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万违约金背后，武汉封城影像记录第一人“林晨同学”经历了什么？ | 风眼前线
作者 郑媛编辑 于浩 微信编辑 杨倩
4月13日晚上，林晨对着“亲身经历，曝光某些公司有多黑暗”这条视频，点击了“发布”按钮。经历了近两个月拉扯，他最终走上了维权的道路。
来源：“林晨同学”视频截图
“林晨同学”是在武汉疫情蔓延期间一个为人们所熟知的ID。1月23日武汉封城之际，道路封闭、公交停运、商铺关门、医院告急，全城隔离之下，林晨带着一架无人机还原武汉城市原貌的视频，成为很多人了解武汉的第一份资料。
时至今日，疫情中心武汉已迎来解封，这段封城影像也获得了上亿的播放量，出现在众多电视节目中，林晨的微博粉丝也暴涨至500多万。
粉丝暴涨随之而来的是商业推广的机会。因为拒绝在疫情相关的素材中插入商业广告，林晨与MCN公司“不差旅行”的矛盾爆发。
林晨在视频中曝光的一份解约协议显示：“乙方不得通过任何方式发表对甲方不利言论或损害甲方利益，否则将支付违约金300万元”，他可能会因此失去自己的账号，并且可能遭到公司的巨额索赔。
在这条维权视频发布之后，林晨获得了来自网友、UP主等多方的声援，截止15日，该视频在B站上有500万的播放和11万弹幕。
一位同是这个MCN旗下的博主张浩告诉凤凰网科技（微信搜：iFeng科技），林晨是第一位站出来发声的博主，有很多博主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迫于这家MCN机构解约函上的300万赔偿，他们选择了沉默。
在内容创作者眼里，签约MCN意味着有专业运营保障，但同时也有隐藏在背后的风险。孵化有潜力的内容创作者，提供商务变现渠道，是MCN存在的初衷，但是MCN背后牵扯的规范化问题，仍是这个行业的痛点。
继“林晨同学”之后，更多内容创作者开始发声
“公司强烈要求我做商业广告”，在这条维权视频的空屏上，林晨这样写道。
据他在视频中介绍，去年夏天，林晨与一家深圳的MCN公司签约，并且迄今未从公司拿到任何一笔收入。
疫情期间，他在植入商业广告上的问题上，跟公司创始人产生了分歧。在视频中，这位MCN负责人的要求看似不近人情。
林晨认为，出于内容安全的考虑，账号在已经发布两期武汉相关作品以后，不适合发布疫情相关的广告，“接广告不是不行，但是要有个尺度”。但该MCN公司认为，林晨的行为严重影响了商业信誉和利益。
来源：“林晨同学”视频截图
林晨在视频中放出了与MCN负责人的对话音频，负责人声称公司为林晨的每条视频投入16万元，如果拒绝跟疫情相关的商务合作，林晨将会面临违反合同的惩罚。
林晨表示，自己没有得到公司承诺给到的资源，而最开始的合同将他置于了无法脱身的境地。
时间回到2019年，那时的林晨刚与一家业内知名的MCN机构解约，由于解约过程流畅，也没遭遇任何不愉快，林晨在选择MCN机构时则没有多费心思。
林晨对凤凰网科技（微信搜：iFeng科技）表示，一个在深圳的朋友签约了这家MCN，在跟负责人聊了之后，自己觉得不错，便签了合同。“当时负责人说的很好，很自由，不管你”，他说道。
在林晨关于的武汉封城Vlog视频火起来之前，公司的确没有与他太多的联系，随着粉丝的增加，他开始感受到公司的存在，以及自己跟公司存在的分歧。“我可以接受商业化，只是在疫情那个阶段，不合适”林晨表示。
实际上，林晨与这家MCN的矛盾早就存在，在去年11月，他接到了签约之后的唯一一单广告。“那一单广告是我求来的”林晨表示。
林晨对接给公司的商业广告基本没有成单，在毫无收入的情况下，公司同意了这单广告。这条内容交付之后，林晨至今都未收到8000元广告费中自己应得的2400元。按照合同，广告收入公司拿七成，KOL拿三成。
来源：“林晨同学”视频截图
正如林晨所说，他所经历的事，也发生在其他博主身上。
我们也采访到一位同样签约在“不差旅行”的博主张浩，他表示，公司此前曾承诺的差旅和当地接待并没有落实，并且还存在拖款、漫天报价的行为。“我接到的所有商业推广都对接给了公司，但是基本没有成单，因为公司漫天要价，很多品牌方选择不合作”，这或许也是林晨同学签约以来成单寥寥一个的原因。
旅行博主“古天鸡的旅行日志”于去年6月跟“不差旅行”签约，目前他也进入了与公司的解约程序。古天鸡表示：“一味的妥协只会让这个行业恶性循环下去，我们应该为自己发声，为行业生态变好而发声。”
MCN负责人：一些人缺乏契约精神，创始人有苦难说
这条维权视频里，林晨自述称，“也许这个视频会很快的被禁封或者删掉，也许我的账号会被冻结或注销，但是没有关系，我所说的所有所有事情都有相应的录音或截图，证明，我可以保证以下内容完全真实。”
林晨在视频的评论区写道，希望更多人帮忙转发。2天过去后，这条视频的舆论影响力，已经超过了林晨最初的预期。
“视频已经引起了很多关注，也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不想再咄咄相逼”，林晨表示。
这条视频，在微博和B站已经有超过850w的播放量，在评论中声讨这家MCN的声音也不在少数。
凤凰网科技（微信搜：iFeng科技）联系到了“不差旅行”创始人曹进，曹进表示，在疫情期间公司未从林晨的账号获得直接的商业收益。他称事件的冲突点来自“契约精神”，他表示行业中有些缺乏契约精神的人让作为不差旅行创始人的他“有苦说不出”。
在采访中我们问了很多细节，包括每条视频的投入、每个创作者配备的运营人员等，但并未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反问道：“如果没有运营，（林晨的）粉丝是怎么样到500万的？”
而具体是如何运营到500万粉丝？曹进并未给出正面答复。
天眼查显示，“不差旅行”所属的云中漫步创意科技有限公司创立于2017年，在2018年1月获得了东方富海近千万元天使轮投资，东方富海在不差旅行之前曾投资原创短视频内容平台“二更”。
15日凌晨，“不差旅行”也在微博发表公开声明，称林晨所拍摄的维权视频与事实和真相相差甚远，并且公布微信聊天截图加以佐证。
“不差旅行”称，涉及疫情的内容，公司拒绝了第三方的高价采购，此外，林晨的商务行为也未违背安全前提。在备受质疑的运营扶持上， 公司曾“孵化群团队，专人分工对接扶持”。
来源：“不差旅行”微博截图
但是，在林晨看来，自己的确配合公司并按要求拍摄了成片，但是之后MCN的负责人突然告诉他客户不需要了。“我做了一个星期，买素材花掉的几千块钱成本也没有报销，我问他这个是什么情况，负责人告诉我，‘这事先不说了’”。
“不差旅行”这份声明并未达到想要的效果，网友依然在评论区中讨伐这家MCN公司。林晨则表示，自己在法律上并未违反任何条约，“不差旅行”的声明没有证据表明他违反合同。
MCN与UP主冲突背后，是快速成长的烦恼
理想状态下，MCN是平台与内容创作者之间的桥梁，保证内容产出的标准，提供内容策划思路，辅以专业的运营支持，最重要的是，为旗下的内容创作者对接符合IP形象的商业广告业务。
比起单打独斗的模式，MCN降低了创作者的成本，Papitube、大禹文化都是早期发迹于短视频领域的MCN机构，并成功孵化出了“办公室小野”、“Bigger研究所”等知名IP。
在MCN领域，大的流量IP意味着变现潜力，也象征了公司的估值。但是，由于MCN行业的低准入门槛，加之内容创作者缺乏法律意识，MCN机构良莠不齐，伤害创作者利益的情况大有存在。
据林晨以及“不差旅行”的其他签约创作者透露，他们所签署的合作协议无底薪无社保，并且限制了签约博主的劳动权利。“的确有MCN机构投入真金白银做推广，但是不差旅行乱要价、拖款、威胁的做法让人很难受，甚至还要求创作者先签署收款协议，再打款”。
一位博主收到的“解约协议” 来源：受访者供图
针对这份解约协议，浙江晓德律师事务所律师陈文明认为，协议违反《合同法》的约定，存在不公平条款。合同限制了博主的权利，明显不公平。发布不利言论即要赔偿300万损失，明显是约定过高的违约金。
当下， 林晨已经进入了准备诉讼的环节，他告诉凤凰网科技，截至目前“不差旅行”未跟他进行任何沟通。而另一位博主“古天鸡的旅行日志”表示，不会签署“不差旅行”的解约函，自己将寻求法律途径进行解约。
在林晨的视频评论中，有不少创作者也表示签约MCN时踩过“坑”，有的得以脱身，有的则要通过旷日持久的诉讼来解决。
从2016年不足500家到近万家，MCN机构经历了草莽生长的阶段。据前瞻产业研究院统计，2019年我国MCN机构数量近7500家，新链条上的MCN机构迎来了爆发增长，快手、抖音、淘宝、微博等平台，都与多家垂直MCN机构合作。
研究报告估计，2020年中国MCN市场规模将超过150亿元，一位MCN行业从业者告诉凤凰网科技，随着MCN与创作者的利益分配越来越规范化、透明化，一批违背行业规则的MCN最终会丧失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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