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没看艺术展，这个行业还好吗？
记者 | 文思敏
编辑 | 张云亭
4月初，作为中国最资深艺博会之一的艺术北京宣布，原定于4月30日开放的展览将延期两个月到6月24日举办。4月14日，创办于2009年的美国达拉斯艺博会宣布将在线上展厅举行。
由于疫情原因，今年几乎所有艺术交易博览会都陷入停滞状态，包括即将迎来50岁生日的老牌艺博会巴塞尔艺术展。早在今年2月，巴塞尔艺术展母公司MCH集团正式宣布其不得不取消在香港的展会。香港巴塞尔的前身是创始于2007年的香港国际艺术展（Art HK）。2011年，MCH集团收购了Art HK60%股份，并将其更名为香港巴塞尔，直到2014年，完成全部的股份收购。
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
这个艺术博览会自1970年创办以来，成为了全球艺术界最为举足轻重的交流平台。作为规模最大的艺术展会品牌，巴塞尔艺术展每年会在巴塞尔、迈阿密和香港三个城市举办。同时，它也是最难入场的艺术展，画廊除了要通过严苛的评选程序，还需付至少5万到8万美元的入场费。根据彭博社给出的数据，每年运到巴塞尔展会现场的艺术品价值可达30亿美元，迈阿密海滩展会一度在几天内就为当地服务业增加了近5亿美元的消费额。
根据MCH集团2019年财报，在该财年，MCH共举办了52场展会，展会收入占其总营收的50.9%，总额约为2.26亿瑞士法郎。财报称，2020年最初几个月新冠病毒的传播给集团带来了重大挫折——香港巴塞尔、巴塞尔国际钟表珠宝展、苏黎世园林园艺展、瑞士洛桑园林园艺展和一些其他展览均延期或者取消，而占据另外约41.8%营收的现场营销解决方案业务也因新冠危机导致大量订单取消。去年，巴塞尔曾考虑将全面或部分出售其现场营销解决方案部门，专注于其展会业务。
作为MCH的两大重要展会品牌，巴塞尔钟表展近两年频频传出品牌撤出，在此语境下，巴塞尔艺术展便显得尤为重要。早在今年一月中旬，便有画廊宣布退出今年的参展。据《金融时报》1月15日报道，在纽约和伦敦均有分支的Luxembourg & Dayan画廊、纽约的Tyler Rollins Fine Art画廊以及东京的SCAI The Bathhouse画廊三家机构宣布退出今年的香港巴塞尔。
不久后，香港巴塞尔也宣布将取消今年的展会，并推出线上展厅，让原本计划参加香港展会的画廊能在线上平台展示其艺术品，线上展厅于3月20日开放，3月25日结束。据巴塞尔艺术展相关工作人员确认，此前宣布退出的Tyler Rollins Fine Art画廊和SCAI The Bathhouse后来都参加了网上展厅。
推出线上展厅并非特定针对疫情。巴塞尔艺术展亚洲总监黄雅君告诉《第一财经》YiMagazine，巴塞尔艺术展网上展厅本来是与实体展会同期举行的项目，旨在给参展画廊提供一个额外平台。在原计划里，实体展会和网上展厅会同期举办。然而因实体展会的取消，网上展厅的概念也随之调整，让参展画廊展出原先计划在香港实体展会中展出的作品。
截止到巴塞尔香港展结束，245间原计划参展的画廊共有235间画廊在线上展厅展出，展出作品约为2100件，总估价约2.7亿美元，平均价值约为13万美元。据了解，在线展厅吸引了超过25万参观者在网上探索，而去年在香港举行的展览参观人数为8.8万人，访客量近乎往年的三倍。
巴塞尔艺术展总监Marc Spiegler曾在在线艺术品交易平台Artsy的采访中提到，线上展厅最大的特点是其透明性，每一件作品都有价格或者价格区间，这在行业中是前所未有的，因为艺术品经销商通常都不愿意让价格透明化。但事实上，他的说法并不准确，线上的展厅也并非绝对透明，更多是给出一个价格区间，至于具体是多少，还得经销商告诉你。
巴塞尔线上艺术展展品有明确的价格区间。
不管怎样，访客量的激增和价格的透明化似乎也挽救不了困局中的艺博会市场。据《第一财经》YiMagazine了解，在首日VIP预展后，30家画廊的统计中，一半画廊未产生销售，只有极少数售出5件以上作品。而在去年的香港巴塞尔艺术展，30家画廊首日即售出作品150至200件，销售总额超3000万美元。总体来看，根据雅昌艺术网对香港巴塞尔线上展厅的销售情况调查，截至香港巴塞尔艺术展结束，在调查的画廊中，约70%的画廊取得了销售，有六分之一的画廊销售额达到了50万美元。而在去年，超过90%的画廊都有产生销售。从销售额来看，线下艺博会是线上的3倍左右。
继香港巴塞尔推出线上展厅后，全球越来越多的艺术机构开始尝试在线上推出展览项目。艺术品上线并非新鲜事。不同于巴塞尔展会“被迫”上线的举动，近年来，随着艺术品线上市场热度上升，也不断有玩家主动加入艺术品的线上销售开发与创新。“颠覆”和“民主化”是行动里两个最响亮的口号。然而，《全球艺术市场报告》的主笔Clare McAndrew 认为，大部分线上的艺术品销售只是在做跟线下一样的事，新的在线渠道只能作为一种传统的线下渠道的补充。Clare McAndrew称，这种方式让当代艺术更接近公众，但是没有任何明显迹象表明，它们从根本上颠覆了线下市场。
事实上，根据巴塞尔集团和瑞银集团联合发布的《艺术市场报告2020》，2019年，有14%的艺术品销售来自于线上，但线上销售营收仅占艺术品销售营收总量的5%。总的来看，艺术展会仍然是艺术品销售的主要途径。
对实体展会来说，新型冠状病毒的爆发，除了带来了经济上的损失，还有品牌上的打击。3月26日，巴塞尔发布公告称，今年6月将于巴塞尔举办的展会也将延期至9月17日至20日举办。而原定于3月7日至15日在荷兰马斯特里赫特展览和会议中心举行的Tefaf Maastricht也因有展商感染新冠而提前了四天结束。据Art Newspaper报道，Tefaf Maastricht此次共吸引了2.85万名游客，截止至3月30日世界卫生组织的报告，在展会至少有82名感染者。大规模的展商感染也为Tefaf Maastricht招致了不少批评，认为其组织不力、不负责任。Tefaf的主席Nanne Dekking表示，只是指责展会是不公平的，因为展会正好在欧洲和美国疫情扩散的转折点举办。毕竟在3月5日预展时，该国仅报告了82起病例。
上海廿一当代艺术博览会ART021也取消了原定于在5月举办的北京展会。ART021创始人应青蓝告诉《第一财经》YiMagazine，二月份复工以来团队一直在忙于做JINGART的取消与善后工作，三月初又联合举办了一场疫情的慈善义拍，之后便开始准备11月的博览会。
2019年的ART021展会现场。
“我们这种盈利模式就是一年爆发一次，整个团队一年就为了这一次爆发努力。所以，对取消的展会品牌而言，一定是非常致命的”，应青蓝告诉《第一财经》YiMagazine，“特别是一些新兴市场和年轻的博览会来说，休息一年以后，第二年不一定能再维系到当年的关系了”。所幸的是，ART021在11月还有一个展会，目前来看影响不大。应青蓝预测，在上半年乃至第三季度，就国内市场而言，都不会有大的展示平台给到画廊，因此第四季度便尤为重要。由于在前三个季度画廊没有平台去销售，因此作品和销售额都需要在第四季度完成。“现在来看11月展会的申请情况是很积极的，邮件往来的问询也很高”。
除了展会的艺术品上线外，无法开展面向公众实体活动的画廊也在做线上的探索。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以下简称UCCA）以声音为媒介的艺术项目“园音”，原本计划在12月到3月间邀请40位音乐人在传统文化空间里做艺术实践的回应，然而展览一度中断于疫情的爆发。眼看3月即将到来，策展人亦是UCCA副馆长的尤洋索性把“园音”搬到了线上来，尤洋瞄准了快手。
选择快手是尤洋传播策略的一部分。从快手与郎朗合作的项目以及快手课堂开展的一系列知识传播项目里，尤洋嗅到了快手在寻求文化符号价值增值的可能。根据快手大数据研究院发布的《2019快手教育生态报告》，快手教育生态的多项数据已达到亿级，素质教育、三农、职业教育、学科教育四大垂类支撑起了其庞大的知识内容池，内容覆盖书法、手绘、曲艺、舞蹈、摄影等各个方面。尤洋意识到，快手可能不再是“老铁”们的快手。
同时，短视频平台的爆发也让尤洋思考当下时代图像的生产机制和呈现机制到底是什么样的，以及作为艺术从业者该如何介入进来——作为当下最火热的网络平台之一，快手是接触大众的捷径。
在想法成型后，尤洋与快手团队一拍即合。快手承诺给线上音乐会导流，而尤洋团队则负责内容部分。同时，尤洋也与快手在活动内容上达成一致，在宣发以及艺术内容上会根据平台用户的特性作出调整，以覆盖更多层面的受众。
UCCA与快手举办“园音”线上音乐会
尤洋介绍，在音乐会的四小时里，演出共连接到了300万观众，UCCA作为中国当代艺术最为火热的美术馆之一，每年的观众也只在100万人左右。“这是传统的展览形式所不能想象的”，尤洋告诉《第一财经》YiMagazine，“观众是谁？这个可能已经无从判断了,可能有白领，有村里人，有刚上班的人，有退休在家里没事干的人。这个想象是无尽的”。
与此同时，UCCA也为快手带来了新的用户，大多是为了新裤子乐队和日本音乐家坂本龙一第一次下载快手。从这个角度来看，无论是对快手还是UCCA来说都是一次品牌的成功营销。
不过，利用线上社交网络持续吸引大众关注、扩展品牌影响力，对于依赖于票房和衍生品收入的博物馆和美术馆来说不失为一个实用的选择。但对于艺术品交易展会及参与其中的画廊们来说则更为艰难一些，毕竟作为一种定价不根据成本，而是艺术家名气或个体审美来决定的产品，艺术品更适合面对面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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