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裸岸（23）

文/黄梅枝

梦想 拼搏 坎坷 坠落

张承宇和叔叔们着手给爷爷办理出院手续，张天成和马军同负责陪护老人，张天成看着老爹越来越虚弱的眼神，心中生出无限的悲哀！

爷爷回到家后，亲戚邻居们最后一次上门探望，在农村有种风俗，特别是上年纪的老人，一旦人们认为他（她）走到了人死灯灭的边沿，都要去探望最后一次，据说这样能让赴死的人感到不那么凄凉。如果临到走了也见不到一个人，那这个人一定是活的很孤单。

奶奶见到有人来就慌忙迎出去，向每一个来探望爷爷的人说着同样的话，“哎呦！您来来，看看都这样忙，还都惦记着，老头子就这样，来来回回都住几次医院啦！他没事会好起来的……他不要紧，他没事……”

其实奶奶自己心里比谁都心慌，比谁都紧张，比谁都担心，每来一个探望爷爷的人，她的这种担心、紧张、心慌的节奏就加快一次，她暗暗祈祷着自我安慰，老头子一定没事，他每次从医院回来，亲戚邻居也都来探望，他每次不都转危为安吗？他会好的，他一定会好起来，好起来……

张天成让张承宇从镇上买回几样菜，把村里的执事人和几个年长的张家爷们都请来，商议一下老爹倒头之后的事，因为老爹八十多岁了属于老丧。按俗礼来讲，老人能活到八十岁以上，去世后就属于半喜半忧，只要不是因为天灾人祸去世，自家的儿女，还有亲戚朋友一般都不会太悲伤。

奶奶一见村里的执事人来到家，破例没有迎出来，一般情况下执事人都不光顾，除非人到了最后的关口，执事人才肯登门，这个老礼奶奶比谁都懂得。她不想和执事人打招呼，躲进里屋掉眼泪，俆二妮端给她的饭，她也没有动筷子。

俆二妮和老爹一起住院一起出院，她是皮外伤能回家休养，再说老爹若是一口气上不来，她作为长门的媳妇不在身边尽孝，会遭到众乡亲的耻笑和谩骂。

俆二妮一向做事不吭不响，她看老娘没有吃饭，转身回到厨房，从一个大肚子黑色坛子里拿出几个鸡蛋，重新给老娘做饭，她这次没去送饭，而是把守护老爹的大姐叫来，她让大姐去劝老娘，老娘平时就听大姐的话。

小花缠着俆二妮腻腻歪歪，她几天没见到妈妈想撒娇，俆二妮用手指点点小花的鼻梁子，拉着她向小超市走去，小花高兴的一蹦三跳，她知道妈妈今天一定会让自己随意挑选东西。

超市里几个人正在掰闲话，李婶紧盯着俆二妮头上包扎的伤口看，她纵起鼻子撇撇嘴，阴阳怪气地问俆二妮，“天成家媳妇几天都没有见到过你，你的头是咋啦，生了娃娃要裹头的话，好像也不是你这个包法。”

俆二妮跟在小花的后面没吱声，李婶继续说，“天成家媳妇，我前些天我可听说，天成兄弟向你跪地求饶来着？”

俆二妮脚下一愣，眼睛定格在一把简易衣架上，只见她挑挑拣拣后，抓起几个衣架拿在手里，小花找齐自己喜欢的东西，俆二妮领着她去结账，李婶正和别人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俆二妮把手里的衣撑狠狠地甩在她的后背上，李婶一扭头正和俆二妮愤怒的眼神相遇，她的嘴张了几张又闭上，干看着俆二妮大摇大摆地带着小花离开。

俆二妮离开家才十几分钟，家中已是另一番景象，远远的她看见大门口聚着一帮人，四周还有人涌向那里，她的心咚咚乱跳，没进家门她就听到大姐她们凄厉的哭声，她撇下小花就往家里跑，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看究竟的人们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小花手里拿着从超市买来的物品东瞅西看，她也明白家里的哭声可能是因为爷爷，此时更没有人来关注她，她胆怯地走进里屋关上房门，透过窗户看村里那些不常来的人，来回穿梭着搭建灵棚搓麻绳，把家里的大小屋门都贴上丧事门联。还有几个人在挨着厨房的位置支起一口大锅，村里的大傻二傻都在场，他们卖力地从院外往院里运烧火用的各种柴火……

张承宇的爷爷八十多岁属于喜丧，按当地的习俗，爷爷要在家停放过头七才能下葬，在这几天里凡是本家族的子孙都要过来守孝，一般情况下不回家吃饭，夜里睡在灵堂的草堆上面，男女以棺材为界，男左女右分上下尊卑。

这期间同家族的人，执事人和各种帮忙的人，全部都在这儿吃大锅饭，从老人倒头闭眼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老人入土为安，这个大家族的老老少少都聚在这里，老人下葬后才各自复位回家。

村里的大傻二傻都是弱智群体，平时跟着父母生活，每逢村里谁家办事他们俩最迎时最兴奋，他们帮着主家烧火、洗碗、送茶水、喂家畜忙的蹄爪不闲。遇上开明的人家办事结束，临走还会给打赏几十块钱，或者是送些物品。

大傻二傻不但在本村帮忙，方圆几里他们都去，无论是红白事他们都去捧场，他们就好像一个固定的风景，若是谁家办事少了大傻二傻去参与，人们就会对这户人家品头论足，这家人不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就是生死都不跟邻里来往的绝户头。

张承宇家的院子里，执事人一边拿着小本子指派人去各路亲戚家报丧，一边指挥男爷们搭建灵棚支锅灶，吩咐女执事带领几个手脚麻利妇女缝制孝衣孝帽。

正屋里撤去桌子沙发和各种杂耍，一副棺材摆放在屋中央，门槛里用三块青砖围成一个烧纸钱的简易火灶，张天成披麻戴孝跪在首位低头哭泣，张天生张天明紧挨着张天成按长幼一字排开，张承宇和同辈的人跪在第二排。

俆二妮和两位弟媳妇也按同样的位置排列，大姐二姐和三姐也在前排，后排的都是堂兄弟媳妇和孙子辈分的人。

大花被安排守护卧床痛哭的奶奶，大花看着奶奶的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心里难过极了，她想不出用什么话安慰奶奶，只能陪着奶奶抹眼泪叹气。

张承宇的手机开始振动，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李小静打来的，犹豫片刻摁下挂断键。刚停几秒他的手机又开始振动，掏出一看还是李小静，张承宇挂断电话设置成静音，揣进衣兜不再去理会。

张承宇满目都是凄凉，院子里人们奔东颠西收拾院子，屋子里漆黑的棺材左右，跪满披麻戴孝的守灵人。老爸和叔叔们眼泪鼻涕成堆成把，大姑二姑三姑几个人，哭到声音嘶哑几乎断气。

最令人悲摧的是，家里翻箱倒柜也找不出一张爷爷的单独照片，连放灵堂一张遗像都成了问题，最后张承宇打电话让马军同过来，他把一张全家福交给马军同，告诉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把爷爷的照片翻拍成功。这件事只有交给马军同去做，张承宇才放心。

马军同果然不负重托，他马不停蹄去县城办理，天差黑时马军同才回来，张承宇撕掉包裹相框的一层白纸，爷爷慈祥的面孔对着他微笑，张承宇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喷涌而出，他把照片紧贴在胸口，无声地抽泣，随着两肩的颤动他抖落出众人的泪滴……

小花跑过来乱喊乱叫，“都别哭了，快去看奶奶，她哭了，她马上要咽气，大花吓跑了，你们快去……”（待续）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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