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记得那年我十一岁，跟然宝同龄。父母在历经长时间的唇枪舌战，甚至拳脚相加的鏖战后，终以父亲败北收场。每次貌似输的都是父亲，谁让他高度近视呢，视物模糊的同时只得“投降”。不过那些事后被证实的传言以及父亲再婚的对象，足以让我深刻体会，一个没有多少知识来平衡心态还要赚钱养家的女人无奈后的单薄对峙，凄凉而无力，对于一个家庭的解体，成员中的每个人都难逃这场浩劫带来的灾难性蜕变。

       双方疲于再开战，终为生活所累，为情所伤，被亲人撺掇着，被同事猜疑着（父母在一个单位），双方在一次次开庭、申诉后，那一纸饱含真抑或假的血泪状，让彼此彻底决裂。以为再无瓜葛，一双儿女是唯一的牵绊。我和年长我一岁的哥哥也自然而然的被动分配。

       插一段：我们哥俩儿从我出生起就分居两地，哥哥是家族里的长孙，祖母掌心里的宝，因为父亲是同辈中最小的，而哥哥又是第一个孙子，所以格外疼爱。尤其从妈妈意外有了我之后，由于奶水不够，哥哥便被祖母接走，再没送回来。偶尔，母亲想见儿子，也会被病榻上的祖母百般阻挠、苛责，两个伯父也似乎迫于祖母女权的压制没有了话语权。虽然成年之后一家人也有团聚的机会，奈何最终因家境窘迫没能给哥哥应有的婚房……最重要的是情感缺失导致的畸形索取，亲情也变得寡淡无味，如白开水，还不如白开水，因为，不再是生命所需。

       记得当年律师叔叔问我“跟爸爸还是跟妈妈”时，我本能的选择了自己眼中的“弱者”------母亲！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虽然素日一切如常，而节假日的当口，尤其是历年的三十子夜，以泪洗面、情绪失控、潜意识期待团圆的母亲，烟、酒成为她最忠实的另一半。这些伤感的画面伴随各种嗔怪和谩骂至今历历在目。

       想来，曾经的我，许是年龄稚嫩，情商还未发育，加之每天学校田径队的各种早、晚训练和各种比赛充实我的业余时间，对单亲生活并没有太多的怨怼，当然也不会理解年纪尚未不惑的母亲，情感是何等的孤独，遗憾曾经的自己无法成为她倾诉的对象，更不曾理性、客观给予她更多的生活参考，一个无论经济和精神上统统落败的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活着，这一切足以让我，在一个“大家庭”里成为最最沉默的存在。

       单亲就是单亲，无论你如何从内心去对抗和辩驳，没有了父爱的情感天平总会或多或少让内心倾向于对另一种情感的索取和渴望。于是，那一年，我有了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儿，默默的，不动声色的，浅浅的，喜欢着。

       碎片似的回忆里，那个小小的年纪，喜欢他的理由现在想来其实也有相对全面的考量，当然是不经意的，单纯的，情感也会有片刻的依赖和归属感，当然也有满足和幸福感。他聪明善良，随和勤勉，声音很好听，我们……曾经是同桌。

        双人座位的课桌椅，大家都喜欢用粉笔在桌子的对折处“划清界限”，我们也不例外，只是我们的界限经常在有意无意中被衣服的肘部擦拭的模糊不清了，不记得在多少次擦拭后，再画出的线段明显偏移，我被扩张了“疆土”。再之后，这条线便慢慢隐去。

       没多久，到了毕业班，每天沉浸在紧张的复习和考试里。考卷出错的地方我们会相互指点，彼此答疑解惑，交集多了，喜欢也逐步在升温。想想那个画面应该是我有史以来感觉最温暖的画面，源于纯净，和谐而美好、简单而充满期待。

       任何美好总是稍纵即逝的，临近毕业考试的那段日子里，每天都是考试、改错、继续考，更不幸的是，为了模拟考场布局，所有学生都变成独位，我们虽然是相邻的两排，但他在排头，我在排尾。每天早上能看到他坐在座位上，我的心里才会踏实下来。每次考试后，老师都会在讲台上依次给出正确答案，答对的同学会举起手，也是这个时候，他总会回头看看我，当然，他时刻都在我的视线里，当我们都举起手的时候，会有很微妙的眼神交流，直至毕业考的到来，老师仍旧习惯的在考试后询问，我们仍然都高高的举起手臂。毕业考试他是班级第一，我是第二。

       毕业了，我因为有田径特长生的资格被特招到某某中学，他则跟大部分同学被分配到另一个中学，学校之间离得不远，但几乎是见不到面的。好在，当时午餐都是回家解决，而且我上下学的路上总会途径他家，也就是这样，每次都好期待，期待偶遇在上学的路上。

       偶遇，真的偶遇了，我却加快脚步从逆行变成顺行且渐行渐远，似乎形同陌路，他也从不会主动打招呼，而我的心里却暗暗的想念，好像有很多话要脱口而出，最终都被自己硬生生的吞了回来。

       再之后，我托同学捎过“信物”，后来不知道是否递交到他处，总之石沉大海，杳无消息，我也没再提起。

       至今我仍保留着他曾经用过的自动铅笔和一个带图案“贝壳”，以及寥寥数字的简短信笺而已。

       数年后，机缘巧合，我们再度相遇，参加了彼此的婚礼，内心早已没有波澜，之后也很少联络，至今连电话号码都无从记起了，不过偶尔想起，这一段情感的启蒙，心里泛出的仍旧是温和的情愫，纯净而美好。这一层至今完好的“窗户纸”，是对初恋最完美的诠释，像一枚印章，深刻的纹路，规矩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