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在家闹片荒?
别急,有一部重磅影片上线了。
它不是今年的新片,却有着远超任何新片的热度和关注度。
那就是黑白版本的
[寄生虫]。
横扫奥斯卡之后,[寄生虫]的黑白版本原本计划2月底在韩国上映。但由于新冠疫情,不得不推迟至4月29日上映。
与此同时,黑白版[寄生虫]也在5月1日开启交互式网络电视
(IPTV)和视频点播
(VOD)服务。
之所以重制黑白版本的[寄生虫],奉俊昊曾这么说:“去除掉色彩之后,观众可以更强烈地感受到片中的贫富差距,那是最纯粹的电影状态。”
奉俊昊说自己看过两遍黑白版的[寄生虫],像是在看一部新的电影,“它更真实、更犀利,我好像被刀刃割了一样。它也进一步突出了演员的表演,让角色更加鲜明。”
待热度冷却,让我们回过头来,再看看这部韩国电影的里程碑之作。
(这么水的前言当然不是主编写的啦,下面才是重头戏!)
▼
看奉俊昊的[寄生虫],很像是在看一篇百万+的爆款公号文章。
你无法否认作者的努力,尤其是在资料整合方面,信息量大得让人心悸,那些看似一掠而过的旁枝末节,都悬挂了款式不同的意义。
你也不能不拜服于作者的专业性,那么庞杂的信息绿植,都被耐心地一一修理过,不留一根毛刺,像是方方正正的人工景观,一丝不苟地摆放在最应该摆放的位置。
道德感拿捏的更是没得说,在绝对政治正确的前提下,审慎地展示了剂量恰好的愤怒和尺寸标准的悲悯。
奉俊昊拍出了这个社会,走到今天时,正在各处涌现的泡沫,只是他没有去追究泡沫的源头,而是拍摄了泡沫影射下正在变形的人。
这一次,他藏起了批判的匕首,因为严厉的批判,必须寄生在严密的逻辑之下。
在[寄生虫]里,他均匀地撒上了当代普通受众热爱的金句,也建构了知识分子无法漠视的奇观。有技术到了一定水准后,发散出来的近似于艺术的光泽。也有艺术被态度整合后,呈现出的那种小心翼翼的苦闷。
如果说,很多作品对现实的控诉都是隔靴搔痒的话,那么[寄生虫]就是每一闷棍都正中痛处。
[寄生虫]最大的问题也就在于此,心机过重,让人不得不警觉,那些恢弘里,是不是掺杂了太多的人工色素。那些注视中,有多少是二手的烟雾。
[寄生虫]太精致,太工整了,像是一个充气娃娃,它的生命力,是触手Q弹的塑胶生命力。它的温度,是仪器反复实验后得出的绝不会出错的数值。
▼
在技术上,[寄生虫]有着无可挑剔的精准。
山顶的豪宅、坡下的半地下室和暗无天日的地下,构成了一个视觉上的社会阶层的隐喻。又用豪宅里不要钱一样泼洒的阳光,映衬了地下室里的暗无天日。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寄生虫]就是一本符号大全。
而符号之所以可以成为符号,是因为其在一定空间内的可视化比对,但[寄生虫]的比对,不像[小丑],是结构上的前后呼应。[寄生虫]是做概念上的强化。
导演奉俊昊没有去挖掘更丰富的人物动机,更合理的事件逻辑,而是围绕概念做扁平化输出。这也是影片所有的比对,都是在小范围内完成的主要原因。
于是,影片呈现出一种荒诞的庄严感。
如,无论是藏在地下的管家的丈夫,还是半地下室里的宋康昊,都有说出向伟大的朴社长致敬的话。前者吃了朴社长的食物,后者拿到了朴社长的工资。
一场大雨,富人正好趁机举办豪华生日派对,社长夫人就说,“今天,天超级蓝,没有雾霾,多亏了昨晚那场大雨。”而穷人的半地下室,因为昨晚那场暴雨被淹,粪水四溢,不得不住进临时避难所。
当女主人步入衣帽间选择聚会服装时,体育馆的临时救助所里,穷人在挑选救灾衣物。
男主人在车里发现了一条女式廉价内裤,对妻子说,怀疑司机吸毒和不正经的女人在车后座做爱,要辞掉他,但不能明说,那样就“档次降低了”。
但在暴雨的夜晚,夫妻二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做爱,模仿的就是这段,“这里像不像我的车后座”。丈夫问妻子,“你有没有穿上次尹司机留下的那种内裤”,妻子要求丈夫,“那给我买毒品啊”。
影片开头不久,半地下室里的宋康昊夫妻就抱怨蟑螂太多,一开灯就四散奔逃。在主人突然回家的夜晚,父子三人像蟑螂一样藏在客厅的桌下,趁着主人深睡,再慢慢爬出来。有亮光的时候,宋康昊趴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等光亮过去,再爬到阴暗的角落里。
趁着主人全家出去露营,宋康昊一家像蟑螂一样,占据了豪宅,大吃大喝。
宋康昊对管家的丈夫说过,“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在影片最后,杀了人,他也逃进地下,“就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因为这是所能做出的可以做出的选择。
导演奉俊昊用无数有形无形的符号,将[寄生虫]寓言化。
石头、披萨、蟑螂、杀虫剂、大雨、阳光、气味、随地大小便的男人,悬坠在解读的链条上,很像是艺术的本能。但所有的解读,都只是在碎片化上的舞蹈。
尤其是当这些符号,被叙事上的逻辑漏洞照亮的时候,就显得符号的过于轻巧。
如宋康昊只是在4S店熟悉了一下,就可以开着社长的奔驰平稳过弯,完成司机入职测试。如宋康昊夫妻进入豪宅工作时简单到单薄的过程。
就像那块石头,可以是财运的象征,是一种理想,也可以是重负。是一块垫脚石,也可以是凶器。可以在大雨的夜晚浮出水面,也可以在最后沉入水底。
在影片里,出现了理想的三种状态,实现、追求和幻灭 ,但三者并不是彼此交错,而是各行其是,没有也不能有丝毫越线。
奉俊昊把寓言拍成了暗黑童话,拍出了命运被拿捏到毫巅的无意义,拍出了精神的贫瘠去用物质填充的不可能。
看似不可逾越的阶级鸿沟,其实差距只是在捏住鼻子的一瞬间,杀戮发生,一切就会打回原形。
但吊诡的是,危机又根本就不存在 ,就像豪宅草地上杀戮过后,豪宅的主人和豪宅里莫名点亮的灯一样,是不变的。
这种概念化上的精致和逻辑上的轻慢,很像是棱角切实的积木,看似态度锋利,其实早就做好了碰撞防护。
安全,鲜艳。
▼
在主题上,[寄生虫]也是深刻与浅薄并存。
奉俊昊好像不再甘心专注于对某一角度的挖掘,在无数符号的辗转之间,他埋伏了政治和社会的密码,这使得[寄生虫]比看上的更加深奥。
但电影毕竟不能完全当成网络爆款文章,当电影不讲道理,变成了一种欲言又止的情绪宣泄,只能是看上去高深莫测。
如宋康昊和和管家的丈夫都提到投资台湾古早蛋糕失败。全社会都在急功近利,结果就是,管家丈夫躲进地下,“这样躲了四年,讨债的也不放弃”。
而宋康昊则住进了半地下室,过起了蟑螂一样的生活,每天以WiFi为食。
其实无论是山上的豪宅、坡下的半地下室还是豪宅内的地下空间,都有着相同的信仰,即金钱。
藏在地下的人,四年多不见天日,但仍然研读成功人士的传记。半地下室的人,坚信“人因为有钱所以善良”。
豪宅里,看似纯良的富人们,在酒足饭饱之余,拥有膨化食品一样的自信,旋转着文明的裙摆。
他们的层次开始国际化,虽然墙上装裱了《南韩企业攻占纽约》的报道,但仍以女儿努力学外语,儿子喜欢印第安文化为荣。
他们迷信美国,老师起一个英文名字,更容易通过测试,就像他们坚信,帐篷不会漏雨,因为是“美国制造”。
富人们早就脱离了温饱问题,对形式感的追求比对本质的要求更迫切,如宋康昊的老婆之所以可以进入社长家做管家,因为“看名片就很有档次”。
奉俊昊擅长用类型片的创作公式,去做作者化的表达。
[寄生虫]最大的张力来自于,他将电影里一直充当恶符号的富人,变成了一个无辜者。而看似一身本事的穷人,反倒成了一无是处的恶人。
狡黠和伪善,被打散调和为一种叫做现实主义的碳酸饮料,不追究成分,爽,即一切。
他颠覆了富人都是坏的固定镜头印象,但又忍不住在一些小细节里藏了点私人物品。
如女主人看完儿子的证件后,说“不用这些文件证明,反正是敏赫老师介绍的”。发工资的时候,抽出一沓,但转身对老师说,“月薪嘛,本来想和敏赫老师一样多的,但考虑到物价上涨,就多给了点。”
奉俊昊在勾勒社会阶层固化的同时,还有意无意地镶嵌了历史和政治的花边。
如豪宅里的地下室是富人为了防止北边而挖建的。宋康昊开车的时候说,“三八线以南的路,小到胡同都如数家珍”。管家模仿北边女主持人的腔调说话。他丈夫说“发送键就像发射导弹的按钮”。
影片说的不仅仅是阶级问题,更是人与人之间的失语,在各自层面上都形成了一套根深蒂固的语言系统,丧失了沟通的可能。
从司机到管家,发现问题后,解决的方法都是消灭问题。
这种存在主义的虚无,不仅仅附着在以财富为主要划分标志的阶级上,更渗透进男女、年龄、国别,包括父母和孩子之间。
只不过,奉俊昊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将思想和肉身投入进这场触目惊心又司空见惯的变异里,他一直冷眼旁观。
这使得[寄生虫]的感情不是多维的,而是单向的。他不再为人物的命运而担忧,而是迷恋操纵一场高度提炼过的舞台表演。
▼
所以,与其说[寄生虫]是奉俊昊的《醒世恒言》,还不如说是他组装的民间志怪奇谈。
他试图将个人悲剧浓缩为社会悲剧,但再强烈的符号也不是人物,无数符号的堆砌也不能生成故事,[寄生虫]没有一部伟大电影所所必须的那种自由感,它被圈养在舞台上,木偶一样被操纵,失据于高深和低俗的沟壑里。
影片最后一幕,仍然是第一幕出现时挂在半地下室窗口的袜子,半地下的年轻人,不再嗜饮WIFI,而是如他的父亲那样,开始吸食理想。
儿子在记事本上写,“我今天做了一个计划。”就像在大雨的那个夜晚,父亲对他们说的“老爸自有计划和想法”。
可在大雨停歇后的救灾体育馆里,父亲又说的是,“人生不会按照计划去走的”,“所以说人生不应该有计划”。
[寄生虫]最好的一点是,它再一次提示了,在这司空见惯的现实世界背后,运行着一套不需要光合作用的规则 。
这个规则的核心告诉了我们另一个现实,真正的悲剧,不是财富分配不均,而是希望的分配不均,让没有可能实现的人拥有理想,是更残忍的。
影片开始,儿子说一定会考上首尔大学,影片最后,说“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买下这栋房子。”
如果说第一个理想,还存在一种理论上的可能的话,那么第二个理想,只能是痴人说梦的空想了。
理想能不能实现已经不重要,只要你能为理想的破灭,找到一个心安理得的支撑点就好。
真正的荒凉,从来不是寸草不生,而是隔壁还在枝繁叶茂。真正的绝望,不是没有理想,而是让你眼睁睁地看着理想如泡沫一般破裂一地,不可收拾。
儿子成了父亲,半地下室里,除了热气腾腾的馊味,就只有壮丽的口号和自我安慰的诺言。豪宅里,阳光仍然是冷的,“房主夫妇是外企的,孩子上外国人学校”。
暴雨和杀戮,都是消毒,人间再一次海晏河清。
▼
影迷互动
时隔半年,你对[寄生虫]有什么新的理解?
请到文章末尾评论区留言
与更多影迷分享你的观影感受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