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这座终将破败的院落


    此时此刻,站在这座经历了近三十年风雨而摇摇欲坠的院落面前,是寂寞,是无奈,更是无法抑制的悲凉感。看着眼前这座破败不堪狼藉一片的院子,这座承载了繁荣、热闹和我童年一切的院落就这样被荒废在这里。像迟暮的老人,又像是抽空希望的绝望者,突然就皱纹突增,头发全白,摇摇欲坠。往日的热闹场景还历历在目,花园里的争相斗艳和干净整洁的房间、欢声笑语……。曾经的热闹与辉煌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闪过,却最终戛然而止在那从里到外的白色和哭天抢地的声音中。是的,这座曾经繁荣了我整个童年的院落就在那一天之后,失去了灵魂,走向了衰亡。



此时是接近四十摄氏度的气温,但站在烈日之下却没有被炙烤的感觉。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我小心翼翼的透过门缝向内张望,希望可以看到奇迹出现。但在几米之外,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画面,它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任凭烈日炙烤,任凭该死的苍蝇爬着不走。我走向了它,地上凌乱的爪印,伸展的四肢,像是最后的挣扎又像是告别。最终,这条犬还是带着丧失主人的遗憾和满满的孤独感,告别了这座陪伴它度过一生的院落。我知道,我与这座院落的故事将伴随着它的离去而永埋心底。



整座院子已是狼藉一片,杂草丛生,昔日的花园俨然已成为藏污纳垢的地方。曾经主人的卧室门紧紧关着,门帘、窗帘一切的一切都在,唯独没有主人,物是人非的事实像是时间摔在我脸上肆无忌惮的鄙视着我、嘲笑着我。房梁上的小音箱赫然悬挂着,仿佛看到曾经那位已步入花甲之年的老太太,在唐古拉风暴的伴奏下硬拽着一群土鳖孙子们跳舞的场景;那位中风偏瘫在苏醒后执意出院,一周后就能自行活动腿脚的固执老太太;那位拄着拐杖走路都不利索就敢上房揭瓦,站在房顶上叫儿子背她下去的调皮老太太;那位因中风吃饭总是嘴角留面,说话总是因口误惹我们大笑的萌老太太;那位在生病后被我父亲当小孩子买零食吃的老太太,记忆中她总会掉着两行清泪在我父亲面前控告我种种“恶行”的“恶老太”。那位拿着棍子追着我满村子跑的强悍老太太,即使在生病时,也不输她强势的“指点江山”的霸道女王气质。她是这座院子的女主人。



她说:“看,我这房间多暖和,今晚咱俩一起睡吧?”我说:“我就在隔壁,想聊天随时叫我。”她笑一笑语言又止。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拥有自己的房间,给老太太做了十多年的伴,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独立空间,兴奋不言而喻,拒绝是肯定的事。我说:“我就上厕所,你跟着我干嘛?”她迈着蹒跚的步伐像做贼一样跟在后面,被突然出现的我发现后,很不好意思的说:“我就看看你怎么出来好长时间了还不回家?”强忍着泪水白了她一眼,她还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那一次是因为跟家人闹矛盾后出来透气,结果还是被细心的她发现了,好不容易平息的泪水又因她的出现而涌了出来。她说:“来客人小孩子不要围在桌子上,大人讲话小孩不要插话,吃饭时不要在盘子里乱搅,打扫卫生时要先扫地再擦桌子”等等。多年后的今天,这些曾经让我反感到极致的话却像刻在脑子里一样,一遍遍的回放着,甚至于她说话的每一个表情和语气。



清晰的记得听到电话那头父亲疲惫而肯定的声音时我声嘶力竭的质疑和泪如泉涌。那一天是属于所有女性同胞的节日,我木讷的挤在熙攘的人群中买票、坐车然后继续流泪,邻座的乘客疑惑的看着我。那天四个多小时的路程,竟像是走了四天那么漫长。又是从里到外的白色,又是哭天抢地的声音,几年前的一幕在这一天竟像是硬生生扯过来的画面……狼狈的从记忆中挣脱出来,环视一圈,花园中常年未修剪的果树和松树像被弃儿一样默然伫立着。我快步踏出了这座曾经热闹非凡、干净整洁,现在却被死寂、荒凉、和杂草丛生代替而摇摇欲坠,破败不堪的院落,因为置身其中我也竟像是被这座院落遗弃的人。 我不敢再直面它的苍老和衰亡,只能仓皇逃跑。



那一天是三月八号,那一天之后它竟像是被瞬间抽空了希望的人一样,以不可遏制的速度衰老着、破败着,遗弃着它曾经包围着、兼容着的这里的一切。也许不用多长时间它也会挣脱曾经人为的束缚,成为它的本真面目,众黄土中的一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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