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二胡

学二胡已经有那么两三年了,总觉得不写点东西心里好像交代不过去,可又不知从何说起,能说出点啥。咱非老炮儿,充其量也就刚刚跨入二胡艺术的门槛,远未到诸多大师从胡琴中悟道的禅啊,道啊,还有什么的心路历程之类境界。

咋就想起玩二胡呢?说来惭愧,回头想想还有几分俗气。三年前,我在网上看了段赵本山在铁岭群众活动上的一段视频。老赵即兴拉了段《赛马》,虽然是磕磕绊绊,断断续续,跑调漏拍,但老爷子也是摇头晃脑,有板有眼,兴致盎然,围观的大爷、大妈、大姑娘、小伙子欢呼不断,巴掌穷拍,高潮迭起。我蹲在屏幕前也大受感染,这个……带劲!想想自己活了快半辈子,竟在艺术上毫无造诣,谈起音乐更是一窍不通。就怕再过个几十年,回头看看,这辈子埋头赶路,闭眼拉磨,忙活着吃喝拉撒,到老来空落落剩下副臭皮囊未尝不是一种遗憾。简直是悲哀!

民乐界有这么句俗语:百日的笛子,千日的萧,小小的胡琴拉断腰。成人学二胡,特别是没有乐理基础,且不说换把、推拉、抛抖、揉压等技法不易掌握,就连最基本的音准、节拍都难以分辨。二胡与古筝、琵琶、笛箫不同,音调掌控全靠耳听和手摸。而小孩子学音乐倒比成人有优势,耳朵干净,感觉敏锐,记性也好,拉出的调调虽然稚嫩,但在道儿上。回忆自己学琴初期,兹拉兹拉,魔音缭绕,鬼哭狼嚎,可谓一时性起,几番惆怅,欲罢不甘,举头无路,拿起琴就陷入到坚持还是放弃的纠结中。

我很幸运,开始就遇到一位负责任的老师。王老师对二胡的热爱和乐观洒脱的生活态度深深感染着我。他看到出了我的纠结,他说音乐的启蒙应该在七八岁,你现在学音乐是晚了点,但你有个最大的优势,你是真的喜欢二胡,而不是被爸妈逼着来学的,而且成人对音乐的理解和感悟是小朋友没法比的。真的是一语中的啊!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个感情细腻的人,但每次在音乐会上听到二胡演奏《二泉映月》时,我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旁人在静静的欣赏,而我总是在低声啜泣,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而今,夜深人静之时,小酌二两之后,我缓缓地拉起这首曲子,每一个音符的流动都让我陶醉其中,不愿自拔,此时绝不可有人打扰。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说过,《二泉映月》是要跪着听的,我深深理解。

王老师还说了一句话给我莫大鼓舞。他说,你的气质适合拉二胡。到现在我都没好意思问他是说我身上有艺术家的气质,还是长得富有中国元素的传统美。反正这话听得特舒服,我的心都亮了,就这样我坚持下来了。

与大多数人谈及二胡,他们的第一反应一般是这就是个乞讨卖艺的家什儿,地铁口、天桥下,拉胡琴的席地而坐,污垢满面、破衣一身,很多还是瞎子。没错,拉出《二泉映月》此等千古绝唱的阿炳就是个走街串巷、卖艺糊口的瞎子,所以二胡的身世似乎就离不开俗与悲二字。而同为弦乐器的小提琴,却给人以高贵、优雅、深沉的印象,就其造型而言,也是高下立判,一个好比阳春白雪,一个却似下里巴人,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说来也巧,不久前的一个周末,我连赶两场演出。下午在七宝古镇聆听了马晓辉的二胡雅集,晚上又赶到嘉定保利欣赏了黄滨的小提琴独奏。两位演奏家在各自的领域都堪称大师,纯熟的技法,高超的演绎,临场之人唯有陶醉与叹服。但一天的艺术熏陶,竟使我有一点点消化不良的感觉,所以我得出个结论:自己是个俗人,二胡更对胃口。好比喝酒,不能混,混必醉。红星二锅头和皇家礼炮或拉菲啥的就不是一个档次,没见过用二锅头来招待贵宾的。可对我而言,还是二锅头喝着顺口。想起一个夏夜,一碟花生米,一瓶子小二下肚,微醺然然,晃进琴房,操起二胡,一曲《江河水》拉得脑门子冒汗,干脆光着膀子,摇头晃脑,酣畅漓淋。正自我陶醉之际,妻推门而入,满面愕然,问我这唱的是哪一出?我醉眼朦胧,反问道:你知道德国有个小提琴演奏家叫索菲亚.穆特么?妻摇头。我说,有空儿问问度娘。这姐们儿是个大美女,她拉琴时必穿低胸、露肩、剪裁合身之连身晚礼服,是不是为了吸引男人眼球我不确定,但她说肌肤与琴身的直接接触能产生更美的音色,情绪与灵感也会喷涌而出。我指着贴在肚腩上的二胡道,现在我也是这种感觉。妻愣了半晌,无语,掩门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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