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战机L-Gaim》赏析

按:文章涉及大量剧透。以及,如果对重战机系列作品背景不了解的话,下面的内容可能无法充分理解。建议首先阅读下列入门文章,包括看一遍TV版。

百度百科:重战机L-Gaim
重战机L-Gaim TV版视频链接(哔哩哔哩网站)


初版发表于2008年10月的中国机战联盟论坛(bbs.srw00.com),后有多次改动。

以前提过想要说说重战机L-Gaim的,现在有点感想了。

参照《第四次》和《F/完结篇》,先来描述一下基本的情节(游戏中的)。

最初认识L-Gaim中的阿曼德拉·卡曼德拉(アマンダラ=カマンダラ),源于玩《第四次超级机器人大战》,L-Gaim初次在SRW世界中登场的时候。游戏过程中,阿曼德拉·卡曼德拉不止一次支援了达巴(朗德·贝尔队),最重要的是协助完成(送来?!)了L-Gaim的后继机MK2。

但是,游戏中经历“先友后敌”的情况(最典型的,当然就是白河愁……这个另外讲)实在是太多了。最后与ペンタゴナ的独裁者ポセイダル决战,真正的独裁者ポセイダル却正是阿曼德拉·卡曼德拉这个事实,并没有让我太过惊讶。在《第四次》中,由于很多数值存在着封顶限制,奥津原型机并不是很强,然而到了《F完结篇》中,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第一次玩时,很花了一番力气才将其解决。

话说回来,游戏中的隐藏情节(第三方势力的芙路·芙拉特出现,并说得了一直作为ポセイダル影武者的米安,导致阿曼德拉·卡曼德拉只好下手将这两人全部干掉)倒是较真实地反映了TV版动画的实际内容——当然,游戏隐藏情节的出现前提,是要让达巴的婚约者奥利比以及宿敌加布利特·加布里成为同伴,还是有些复杂度的。

下面来说一说TV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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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阿曼德拉·卡曼德拉两手统治的覆亡(前篇)

按TV版的设定,在ペンタゴナ星系的前次大战中,真正的ポセイダル阿曼德拉·卡曼德拉在同为圣殿骑士(テンプルナイツ)的米安(ミアン=クウ=ハウ=アッシャー)、以及芙路·芙拉特(フル=フラット)的帮助支持下(两个女人都爱上了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看来这就是日后问题的根源……)下获得了整个星系的统治权。

同时阿曼德拉·卡曼德拉也完成了了他日后赖以统治的技术基础——生体能源转换装置(Bio Relation System,将生体能源转换为物理能源,借以驱动整个斯比顿——ペンタゴナ星系主星)。而这个生体能源转换装置的钥匙,正是日后作为影武者ポセイダル存在的米安。实际上,最初米安成为影武者ポセイダル,是接受了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的精神控制。

藉由生体能源转换装置,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米安和芙路·芙拉特六十年来驻颜有数,从未衰老。也因前次大战的功绩,芙路·芙拉特将ペンタゴナ星系中的一颗人工行星沙托(サートスター)作为治外法权的属地,也得到了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的认可,大家彼此相安无事。此时起,阿曼德拉·卡曼德拉就逐渐成为了绝对支配论的最佳实践者。

为什么这么说呢?虽然阿曼德拉·卡曼德拉虽然控制着位于ペンタゴナ星系主星斯比顿的影武者ポセイダル,实施着独裁统治,然而被统治的民众中,大型化组织化的反抗也日益增多。于是便有了“正规军”和“反乱军”的出现。

阿曼德拉·卡曼德拉聪明地意识到了除了武力镇压以外的另一手控制方法,让反乱军也离不开自己——那就是成为名副其实的“死之商人”(阿曼商会的幕后老板),不仅向正规军,也向反乱军销售武器装备——颇有点像UC Gundam时代月面的阿纳海姆电子工厂,只不过阿纳海姆工厂本身并不掌握政治权力(这句话最初在《第四次》里见到的时候,曾经很是疑惑:死之商人指的是带来死亡的商人吗?)。

在与反乱军进行的武器交易过程中,阿曼德拉·卡曼德拉逐步掌握了主动,基本上成为了“反乱军专属武器供应商”这样的角色。反乱军能否生存或者扩大下去几乎完全依靠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的活动,很大程度上成了在阿曼德拉·卡曼德拉掌心活动的傀儡。

于是阿曼德拉·卡曼德拉构想中的“绝对控制领域”就此达成了——如果反乱军过于壮大,那就减少或者停止向他们销售装备;如果影武者ポセイダル不听话了,那就多卖一些强力武器,让反乱军获得几次胜利来“以儆效尤”。同时,通过操纵正规军和反乱军的交战,来清除不听ポセイダル指挥的手下……总之,决定各方人物命运的缰绳,全部由阿曼德拉·卡曼德拉一人掌控(而且不老不死),俨然成了ペンタゴナ星系最高位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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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阿曼德拉·卡曼德拉两手统治的覆亡(后篇)

然而,因果报应终有时,即使是如此精密到位的掌控,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的统治也同样逃不过覆亡的命运。变化首先从他身边的女人开始。

芙路·芙拉特在前次大战时帮助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的主要目的是因为自己爱上了他。战争胜利之后得到的回报虽然很丰厚,然而却并不是她所希望的、和阿曼德拉·卡曼德拉长相厮守这个结果。在她的眼中,阿曼德拉·卡曼德拉醉心于统治和裁判权的掌握(后来延伸到她对所有男人的看法),甩给自己一颗拥有治外法权的人工行星沙托,在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的角度来看,好像就认为已经尽到了感情方面的义务,这一点让芙路·芙拉特怨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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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流逝,阿曼德拉·卡曼德拉似乎已经把芙路·芙拉特给遗忘了。正当不满日益堆积,想要找机会爆发的时候,作为导火索的事件出现了。其一是ポセイダル正规军13人众之首基华札(ギワザ=ロウア)的反叛(下文还要提及),其二更重要的是,阿姆(ファンネリル=アム)来到了人工行星沙托。

阿姆这个人,玩过游戏的各位可能都知道,和主人公达巴之间存在着若有若无的恋爱关系,或者至少说她一直在单恋着达巴。就是这么一个人,在人工行星沙托给芙路·芙拉特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冲击。阿姆描述达巴的样子,让芙路·芙拉特回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对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的感情。因爱生妒,由妒转恨,继而做出了反叛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的一系列言行。而其中让之后的剧情急转直下的决定性举动,便是去找米安,让其脱离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的精神控制,摆脱影武者ポセイダル的形象而找回自我。

米安这个人——引发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统治崩溃的最关键因素。其实这个人比芙路·芙拉特要惨得多,60年驻颜有数换来的是时时刻刻被精神控制,连自己独立的人格都丧失了(TV版的最终决战时,两种人格交错,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精神痛苦)。如此长的时间里如果对阿曼德拉·卡曼德拉没有一丝反感的话,反而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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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的,米安开始对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的做事方法产生了怀疑——如同她自己的下属基华札对她的怀疑一样。《三国演义》赤壁之战,周瑜评价曹操必败的一句经典言论“以疲弊之兵御狐疑之众”,放在《重战机》的世界里同样适用。每个人都对自己的上司抱有不信任感,如此叠加下去,整个组织势必分崩离析、失败将不可挽回。

但是即使这样,对于不了解内情的人们(尤其是达巴)来说,在生体能源转换装置还在发挥效用的前提下,要想击败ポセイダル简直就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奥津原型机直接与生体能源转换装置相连,破坏力压倒性的强大,远远凌驾于L-Gaim MK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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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场于TV版大结局的奥津原型机

这种情况下,解决掉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米安以自身为钥匙,进入“拉克西斯的心脏(ラケシスの心臓)”来停止生体能源转换装置。这样一来,米安自身也会灰飞烟灭。 要让米安能够走出影武者被精神控制的束缚,就只有一个人能够办到,那就是芙路·芙拉特和之后芙路·芙拉特的死。

看过TV版之后,一直感觉芙路·芙拉特的死法非常不值。此人确实非死不可,但总觉得要么应该死在阿曼德拉·卡曼德拉手中,要么就被米安处刑,结果却是为了保护米安被L-Gaim MK2……,实在是太弱了,或者说,运气也太差了。

话说回来,最后阿曼德拉·卡曼德拉发现芙路·芙拉特的死大大削弱了米安的精神控制效果,多半会再向米安实施最强力的控制,让其驱动生体能源转换装置来生成比更强大的保护幕墙,并不一定急着启动奥津原型机。然而L-Gaim MK2来得太快,让他不得不集中精神首先处理达巴。

达巴的拼死抵抗争取了时间,这才让米安从容地进入拉克西斯心脏,关闭了生体能源转换装置——结果原本代表着死神的奥津原型机,瞬间就被死神变成了一具木乃伊(不过倒下前的那一镰刀也够恐怖的),而阿曼德拉·卡曼德拉本来够酷够帅的面容,也飞速地变成了他实际年龄应该具备的苍老形状,以极快的速度老化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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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TV版中的其他人物们

说到基华札,以前也提过,他是因为具备什么样的才能,而被提升到13人众之首、情报师团长这样的高位,TV版没有明写。(从情节来看,反叛ポセイダル的时候募集了13人众的相当部分,因此可能是政治才能——在OVA等作品里会提及?)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与最高层如此接近,米安被精神控制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事实,几十年来不可能被遮掩得密不透风,不露任何蛛丝马迹。当点点滴滴可疑的情况聚集起来,便增大了基华札对ポセイダル的不信任感,尤其是听到要解散13人众的传闻时,便迅速举起了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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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基华札和达巴与ポセイダル作战的目的完全不同,这样便导致最终决战态势成为了典型的Real Robot模式(我习惯称之为“富野”模式),即三方大混战。

现在再来看看一直没有提到的正面人物,也就是达巴·麦罗德(卡门·麦罗德)。 事实上这个正面人物并无太多可圈可点之处,不太想多说什么。相反情节上的铺叙很多地方不自然,或者说不能自圆其说。比如达巴作为被ポセイダル根绝的亚曼王朝一族的后裔,以及库瓦桑·奥利比(クワサン=オリビー)之间的种种状况,在长达54集的TV版里面至少前一半,丝毫未提。到了后半部分,却突然地冒出来了这个“名义上的婚约者”。而L-Gaim MK2也很突兀地成为了反乱军的旗帜而“斩将封神”式地活跃。风格变换之快如同《机动战士高达ZZ》前后半程的区别。

当然也不能太苛求这部三十年前的作品,就公映当时而言,情节和人物设定已经达到了Real Robot动画的顶峰(即使和同时代的《Macross》第1部和《高达Z》相比),对于人物而言,除了前面提到的主角和主要的反面人物,还有一个人一定要说两句,那就是加布利特·加布里(ギャブレット=ギャブレー)。如果没有这个角色的存在,《重战机》的生动性一定会大打折扣,而且达巴也早就死好几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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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布利特·加布里的言行同时糅合了喜剧式性格(自己却一直没有意识到)和骑士道精神。在遇到奥利比后,便决定赌上自己生命去保护她,虽然自己确实是拯救了奥利比,但最终奥利比精神崩坏,称呼加布利特·加布里为“お兄ちゃん”而并非是他所希望的“ギャブレーさん”的时候,他非常伤感,将奥利比还给了达巴。目送着两人远去,他说了一句TV版中最后的经典台词:“彼女、一生治らん”(“她再也治不好了”)。于是便扯出了下面的话题——

四、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的复仇

一直觉得《重战机》TV版的结局意味深长,和《高达Z》TV版大结局相比,也毫不逊色。第一次看的时候,嘉奥·哈·蕾茜的几句话只是让我隐隐约约的感到什么。事后再看第二遍、第三遍,阿曼德拉·卡曼德拉所做作为的动机,才逐步明朗起来。

前面说到过,要想打倒阿曼德拉·卡曼德拉,只有停止生体能源转换装置。而生体能源转换装置的停止,是需要以影武者ポセイダル、即米安的生命作为代价的。而米安和“达巴的婚约者”库瓦桑·奥利比之间的关系已经紧密到了不可分割的程度——在精神上,奥利比已经完全成了ポセイダル(米安)的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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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亚曼王族被ポセイダル根绝的时候奥利比被掳,从此便被精神控制,幻化成ポセイダル(米安)的人偶而存在。在重逢达巴之前,奥利比的举动诸如监视加布利特·加布利,奉命与基华札交涉等等,无一不是ポセイダル(米安)自身直接的意志使然。尤其是在被接回达巴所在的旗舰之后,在主星斯比顿,芙路·芙拉特试图停止操控米安精神的装置导致米安痛苦万状的同时,奥利比也表现了同等程度的痛苦(她的嘴里发出的完全是米安的呻吟,同样双目流血)。

由此可见,奥利比不仅仅是人偶,更成为了米安完整的精神复制品。那么她的记忆、人格完全依赖米安的存在。如果为了让阿曼德拉·卡曼德拉死去而让米安停止生体能源转换装置,那么随着米安生命的消逝,奥利比一定会人格丧失(脑死亡),永远不会再有彻底恢复与达巴共同生活的记忆的那一天。最后的复仇通过自己的死亡来完成,而这也正是阿曼德拉·卡曼德拉的残酷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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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虽然TV版的最终,达巴如愿和奥利比生活在一起,但这个精神的枷锁将伴随奥利比和达巴终身。所以加布利特·加布利才会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所以阿姆才会听到嘉奥·哈·蕾茜的解释后,木然坐倒在地,望着达巴和奥利比乘坐的飞船直上蓝天,消失在云层里时,流下了不知是遗憾还是同情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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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意味深长、需要看几遍才能够完全理解(貌似^-^)作品真意的结局,在Real Robot动画里面已属于难得的精品。相比起《Z高达》的惨烈(结局帕普提马斯·西罗克的那句“私だけが死ぬわけではない…貴様の心、一緒に連れていく”所代表的精神攻击),《重战机》更体现了一种娓娓道来式的悲伤,影响更为深远。 而当下的Robot动画,尤其是21世纪以来以SEED为代表的各作品,其结局大都充斥着苍白无力的说词和意料之中的行动,可见编剧的水准已经大幅度衰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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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富野模式动画的归纳和阴谋家理论

就《重战机》而言,本文的第一、二部分让我想到了一个富野式人物设定的共同点:阴谋家理论。

在《重战机》中,阿曼德拉·卡曼德拉可以算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阴谋家。他的言行让我想到了另一位《高达Z》中的人物:帕普提马斯·西罗克。

仔细对比一下发现这两个人有着明显的类似之处。
- 都习惯于把女性推到前台让其“母仪天下”,从事“塑造表面形象性质的工作”(还记得《Z》的决战前,西罗克对背叛亚加玛前来投奔的蕾歌娅·朗德是怎么说的吗?);
- 长于精神攻击/精神支配;
- 技术能力高超(阿曼德拉·卡曼德拉能够制造生体能源转换装置,不是开玩笑的;而西罗克,那就更不必说了);
- 认定愚民不可能自发觉醒,必须自顶向下实施强有力的管辖和控制(这也是他们最终失败的重要根源之一);
- 除了必要的情况,自己很少直接面对冲突,能够让其他人解决的,尽量让其他人解决。

最后,再归纳一下Real Robot动画的富野式印记(虽然请来了永野户担纲背景和机械设定,但风格仍然是富野式的):
- 小孩子的能力养成型战争;
- 战术胜利挽回不了战略失败;
- 三方混战,或者敌方窝里反;
- 主角的机体会在中盘升级;
- 惨烈的全员皆死或者悲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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