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天研发出来一款产品,并且还拥有自主知识产权,这是真的吗?事实证明,人类的潜能,总能在极端环境中激发出来。在中国神话传说中,哪吒拥有免疫病毒瘟疫的“神功”。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里,哪吒仅用三年时间,就从捣蛋鬼成长为拯救众生的英雄。
时间,从来不是成就伟业的拦阻,有时反而是一种动力。2019年和2020年的农历跨年之际,专为疫情研发的一款测温产品,诞生于北京格灵深瞳公司,这一过程,仅花费8天。
1
打破一切既定规则,为了抗疫拼尽全力临危受命
2020年1月23日(2019年农历大年二十九),格灵深瞳已经放假,创始人赵勇也已出国。两天后,他突然接到北京市科委的电话,问有没有把人工智能和测温结合起来的产品。赵勇很实诚地说,没有。
第二天,2020年1月26日,农历大年初二,北京市科委又来联系赵勇,希望他们可以研发。当时赵勇的心情有点复杂,一是他从未做过相关产品,二是时间太短,研发流程必将超常规进行。但是看到疫情这么严重,他答应了。
正逢过年,同事都在休假。最终他圈定六七位同事成立项目攻坚团队。大年初二那天,赵勇指定一位同事作为项目技术负责人,这位同事是格灵深瞳引擎团队负责人,也是首席架构师。但他当时在上海,听说要做测温设备后,立马就从上海回到北京......
“绞尽”研发
由于市科委要的是一款测温设备,所以这个产品肯定是一款智能硬件,并且会嵌入大数据平台。要嵌入大数据,就得算法参与。有算法参与,就得外出采集数据。于是家家户户都在过年时,数据团队去北京西站等交通枢纽采集数据,硬件团队则和配对的热像仪厂商,一起集成硬件。
大年初六一大早,赵勇从国外飞回北京后,直接打车到办公室,这时办公室的两三位同事,为了做调试已经熬到天亮。研发过程,坎坷重重。他们需要把两个波段的产品精准校准在一起,即在任何一个像素内,都能精确知道人脸对应在热像仪中的位置。
虽说这种多相机的校准技术,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成熟的。但问题在于,过去都是在同一种相机中做的。打个比方,通过普通的可见光相机,就能看见一幅画,但是在热像仪里,只能看到温度。也就是说,这是两种不同的视觉系统。
要让两种完全不同的视觉系统找到共同点,就得找到一种既可以被可见光识别、又可以被红外光识别的材料。两三天后,他们终于想到可以使用一种铝合金金属板,并在上面打出一些洞洞,赵勇把它叫做“洞洞板”。
为什么用铝合金?因为金属的导热性好,当把“洞洞板”放在屏幕调成亮白色的电视机屏幕前,可见光相机就能从“洞洞板”里,看到电视机发出的光线。换到红外热像仪上,由于“洞洞板”的热导性好,周围温度一旦发生变化,就可以体现到红外热像仪上。
然而,按下葫芦浮起瓢,新的难题又来了,大过年的、再加上疫情,去哪找工厂做金属板?赵勇辗转联系到北京六环以外一个加工厂,老板说他那里有可以高精度加工的设备。
但当赵勇给其送材料时,北京周边已经封路。他只好去找北京市科委的领导帮忙,经过五六个市属部门的沟通,加工厂老板终于收到材料。除了“洞洞板”,在收供应商快递过来的红外相机时,得公司司机去机场取,但是司机正在老家过年,回来办公的同事中,只有赵勇有车,所以他只好当起临时快递员。
在软件方面,他们做了两套,一套是设备前端软件,它能利用可见光和红外光,找到人脸的核心区域。软件还内嵌一个测温算法,该算法可以把最终的测温结果报给用户,测温数据后续还能传到云端。
每个用户的体温变化,也会在软件后台生成一个云计算大数据。数据需要记录,身份也需要记录,因此就得有身份识别。具体使用时,用户可以选择人脸识别或者扫身份证,这样测温结果就能和身份关联。
快马加鞭
产品在北京西站进行测试,受访者供图北京市科委原本希望能在正月十五,把产品研发出来。但在2020年2月3日大年初十,产品雏形就已经出来、并进入测试,团队把这款产品起名叫“双光温测智能识别系统”(以下简称“双温系统”),后续研发出适用不同场景的极速快识版、高通快筛版、中速无感版、迎宾灵动版四个版本。
第一次测试,他们选在北京西客站,测试四五天之后,开始从十台的小批量部署,逐步到上百台、上千台的大批量部署。截止目前,双温系统已经在400多家大型超市、500多栋写字楼、部分地铁站、园区、社区、医院和公园等落地,每天可保障百万人的出行安全。
“双温系统”四版本,受访者供图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正在使用“双温系统”
望京西园小区正在使用“双温系统”
4月7日,笔者去北京酒仙桥附近一家物美超市,超市门口使用的是“双温系统”迎宾灵动版,旁边守着一位超市人员,指导用户使用。具体使用时,只需正面对着摄像头,就能进行测温。比起额温枪手工测温、温度数据还得手工记录来说,确实方便得多。
物美超市门口的“双温系统”迎宾灵动版,CSDN摄
赵勇也表示,额温枪测温容易出Bug,有时不出数值、有时数值过低。疫情严重时,一个额温枪一天要给六七千人量体温,即便两个测温人员一起轮班,也得16个小时左右。而“双温系统”则不仅仅是测温,其记录在云端的大数据,对于追踪密接用户踪迹和控制疫情扩散,也非常有帮助。
2月8日元宵节那天,在北京市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赵勇介绍了在本次疫情中格灵深瞳的“战果”。而这一天,原本是北京市科委给赵勇划的产品研发Deadline。超前完成任务,和赵勇亲自“挂帅”以及同事们的呕心沥血密不可分。
2
小城男孩留学美国,他日学成回报祖国
但事实上,赵勇在生活中,并不是一个性急的人。他理性且纯粹,你很难从他脸上捕捉到喜怒哀乐。他也承认自己是一个没啥表情的人,平时照相时,别人让他笑一笑,结果发现他笑和不笑没啥区别。从上学到进入社会,赵勇身边不是科学家、就是科研人员。如果真的有命中注定的话,那么赵勇创办科技公司,大概从童年就埋下了种子。
1977年,赵勇出生于陕西宝鸡一个山脚下的军工企业大院里,虽然并非出身在农民家庭,但是窗户外面就是农村。父母文化不多,再加上赵勇还有兄弟姊妹,所以学习基本靠自我驱动。
他从小就喜欢科技,收集到马达、发动机、电线、电池和灯泡之类的小玩意后,就会做一些火箭、飞机和船。对于从小城考上复旦,他不觉得有啥厉害,因为他是那种即使平时不认真学习,临阵磨枪也能考很好的人。
转学&转折
来到复旦后,本硕都学的是电子专业。硕士毕业后去美国留学,最初去的并不是美国布朗大学,而是在另一所排名更高的高校学电子。但是当时全球科技界最兴奋的事情在硅谷,而赵勇也想成为硅谷的一份子。后来,他花费一个学期时间,研究了很多资料,为的是搞清楚以后到底要干嘛。
当他读到计算机视觉的文章时,他被深深吸引,遂决定转学。当时有一位赵勇很喜欢的计算机视觉学者Gabriel Taubin,他原本是IBM研究院的研发总监,后来离开IBM去布朗大学教学。赵勇正是看到Gabriel Taubin的论文,然后联系到对方。
当时Taubin教授很需要一个在电子方面动手能力强的人,而赵勇刚好擅长这个,于是顺利转学、成为教授的博士生。这一转,对赵勇或许是一辈子的影响。因为他在这里学的是计算机视觉和运算影像学,而这也给他之后加入Google开了个头。
“创”定京城
Google是全球最早把AI技术引入到产品中的公司,赵勇在Google工作了3年多,参与的最知名的项目便是Google Glass,“Google Glass核心研发人员”也是他目前写在百度百科的简介之一。Google的工作经历,亦是他创业的契机之一。
据他描述,著名天使投资人徐小平,当时有一个拟投资人员的名单,而他就在这个名单中。2012年,徐小平飞到硅谷,请赵勇在内的七八位工程师吃饭。
在一个庄园里,徐小平亲自给他们做烧烤。中国人的吃饭,有时并不是简单的吃饭。这次饭局之后,徐小平约赵勇到Google附近喝咖啡,并邀请他回国考察和创业。赵勇在北京待了一两周后,看到中国创业潮非常高涨,同时徐小平也把自己投资圈的朋友,介绍给赵勇认识。
此外,他答应回国创业,和留学期间的一节课不无关系。有一次,老师问如果企业遇到环保问题该怎么办,除了中国同学以外,大家都说“Move it to China”。在一旁沉默的赵勇,内心五味杂陈。若干年回国创业,他专门发微博回忆这件事。都说越出国、越爱国,对此他深有体会。
多数外国人的确都很友好,但正如《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申公豹所说:“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搬动。”看不见的意识形态,最为根深蒂固。
而如今,赵勇回国创业或许并不能改变外国人对于中国的固有偏见,但是人工智能不应只有美国一个玩家。一定意义上来说,赵勇创办的格灵深瞳,和众多国内人工智能公司,共同耕耘出了中国的人工智能宝地。
并且,作为海归的赵勇,在创业中几乎没有经历水土不服。比如,从未在北京生活过,归国后就敢选在北京创业,并不仅仅是因为投资人在北京,也跟赵勇的实地考察有关。
上海,是赵勇生活过好几年的城市,但当他考察之后,还是毅然决然选择在北京创业。而北京也很厚待他。
2013年,刚成立两个月的格灵深瞳,还在民宅办公。时任中关村管委会主任的郭洪,来到公司视察。据赵勇描述,郭洪当时带了很多人来,以至于十来平的办公室都容不下。郭洪走之后,赵勇才知道,中关村管委会是北京最大的政府主管的科技管理机构。
而之所以在萌芽阶段、就引起这么大的重视,是因为当年像赵勇这样的世界名校博士,要么是加入大公司,要么是去大学当教授,像他这样甩开袖子、到小区居民楼创业的名校博士,的确很少见。以至于在郭洪视察结束两周后,新闻联播也来采访他和公司。
赵勇算是国内AI创业的早鸟。不同于2015年大众创业的兴起,2013年的中国还没有多少AI公司,创投圈内也没有多少人谈AI。这导致赵勇在拉风投时,就连很多著名投资者,都没关注到AI,当时O2O和电子商务才是香饽饽。但徐小平是一个例外,刚回国时,徐小平还把自己在国贸的高级公寓借给赵勇住,这个地儿是吃碗面都要三四十块的地方。
那时几乎每天晚上,徐小平下班后,都会带上一瓶酒和一些零食,来找他喝酒聊天。那时赵勇的办公室在魏公村,每晚加完班再打车回去很折腾,后来赵勇索性搬出来、住在民宅办公室,每天下床走几步就是工位。
作为理工男,赵勇并非天生喜欢管理,但因为创业,他逼着自己看管理学的书籍,后来发现管理学书籍中一些Timeless的经验,对于管理公司和洞察行业,都非常有帮助。
提到公司发展方向,有着Google经历的赵勇,在创业第一天,就确定公司的重心不是AI,而是通过AI产生数据。当前,很多算法团队的产品都可以免费使用,但他认为AI赋能本身并不是基于算法,而是基于对业务的理解。
技术在市场上,并没有议价能力,议价能力是来自专业服务。因此当下的AI行业,除了需要算法人才,还需要计算机底层技术人才,这样才能把一个算法,变成一个优秀引擎,从而去服务不同行业。
痛并快乐
谈及业余爱好,他说自己喜欢旅行,美国共有50家左右国家公园,在留学时赵勇已经去了40家。尽管读书时,经济很紧张,他还是考下飞行执照,他很喜欢一个人开飞机去旅行。只是因为创业,爱好被迫搁浅。
采访最后,赵勇略带憧憬地说:“如果以后我有更多时间,我可能还是想说,能不能花点时间去旅行。”“能不能”......这恐怕是已经忙得失去个人时间支配权了。或许,痛并快乐着,是创业者的常态。
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结局中,为救陈塘关百姓,哪吒竭尽全力。格灵深瞳的“双温系统”产品本身或许并没有温度,但却通过测量体温,彰显出疫情中的温暖和关爱。播种、开花、点缀他人路途,终有一日,赵勇可以看见梦想在陌上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