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敢说想你

略显不严肃的是，我的对心里始终保持着不可名状的神秘而略有忧伤的那片区域的窥探以及由此而生的种种感慨，竟然是在乌烟瘴气的应酬场上突然缓缓浮现。我显得像一个格格不入的毛头小子。周围缭绕的烟雾，几杯酒下肚，平日里或沉默寡言或口若悬河的人都成了一副模样。酒桌上卸去了所有的伪装，庸俗透出表面呼吸新鲜空气。女人们则略显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就在一片哄笑声中，我在努力想起你的脸，努力想起你的样子。我做不到。我只想起你照片里灿烂的笑容，当她对我笑，对我开口说话时候，那面容便烟消云散。

   不知道你现在会在哪里。

   找借口离开酒桌，走到门外。这是城市繁华的中心，处处是这种纸醉金迷。霓虹灯把天空渲染上一层真实到显得虚假的绚烂，远处舞台上的灯光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招展。眼前人们大多入对出双，缓缓而行；单独的人则形单影只，步履匆匆。滑轮滑的少年擦着身体穿行而过。恋人们，看上去般配或不般配的，都甜蜜地相互依偎。耳边是酒店放大声音而略显嘈杂的布鲁斯，海上停满了帆船，随着波涛上下起伏。夹在中间的一小点海面，像穿着时尚的姑娘裸露的肌肤。无数美丽的姑娘经过，她们的脸庞让我更加想不起你，感觉你就像她们中的任何一张脸，美丽却再也不与众不同，这种想法让我在海风中莫名地惆怅起来。

   你到底在哪里呢？可会有一点点想我？

   又走过一段路程。人群不似刚才般稠密了。灯火不在再阑珊，漆黑重新接管夜幕。卖唱片的小推车放着不知名的音乐，雄浑的男声穿透夏日的灌木丛，让我微微安静下来。打电话给你，你温柔的语音还是果然未曾响起，熟悉的忙音和无人接听提醒倒是让我想起了无数次无人回应的通话。而你的面容也隐约浮现了轮廓，像是笼罩在一片雾气里，看不清任何细节，当我想靠近回忆并填补细节时，那脸庞便烟消云散。

   猜，猜你可能在做的所有事。在书桌前埋头苦读？在电视前为奥运欢呼？猜你看到我的电话时的表情和心情。猜你可能在哪里。

   远处年轻的女子带领孩子们赛跑，兴奋的孩子们欢呼雀跃着起跑，只有一个孩子静立原地。我蹲下来看着一切。孩子紧咬双唇，眼眸深处像一把湿漉漉的沙子。他像突然被拔掉了插头的机器一样呆立不动，脚尖踮起，上身紧绷，任凭大人怎么劝导也不肯加入欢快的人群。我想起自己，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想知道那些孤独倔强的少年，你们，到底在害怕或抗拒什么。

   大人放弃了徒劳的沟通，抱起他，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那种哭声中，我突然想起你的脸，清清楚楚。我蓦地站起，孩子哭声立刻停止，仍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这世界。

   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最荒芜的地方。远处黑暗的地方海浪翻涌，像少年时心底最隐秘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慌乱。只有一盏路灯，撒出一条光亮。潮水拍打岩石，白色的泡沫不时溅上岸来。偶尔有健身的人跑过，木栈道吱吱作响。夜黑得彻底。

   我久久的看着路灯。不再想你。可是记忆像缝隙里涌现的泉水，慢慢喷涌，无法抑制。

   我喜欢你，有过车水马龙的热闹，有过为依憔悴的艰辛，有过荒凉无边的黑暗；也有过不可名状的倔强，以及小心翼翼的思念。

   可是现在，我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点灯火一动不动。我认为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

   每个人都会有过吧，没有结局的爱恋，没有尽头的深夜，没有理由的憧憬。

   我又忘记了你的脸。让我悲哀的是，曾经的种种，此时此刻我竟然捕捉不到任何它们的气息了，只有一张陌生的脸凝视着我，吞噬着灵魂。我知道，今夜过去，或许一切都会如故。然而此时此夜每分每秒都如此难捱。

   突然回想某个遥远以及平凡到难以确定是否真实存在过的夏日午后，我眯着眼睛想今天上午站起来毛遂自荐要当班长的那个漂亮女孩。记忆里也是那样一副模糊的模样。正是在这中间横跨的如此庞大的时间和记忆，在我完全回想不起来的时候，依然灼烧着我。

还没想到任何和你有关的日子呢，我就已经丢盔弃甲啦。也罢啦，哪还会有一个女孩子，如你一般，笑语盈盈却又冷酷无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