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的心已经释然,甚至,没有意外,她已经很难再想到他。他的名字,于她,已然有些许陌生了。
相识十年,她自以为与他熟悉,大概已将他视为除亲友兄弟之外最亲近的人。她记得同窗的那几年,他们曾那样靠近,小心翼翼地凝望着彼此,男孩轻倚着一只右臂,伏在桌面上,在一片岁月静好中望着女孩的侧脸,而女孩则故作镇静地写着习题集,微微发烫的脸颊是对男孩强抑住的喜欢。
他们相识于最纯真的年纪,也是最苍白无力的年纪。那十年,女孩单纯的坚信着彼此对对方的心意,自以为是地以为喜欢上就不应改变才对。直到后来的几年,当她也终于过了十八岁,她才渐渐明白,喜欢的心情是会改变的,誓言也可以被随便推翻和摒弃。以至于她想不到一件世上会永远不变的东西。后来的她,看过许多人的爱情,少有人在最后还握着当初那个人的手,少有人还记得年少时的那份初心。看着身边的朋友男友女友换了好几个,也常常被教导“怎么可能恋爱一次就成功然后走一辈子”诸如此类的话。可她常常感到悲哀。她很困惑,那种旧时光里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爱情果真在这个时代不复存在了吗?
他们之间故事冗长,就此切断是在一年前的圣诞夜,当女孩去男孩的空间留言圣诞快乐,她看到同一个名字在男孩空间的无数条踪迹,她感到自己的心被一点点揪紧,直至无法喘息。敏感如她,已经察觉出隐约的端倪。当看到男孩对那女生炽热的回复,她愈发不安,第一次相信心痛至极真的可以无法呼吸——她可以忍受其他女生的任何单方面举动,可她最害怕男孩的回应。随着手指在屏幕上一点点向下滑动,想看却又害怕看到男孩究竟怎样回应的心情矛盾地在胸腔翻涌。她不自信,毕竟,即便相识十年,如今他们仍旧是最普通的朋友关系,而且如今天各一方。
凌晨,她终于也无法入睡安然,于是她拿出十年未曾有的勇气,做了她人生中极其重要的一个举动——她主动告白了,然而男孩却生生的在另一边来了一句我们(指与那个留言的女生)现在整天在一起(因其在一个城市)。她倏地僵在了那里,想笑,心中彼时有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脸却僵硬住;想哭,眼泪似乎很是争气,并没有流出来的意思。最后,她删了他好友。
她也看过许多、听过许多类似的求爱不成、朋友难做随即删除好友的例子,她曾也觉得没有必要,也曾觉得是一种小气的不理智的行为,可真到自己这里,她的本能反应就是断绝与他的所有联系——她甚至想到了余生,与他相忘于江湖的场景。
可是,真的只有深爱过的人才可以体会,喜欢,又怎么可能只允许与他做朋友?又如何能够允许自己看着另一个后来者成为那个人——那个自己交付了十年深情的人的挚爱?可是感情里没有先来后到,就像女孩当年于懵懂年纪对爱情不经意的思考与定义:真正的爱情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不曾想这话竟一语成谶——在女孩与男孩这段十年的人生戏中,只有上帝看明白了一整个物是人非的过程,却独独留一个结果,生生的让当事者接受,即便如鲠在喉。
当天夜里,她泣不成声,泪水浸湿了枕榻,在睡与醒之间又来来回回挽留了男孩好久。醒来时,眼眶还是湿润的,双眼生疼,外面却讽刺的是一片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彼时,不知为何,身上一阵阵泛起了凉意。她知道,不是身子冷,是心,是从心中涌动的难以自抑的绝望和痛苦,欲肆意地冲破身体,爆发出来。后来,她允许自己哭了一整个下午。
三天后,她复加他好友。她觉得已经够了,那些眼泪,早已还付自己的一往深情。在这段感情中,她是输了,输给了时间,输给了很多外在因素,诸如那些年通讯手段的不便,输给了自己的没有勇气,输给了自己的心口不一……然而她不后悔。直到现在,她仍不后悔在最纯真的年纪里对那个男孩动了心——她承认在当时她的心中他是最优秀的男孩;她也不后悔与他交心的日子,因为是他,带给自己很多五彩斑斓的情感,丰盈了她的内心,是她少女时代值得信任的倾听者;她更不后悔圣诞夜的告白,她甚至很想感谢那位留言的姑娘,给了她也许一生都无法拿出的勇气,让她有可能真实的面对自己的内心,让她解释清楚一切前尘后事。她是幸运的——在二十岁到来之前,她终于可以认清和告别。
“请原谅,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与你做朋友,不过已经不喜欢你了。”
失恋后,他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在梦中,他们还那样好,男孩的酒窝和盈盈的浅笑还是会让女孩望出了神,看红了脸,可是最后的最后,所有梦都走向一个结局:男孩的抛弃离开,女孩的挽留哭泣。那段时间,她爱上了音乐,每一首情歌仿佛都深谙她的心事,让她在其中寻求悲悯、寻求治愈、祈求救赎。
四下无人时,她也偶尔考虑过——他们错过了最好的时候——在彼此感情炽烈时因为自己对早恋的恐惧,当男孩用一首歌向其表达他的喜欢时,女孩退缩了。那年的她,期盼拥有男孩的爱却又自卑恐惧,在心底希冀一个成熟的年纪,想让更好的自己有资格去承认和接受这份喜欢,却没想到再浓烈的感情,也禁不住时间的磨耗。
后来的一年,再也不会主动和男孩交心的日子,她也常常问自己:那天圣诞夜的告白,究竟是出于喜欢还是想要弥补错过的遗憾?
十几岁时,女孩曾看过张爱玲一篇名为《爱》的文章,那文章短短几百字,极简,但文中所描述的那位十五六岁穿着月白衫,手扶桃树的少女以及对门少年轻轻向他走来问道:“奥,你也在这里吗?”的画面却至今映在她的脑海,栩栩如生。当时哀叹于女孩跌宕的命运,也深深感叹那位生的极美的少女年老时只惨淡的拥有一份回忆。如今,她也不过用了十年换一份不真切的回忆罢了,虽然她与那少女不同:她只想忘记,忘得干干净净,完完全全。
至今,女孩也无从得知这十年于男孩是否也有些意义,但女孩记得那些个日子,女孩曾感受到的男孩眼中的光芒告诉女孩:彼此曾经真诚的交过心。虽然后来这份心情渐渐转化,终究归于平静,虽然后来各自天涯,再无交集,虽然后来你的一切与我全然无关。
“其实都不重要了,”她说,“无论我怎样追忆,如何后悔,终究在感情的世界里不是我一人可以成全”。一切的后来事,不过是我们当初一个个选择早已铺垫好的结果,只等时机成熟,让仍心怀痴念的一方看看清楚,独自走开。我们只需大哭一场,看着早已空空荡荡的原地,转身离开,然后面带微笑,坚定的走下去,然后依然相信爱情、依然热泪盈眶。
95后,双子女,喜欢在下雨天写写书法和信手涂鸦,喜欢一切蓝色事物,尤爱大雨过后的湛蓝天空。热衷想象,希望用文字记录生活,表达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