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整个青春期,是陪着哥哥一起渡过的。
那年夏天,哥哥还在那家水泥厂化验室工作。地方偏远,是个山沟沟。我常伴左右。山沟沟里风景无限,良田万顷。有着大片大片的西瓜地,整垄整畦的朝天椒。
西瓜到了成熟的季节,瓜棚里有人还带狗看守,会比较难下手去偷。辣椒就无所谓了。
不安份的年轻人常常出去祸害人家的良田,还美其名曰,找个乐子。
我们当属此类。
那次,哥哥的伙伴开着他拉石头的大车,载着哥哥。哥哥的跟班是我,车开到白天勘察好的一处田地边,息了车灯。我们迅速下到地里,有点儿专业偷儿的敏捷。三个人工具准备到位,一起动手,又快又准。不一会儿,我们就收获颇丰,装了满满一袋子辣椒。速战速决后迅速逃离现场。
那位哥们把车开进了水泥厂的院子。他们俩先下车,赃物放在副驾座。我攀上驾驶室这一侧,使劲儿往外拽。一条胳膊牢牢地压在方向盘上的喇叭。
天啦,车没有熄火!
于是,在那个夜深人静的夏夜里,喇叭发出的滴滴声响彻全厂。
02
哥哥恋爱了,常常派我给他女朋友捎信。
我屁颠屁颠地跑前跑后,整日奔波。
哥哥有着英武俊郎的面容,阳光的微笑。他老是很神秘地微笑,冲我招招手。我赶紧一路小跑过去。哥哥一句交待,我便奔向那个个子高挑,浓眉大眼,长发飘飘,脸儿俊美白净的女生。
然后是回来汇报。哥哥很仔细地询问女生的反应:她什么表情?她怎么说的?你确定她是这么说的?噢噢,然后一副对应的表情:有时候欣喜若狂,有时候失魂落魄,有时候畅然所失,有时候表情凝重。
高兴的时候哥哥会赏我一个温暖的摸头刹。更多的时候,我传过话后,赶紧躲远点儿偷偷看他发狂,发颠。
哥哥要捎话的女生实在是太多了:他的邻居,他新认识的女生,他哥们介绍的朋友。他带着我穿街走巷,找这个女孩,找那个女孩,都是我去跟人家传话。我还是屁颠屁颠。
03
后来,我远走他乡工作,开始给他写信。
我保持着一天一封信的节奏,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他的信,常常十天半月才等来一封。能够想像得到,一个粗笨的大小伙儿,上学时成绩本不好,总被老师留下来补功课还满不在乎。指着他写信,指着他能够说出些添彩的话来,现在的我,很想对曾经的我说,你傻,你天真!
字里行间,都能看得出,他是实在拖不下去了,敷衍着回一封信来,又常常言之灼灼,不知所云。想像着他抓耳挠腮,敏思苦想地写不出来那情景,我哑然失笑。
后来,他家门口的小卖店里装了电话,便迫不及待地写信把电话号码告诉了我。写信的烦恼从此解脱。
我们常常约定时间通电话。
他很头疼,却又痴迷我的电话。经常是一张新的电话卡,一个晚上消费完。冬天的晚上,小店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冷秋秋地在凌冽的寒夜里听电话。店老板也缩成一团等他结束关门。呵呵,那情景,一定惨到不行。
哥哥没有为此报怨过。
04
那年离别,哥哥送我上火车。
火车一声长鸣,即将启程远去。我挥手告别。等等!那是什么,哥哥分明是流了两行清泪来。哦,NO!
哥哥何时变得这般矫情。
这一路的行程,走得特别不舍。
青春记忆里的哥哥意气奋发,斗志昂扬。花心又多情。他叫我的名字与众不同,带着那个儿化音很特别,此生再无人能叫得那么好听。他赏我的摸头刹让我温暖又怀念。他经意不经意地拿出来的小恩小惠我欲罢不能。
哥哥抽烟的姿势特别优雅,笑容让我着迷,总是期待着他神秘地叫我,随他一起玩。还一脸严肃地说,不要告诉别人。那神情好像在说,走,哥只带你玩儿!
哥哥像极了陈道明。陈道明是我多年来的偶像,哥哥举手投足像之,儒雅亦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