,所有的阶段都会有终止。

    人们又散开到各自的小屋子里,明天是幸福的一天,“幸福 ”会被记录下来,然后被传递出去。


三、被宠坏了的幸福使者

    要弄清幸福究竟是什么,唯一的途径就是身在其中。

    这个时间是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刻,而且已经有了新的意义。小儿子默不作声,从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这让他的父亲很难肯定他会拥有一副灵光的脑子,所以,会议的记录者自然还是二儿子当比较妥当。

    “是的,父亲、大哥,你们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尽量记下的——只要这墨水能支撑到这篇草纸再也容纳不下一个字。”二儿子将盘子移向桌子中央,作为交换便把那粗壮的蜡烛移到离自己近些的地方——新换的蜡烛。

    “我们要不要也用些图画表示呢?”大儿子皱眉思考着。

    “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色彩鲜艳的蜡笔,就算有,在烛光下要清晰的辨别出原本的颜色,也是有些费力的。那信件的阅读本身已经遭受过这样的考验了,我可不想再让我的眼睛为此劳神。”父亲说着,不自觉地按压起两边的太阳穴,筋脉的走向在枯老的皮肤下甚为分明,这让老人的双手很轻易就感受到血管的脉动,虽然不如年轻力壮时那样活跃有力,但是起伏的手感颇能引起安心的宽慰。

    “那就在文字上多些用心吧——字数不能太多,又不能太少。就像要给考官一个舒适的阅读享受一样——可这一切都只能假想了。要是能多点提示好了,比如,这一次告诉太长些,那下一次就可以改短些,总会有一次合适的。”老大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不停地敲点着桌面。木桌发出闷闷的声音回应着他有规律的手指动作。

    “那我们就多发几封信吧,署名可以换一换。”二儿子有些兴奋,明艳的烛光使他今天格外兴奋。

    “克莱因家族就是克莱因家族。不能被任何代替。”父亲怒吼着。这有点突然,吓坏了旁边打着瞌睡的母亲。虽然母亲想要表达不满,但是不太灵活的身体机能,让她的皱眉都慢了半拍。当她扭过脖子对老头子轻微地展现不愉悦的眼神时,父亲已经找个理由开始下面的发言了:“但话说回来,如果要是假装是补邮的信件呢?我是说,这在以前很常见不是吗?信件总是会有遗落或者延误,我们就在末尾标注上,他们不论谁看了,也不能说咱们的不是——我们只是以为上一封信件丢失,才补寄的。”

    “对于我们使用的信使来说,这的确有可能。”大儿子好像突然发觉了问题的关窍,有些担忧地瞧瞧壁龛下,“这只老鼠已经很久没出来了,会不会已经饿死了?”

    “它的伙食已经改善得多,也许它是消化不良,撑得不想出来。”想想每天少掉的那口美味,老二歪着脖子狠狠瞪了一眼身后的鼠洞。

    K也微转了身子,瞧了一眼黑黝黝的老鼠洞。在某个奇怪的感情下,k竟觉得作为老鼠可能比自己现在的状况会更好——起码看见过这屋子外的世界呢。

    “你们每天最后一次看见摆放在信使门口——老鼠洞前的食物,是在什么时候?”父亲威严端坐,一副要寻找真相的气派。

    “我负责将食物放过去的,在咱们离开前,信使——老鼠,都没有出来,当下次聚餐的时候,食物就没有了。”二儿子马上回复了问话。

    “那它一定还安安全全的活着。但是食物变得这么容易获得,它会不会已经忘记了出去的路,那封信的来源地?”大儿子的脸色更难看了。

    “那就想办法让它出来!”父亲长年累月下垂的胡须此时被摩挲地炸了起来,“我早就该提防的,那只乖巧的老猫去世,即是一种隐藏的不幸。在那之前,本该让它享有子孙绕膝的清福,而我却因为讨厌那一窝小奶猫的毛色……总之,现在就想办法让那只该死的老鼠——我是说那尊贵的信使——滚出来!”

    “放水吧,以前在山毛榉下的蚂蚁洞,就是这样干的。”二儿子下意识的举起了自己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烛光下闪着虔诚而伤感的光辉,细腻的气泡慢慢地升腾起来,一串串向着杯口攀爬,二儿子的脸被映出夕阳下的金色,回忆的颜色。

    “我想它才不会安于促狭的居所,老鼠的洞府恐怕连十万只妖魔都能装下,我可不想用宝贵的水源去为它洗地板。”老大谨慎地计较着家庭消耗,为了来年的麦芽啤酒,这提议必须坚决否决。

    “这不行那不行,那就轮班职守,直到它出来!”父亲咳嗽了两声,争吵影响了他的心情,“还有你,把会议内容记下来,如果找不到重点,那就自己动脑子想,下一次会议就要把比赛稿交出去——不能再等了。”

    “但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写……”烛光微微颤抖,也许是父亲刚刚的那一指产生的冲击,让二儿子嗫嚅着不知怎么措辞反驳。

    “如果你身上还留有一丝毫克莱因家族的血脉,那你就知道你自己到底有多幸运!”父亲不耐烦地站起来,幸亏腿脚不够灵活,不然那一缕胡子一定会被粘下来,伏案太长时间,胡子梢被油光黏腻的桌子亲吻到不舍得离开,幸好,父亲不仅站起来得很慢,而且还需要等待母亲地搀扶。

    当屋子只剩下二儿子和K时,K还在犹豫,该不该让他这位哥哥先挤出门去给自己让让道,这地方实在太窄了;又不能绕到另一方离开——忍心把哥哥留下来,这行为太不负责。

    “这里实在很糟糕。”二儿子又端起了那杯酒,但这次,他没有慢慢欣赏那液体挂在杯壁后留下的光彩,而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我想你也赞同的,我在这会分散我的注意力……所以,我打算取一杯老木桶里的麦芽酒,在我相对柔软的床上,酝酿我的文笔。”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来吧K,做到我这里,等它出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父亲,一定会为你骄傲的!如果,成功的话。”

    二儿子当然没有等K说话,K至今什么意见也发不出,但是他必须留下来,不是在自己的卧室里,这让他很不安。当然,这也有利于观察那洞口,有没有什么“信使”偷偷溜出来!


四、幸福的破灭

    谎言分两种,关于过去的事实的谎言,和关于未来的谎言。

    在第九只蜡烛将要熄灭,第十只蜡烛刚好被它燃起的时候,昏暗的烛光猛得获得了自由,两朵不艳丽的火焰彼此攀援,携手聆唱彼此噼里啪啦的心声,让这昏暗老旧的屋子,霎时拥有了希望。

    “快阻止它,那只该死的老鼠!”

    “您说的是哪一只?”

    “当然是叼着信件的那一只,不,是正在啃食信件的那一只!”

    “父亲,我觉得没必要追了,已经被他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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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处充满童趣的校园里,爬山虎正享受着温暖的午后阳光,悄悄地将叶子倚靠在打开的窗户上。

    “嘿,汤姆,你昨天说的作业呢,为什么还不交上来?”一位长发温柔的女教师对着正趴在窗框往外张望的小男孩喊道。

    “我交给美术老师了。”汤姆没有回头,阳光有些刺眼,他摘了一片爬山虎的叶子来为自己遮挡阳光,让他能瞧清校园围栏外,那一片软绵绵的薰衣草园。

    “可是,你的美术老师说,他也没有收到你的作业,汤姆。”女教师回应道,“但他已经猜出来了,你一定又是敷衍的用了所有的颜色,胡画一气。”

    “那是因为题目太无聊了,我怎么知道幸福的花园该是什么样子?而应用文的告示学了又有什么用?”汤姆把身子又往窗外探了探。

    “太危险了!”女教师连忙从讲桌前下来,拉住了汤姆的上衣领将他拽了下来。

    “老师,咱们下次就来写那个地底庄园的故事吧!”汤姆的双眼放着光。

    “什么地底庄园?”女教师为汤姆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为他立好了校服领子。

    “就是薰衣草园那,那有个鼓起的小山坡,我看到它的顶子在发光,一定是地底庄园的天窗!”汤姆舍不得放手,用拿着爬山虎叶子的那只手指了指窗外。

    “好的,好的。但你要先把这次的作业交上来!”

    女教师重新抱起讲桌上的书,领着汤姆走出了教室……


幸福_第1张图片
插图很随意,意思要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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