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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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援朝

我们知道麻癞怪还有个学名叫蟾蜍，是在去年夏天。

立春缴给学校二百多个，在学校里第一名。

校长把前三名的名字用红粉笔写在小黑板上:

立春，蟾蜍，253只；

三狗，蟾蜍，240只；

批修，蟾蜍，197只。

立春说：“我明明交上去的是麻癞怪，怎么变成什么余了呢？”

校长说：“那叫蟾蜍，读chanchu ,蟾蜍是学名，就是大名，麻癞怪和癞蛤蟆都是小名。”

立春说：“那凭啥不写我学名，这样一写，好象这蟾蜍是我学名似的。”

大家都笑。校长说：“有几个人知道你学名？这样写，人人都认得你。”

立春又说：“人人都认得麻癞怪，干吗还要写成蟾蜍呢？”

校长就生气了，训立春：“当个蟾蜍有什么不好，蟾蜍的脑子能做名贵中药，你的脑子能吗？”

立春没办法，和三狗、批修一起，当了一天蟾蜍。为此，立春一直对校长耿耿于怀。我们虽然能理解校长的话，我们平时都不用学名的，有时连作业本子上也不用，学名是三好学生奖状上才必须用的，校长说，那是荣誉。

可是，在这种场合，既然是表扬，那也就是荣誉，再说，连麻癞怪都使用学名了，立春也该使用学名才对呀。

立春愤愤地说：“我操！那是校长的学名，麻癞怪是校长的兄弟。”

下午上课之前，我们早早就藏在杨老大家的茅房后面等着援朝。

这是我们经过侦查确定的最适合隐蔽的地方，是援朝从家里出来去学校的必经之地。

茅房真是臭啊。

我们都捂着鼻子。

多余说：“杨老大家里的人都吃什么东西，拉屎这么臭！”

立春看着茅房里出出来的粪，说：“那稠的肯定是山芋对大蒜，稀的是咸菜就稀饭。”

“呕-----”我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吐了出来。

立春看我的样子，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这时，我看见援朝走过来了，忙对立春摆手挤眼。

可能是我的样子怪滑稽的，立春只顾笑，手一松，麻老怪掉到了地上，趁机逃跑，跳进了屎坑里。

立春不笑了，急得乱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他也跳进屎坑里。

麻老怪在屎坑里稍事休息，继续前进，从对面爬上去了，慢悠悠上了小路。

立春刚想追过去，援朝已经到了。立春大喊一声：“麻老怪！”援朝正在走路，突然看见立春跳出来，就已经怕了，又听到喊麻老怪，立时蹲了下去。还没蹲到地上，又大喊一声，向后一倒，晕过去了。

我一看，浑身屎淋淋的麻老怪正爬在援朝的脚面子上，睁着眼睛看着援朝呢。它肯定很奇怪眼前突然出现的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生生挡了它的逃跑路线呢。

立春还以为援朝是装的，踢了援朝一脚，说：“起来了。”援朝一动不动。多余已经撒开腿直奔援朝家去了。

等多余把腰间撑着拐杖的援朝的爹喊来，立春正在地上蜷着援朝的头和腿。

援朝他爹一样走过去，一条好腿跪下来，用他蒲扇一样大的手，对着援朝的胸口窝狠狠拍下去。

援朝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哼哼”，一会儿，眼就睁开了。看着他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援朝他爹看着立春问：“怎么回事？”立春说：“不管我们的事。我们正在追一只从粪坑里跳出来的麻老怪，他就过来了，看见麻老怪，就过去了。

援朝他爹又问援朝能不能起来，援朝点点头，他爹扶着他站起来，然后，援朝又把他爹扶起来，爷儿俩互相搀扶着走了。

我看着援朝和他爹，忽然对援朝生出一种嫉妒。

我爹，从来没有这样搀扶过我。

我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搀扶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