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陌深处

巷陌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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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祝桂丽(2018.9)

      是的,就在这里。那山、海、云,忠实守护着村庄,任时光轮回……

      俯视窗外,红黛相间的瓦房借助地势错落有致,村民的院子一目了然,几盆花草特别惹眼——洋红色百日菊摇曳生姿,绯红色马齿笕花在瓦盆里恣意伸展,几盆小种万寿菊,枝叶繁茂,矮壮的棵上橙黄花朵布满梢头,绒布般的花瓣接近蕊心点染一抹艳艳的红,彼此挤挤挨挨,虽不名贵,却透着亲切可爱。

      天空拢着大片的云,雨水像捉迷藏的顽皮孩子,时缓时急,淅淅沥沥如绵绵丝线,噼里啪啦如急性子的爆豆,撒着欢儿把村庄洗濯的一尘不染。

      枕着涛声的梦醒时分,听到清晨海的呼唤。在街门“吱呀”声中,我和三五伙伴扎进裹在雾中的巷陌小路,如走进纵横交错的岁月迷宫。溪流随处可见,依着坡势,在石板、水泥抹就的小巷街道粼粼流淌,汇集在婉转曲折的水沟里,流经老宅门口或者墙根下。石头砌成的水沟没有坡度,显得很深,底部布满大大小小石块儿,水多起来,像山间小溪跳跃着哗啦啦唱歌。经常有大石块凸起水面,抵挡出一轮轮小旋涡荡去。

      沿着悠长的巷子前行,两旁几乎都是石头墙壁,不断有绿藤葳蕤于墙头,风情万种的垂吊下来,收不住的藤蔓探头于溪流之中。那藤蔓被洗濯的越发可爱,间杂各种形态的朵儿;拙朴的石头建筑,呈现岁月风霜。它们立在山腰平台处的街头,面向大海,错落有致。有年岁的建筑,磕磕碰碰中经历的世事多,仿佛增长了见识,也就有了味道。

巷陌深处_第2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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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着金黄花儿的丝瓜藤,把线条流畅的丝瓜悬挂于繁茂的叶子之间,瓜妞儿如拈花手指俏皮的翘着,开过的花朵虽然失去润泽,却吸饱雨水,噙着汪汪的清滴。吊瓜碧绿的叶子肥肥大大,布满毛茸茸的细刺。金黄色花朵大如碗口。瓜妞儿手指粗细,顶着胀鼓鼓的花即将开放。大瓜睡着用树枝和绳索编织的吊床,挂在架上荡秋千。紫扁豆花柄顶着串串嘟嘴骨朵,渐次往下绽开了笑,花落后留下细细小豆荚。长大的豆荚像镰刀,绕着花柄展开几弯紫月亮般的旗帜。花柄从上到下宛如给自己记录了成长演变的过程。偶尔从那家墙头探出一蓬凌霄,藤下掉落许多新鲜的花——被雨水打落了。剩下的依然挺立枝头,勇士似得擎着橘红色火炬。

      用眼光抚摸这些精灵。感恩它们在我来的时候正好开放。

      仔细打量着熟悉的牵牛花,在以前,常见清晨的篱笆墙上,各色喇叭花迎着朝阳打着旋儿绽开,花瓣柔软如薄绸,娇娇艳艳惹人怜爱。小时候常常去摘下用头绳串起花环,戴在头顶,或者挂在脖颈,美得不得了。这几年不知为何不常见踪影。此刻路旁一蓬正沿着几根竹篱笆搭的架子往墙上攀爬,藤的嫩芽在空中迎着细雨摇摆,蜷曲的触手碰到可以缠住的枝条本能的攥紧,没有可以攀附的则相互之间纠缠拥在一起,努力把粉粉嫩嫩的花朵擎向天空。爬墙虎见缝插针,枝头嫩芽油亮亮的呈红色,细密的叶子左右对生,排列像蜈蚣的脚,渐渐变得粗大,叶子由火红渐变翠绿,藤上吸盘比强力胶还牢靠,稳稳地吸附在墙石上,挺立风口簌簌而动。那些枝条的走向很是奇怪,不一定非得往上攀爬,有时候会一股脑儿朝着一个方向延伸,仿佛有股神秘的吸力在引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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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石宽容而温和,承受着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任藤蔓攀上额头,增加几分灵动与俏皮。

      古老一些的墙石,是那种纯手工,用锤头錾子一点一点开凿而成。要好的人家费时费工弄成方块来垒砌,边角齐整,石面布满错落有致的凹点,可见石匠当初手劲均匀,手艺不错。像那种文质彬彬、精致讲究的人,有板有眼的似乎刻板单调,却绝对登大雅之堂的角色;有的墙石只把边角锤錾修整一番,中间部分取其石块儿原有凹凸不平的相貌,别有一番味道,不拘泥,懂规矩,粗犷中含着精细,这样是比较亲民了;还有一种不挑选石材,七大八小都包容。大石块儿缝隙中垒砌上小石块儿,最终成就起来,虽然不够齐整,却也添了几分率性,几分活泼,几分意外。

      偶尔有时光不曾光顾过的墙壁,没经风霜调教,像纨绔公子满身的傲气。科技发达,石块儿全部由机器加工,可以磨光如镜子,或者刻上整齐纹路。至于它们的品格及脾性,都被轰鸣的机器强行统一起来。受得了这份磨折,就是块好材料,上墙,登堂入室。受不了,则变成石子,丢弃路旁或者埋进混凝土里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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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嗅着咸腥味海的气息,终于从迷宫般的巷陌来到海边。合着心跳的节奏,聆听海的呼吸。远处近处的天地拢在一片如纱的雾中,走上耸立海边延伸入水的山岩路,伙伴洁白的长衫被团团薄雾轻轻托起,缥缥缈缈宛若仙子。波浪周而复始涌动上岸,温柔地拍打着海滩;遇到礁石哗然出声,激起浪花四溅,如一簇簇调皮的精灵,偏要弄出点动静来,唤醒处在梦幻中的海岸线。

      越过犬牙交错的礁石,前方海水中冒出一方方黑黝黝的石头围栏,像垒建了几层不规则水田,波浪经常越过阻碍在里面任意激荡,拙朴的田埂时隐时现,虽然不规整,却把明亮的海水分割开来,成群洁白的海鸟在低飞、盘旋、嬉戏,落脚于礁石或者围栏上,粉白的爪子与黑色礁石形成强烈对比,在海天一色的天地间醒目着。只是不知作何用处。海岸一岬角深入海中,赤黄色岩石嶙峋险峻,酷似龙头,崖下浪花朵朵簇拥着一大圆形巨石悬空而出,犹如骊龙颚下珠,据说此石名为“钓龙矶”,每当潮水来时此处波涛激荡摇摇欲飞,云雾缭绕中犹如巨龙戏珠。

      猛然顿悟,“雕龙嘴”这个村名的由来了。虽然,没有去严谨考证,猜测应该就是了。想来这是天赐名字啊。

      太阳终于从云层中探出一丝光,把金子般的光线撒在远处的海面,那一片海水光亮耀眼。海边忙碌起来,岸边垒了几台简易锅灶,有些海货直接加工。妇女刷锅生火,穿连脚乳胶裤的渔民,颤悠着扁担,把篓子里肥肥大大的海蜇倒进大铁锅,操起长柄笊篱翻搅着,腾腾热气中露出一张饱经风霜依然棱角分明的脸。不远的空旷地方,一张偌大的渔网铺展开来,渔家女在网旁边双手忙碌,初升的太阳给涂了一层金红色的光影。

      一切都是正好。花开得正好,雨落的正好,那山水、巷陌,那些人与那些事儿,在合适的时间正好遇见。使我能够抚摸每一寸的美好。

      想起《东山魁夷文集》中的一片树叶,他说,无论如何,偶遇美景只会有一次,因为自然在不断变化,看风景的我们也在不断变化。人和花的生存,在世界上都是短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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