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们迟早会上床的。
他刚离婚。她也是。
答案其实都知道,可戏还得做下去。
仓促地来与去,入不得他的法眼。他是阅尽人事的中年人,不求那点欲。他要有味儿,像酒,后劲长。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一天,她来找他,低低地唤他的名字:林。
林,去海边吧。
去海边,不是一个动作,是一个暗语。
如果哪一天,他们谁说出这句话,意味着种植很久的暧昧,到了收割之时。
1年过去了。
林没有想到,是苏先低头。
他是早就知道她的。
她是他朋友翔的妻子。翔为了她,曾孤注一掷。只为与她相守。
他惊异于那样的痴情。也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一了解,也有了兴致。以及性致。
怎么说呢?用他的话说,难得一见。
就像一张画,上面应有尽有。只是那画,是浮在半空的。
他喜欢那画里的繁华。
更着迷于那繁华底下的寂寞。
知道自己可以趁虚而入。
离婚后,她有一次去找翔,办房产迁移。手续不顺,正准备走。翔接到他的电话。
不知怎的,三人就约了饭局。这是他们第一次吃饭。
地方是林挑的。在广州的一家海鲜楼。
都不是窘迫的人。点菜狠。不担心钱。澳洲龙虾、鲍鱼、花螺、象拔蚌、北极贝、蟹......摆了满满一桌,隆重又奢侈。
暴发户的作派。
半是显摆,半是重视。
他似笑非笑:“慕名已久,终于见到了。”
她看向他。一个倦怠的中年男子,有深重的黑眼圈,带着镇定自若的微笑,风烟味十足。
像什么呢?一掷千金、阅尽欢场的浪子。
她说:“久仰大名。”
他年轻时的艳史多,令她生奇。也生惧。
据说很多女人爱他。他有无数情人,又不属于任何人。途经他生命的女人,都曾幻想过,自己是最后一个。
他不置可否。
他有一种神奇的本领,令每个女人都觉得自己独一无二。
幻想他终究会在某个节点,蓦然醒悟,改邪归正浪子回头,成为相伴余生的良人。
可到底不过是套路。
龙虾端上来,服务员说:“4斤8两。”
盛大的一盘。虾壳被剥除,铺着满满的虾肉。乳白的一块块,被浓稠的芝士包着。
虾头倒还留着。
虾须直愣愣,攒着劲,向四下里乱刺。憋得赤红,生死与肉身靠在一起。
可这样的挣扎,之于食客,不过是宴席上的装饰。不值一提,不会分半点注意力过去。
被吃的,价值只有那一口。
其他的,都是废物。
她咬了一筷,牙齿穿过芝士的浓香,舌尖分汁错酱,慢慢抵达那一口虾肉。
比想象的紧、弹。肉质细腻。
咀嚼得再慢一点,能品到柔软而清晰的纤维。
难得一见的口感。
果然值得四位数高价。
三文鱼、北极贝与象拔蚌也端了上来。
一个巨大的木船,铺着白色冰雪。
雪上拼着整齐有序的生鱼片,白、橘、紫红,配着几片柠檬,缀以几朵萝卜花,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剑状绿叶,色彩纷呈,看着贵气冲天。
不过三个人,满桌海味,哪里是为了吃。
分明是一种实力证明:我有能力给你欢娱。
酒是红酒。有些年份的。
他举了杯,说,“名花美酒两相倾。”
一抬头,看见他的眼风,微醉,琢磨不透是酒意还是春意。
她暗笑,俗了。下等的段位。传言中的人,也不过如此。
她举杯应和:“谬赞了,受宠若惊。”
滴水不漏。
那时她以为,他与她,不过是路人。他继续他的酒池肉林,她继续她的寂寞如雪。
但是,人生总有那么多的但是。“但是”一出,转机就来了。
当晚,他加了她的微信。
他打开二维码。“你扫我。”
翔在一边说:“林这人很怪,朋友圈从来不开的。我们这帮朋友,没一个见过他的朋友圈......”
她扫了。添加。之后各自开车回家。
微信提示有消息。是他通过了好友申请。但没有话。
她随手打开他的朋友圈。
她竟然能看到!!!
而朋友圈的内容,令她倒抽一口气!!!
从2016年初到2019年,全部的消息,全部的话,都只关于她一人。
2016年,他拍下风景,满目浓翠,说:苏,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起坐在这里呢?
2018年,他拍下家居小装饰:这种风格,苏喜欢吗?
2019年,他拍下海鲜:听你说喜欢海鲜,如果见到你,我把海鲜楼里最贵的全点了......
都是她。
关于她。
满屏都是她的名字......
她的心这才突突地跳了起来。脉博剧烈。不停不休。
三年来,他都在观望、揣测她的一切?
这也是猎艳技巧么?如果是,那他真是顶级的猎艳高手。太能等。太有心。不动声色,手段一流。
这人果然可怕。
何止可怕,简直致命。
她一整夜都魂不守舍。
就像回到少年时,芳心大动,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翻着那些句子,被一种柔软的空气托着,浮着,像凡尔纳小说里说的,随氢气球漫游。不知何时是终点。
她涌上粉色的晕眩感。
以及一种深切的、空荡荡的无助。
女子无情便是王。
一被吸引,就会作。就会欲迎还拒。人不像人。非常丑陋。
但对方阅尽人间芳菲,难免会轻佻地,将她的回避,看作矫情。
最政治正确的方法,就是立刻抽身。
可抽身谈何容易。
这种致命的、野蛮的、不按章法的手段,在她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发生过。她几乎能听到潜意识里的尖叫。
她无可奈何。
她的情感又太空了。那么肥沃的期待,什么情种,都能生根发芽。烧都烧不尽。
她准备听天由命。
但和预料的不同——
他一连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有几次做梦,梦见他来找她,她刚好没洗头,没化妆,穿得邋遢无比,到处躲着他。醒来以后,怔了好久。知道自己生了自卑心。
这真是无奈至极。
他这人半真半假,半实半虚。看不透。
她如果再简单一点,一股脑儿扎进去,权当对方是真的,伤了也无妨。倒也好。
或者再复杂一点,历尽沧桑,将性与爱分得清清楚楚。享受该享受的,放下该放下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行。
偏偏是将老未老之时,
没有轻率的资本,
又没有洒脱的凉薄心。
被自己的起起伏伏悲悲喜喜折磨得很厉害。
第10天的时候,他的微信终于闪动。他说:“知道你喜欢茶,找了个近郊的茶馆,想和你说说话......”
她犹疑了很久,还是去了。
“权当去见识一种人。”
茶馆在广州郊外。绿野山风,竹篱茅舍。浑然天成。这次的品味果然好得多。
他穿了一身白色休闲衣,比第一次好看。日光在茶舍长驱直入,四野无人,寂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她迟到了一小会儿,拂开门帘走进来,抱歉地问:“等了很久吧?”
他说:“没事,等一辈子也可以。”
她坐下来。表面波澜不惊。
喝的是绿茶。
透明杯子里,茶叶半沉半浮在中间。浮着一半结局,沉着一半人生。
理所当然,这一次聊到了往事,和他的情史。
他的说辞在她意料之中,“我从前确实太放浪,但你是我唯一想珍惜的人。”
她不由得猜想那些女人。
应该都是激荡过的。像上好的茶,暗香浮动,暖心暖胃。
时过境迁之后,成了茶叶渣——
泡过了,就一无是处了,被他轻轻一磕,倒进垃圾桶,连台面都上不得。
“我曾是你朋友的妻子。”
“已经过去了,不是吗?”似笑非笑。眼神慵懒像午后长柳。
她说:“你那么确定我会和你上床?”
他又笑:“迟早的事。”
他自信得近乎可恨。令她觉得像棋子,任人摆布,完全不由自主。
她当然不想如他所愿。“永远不可能。”但也知道自己色厉内荏。
有几小碟茶点端了上来。桂花酥,马卡龙,杏脯,盛在黑陶的小碟中,像装饰品一样甜蜜美妙。
还有一种糕。将米浆注入花型模具烤成的。
里面有豆沙、玫瑰、红枣等馅心,外脆里糯。
如同传统女子,呆在一种格式里,固步自封。滚烫的心机隐匿在内心,虽不外露,但香味还是一枝红杏出墙来。藏不住的。
她咬了一个红色的点心。细细嚼着。
穿堂风吹过,禅乐若有若无。茶馆的灯开始亮起来了。
她的脸在暮色之中,格外柔美怯弱。
他指了指唇角,说:“有奶油。”突然吻了下来。猝不及防。
“吻我!”他抱紧她。
那一瞬间,她在“推开他”和“配合他”之间切换千百回,几乎瘫软。但几秒以后,她想到那句“迟早的事”,又被激回原形。
她站起身,说天色已晚,我要走了。
离开时,赌气似地发了誓,“一辈子都不可能。”
“话别说太满。哪天你想到那步了,告诉我,说你想去海边,我就知道了。”他看着她,兴致盎然,“我能等。”
“为什么要说去海边?”
“你说过,最渴望的,就是在海边的房子里,听着海浪声,三天三夜都不下床......”
她像一个战败的将军,灰头土脸地踏上归途。
郊外成片成片零星的灯火,明明灭灭。起起伏伏。
因离得远,像是隔世的故事。
她忽然间又烦又空。雾里看花,梦里等一个人,都是自欺欺人。
她知道他不可靠。
可这样失魂落魄,又是什么意思。
就像......就像他随口说开好了房。她就在心尖铺出了余生。
当然是不相宜的。
痛苦的人,终归是那个更在乎的人。
之后又是几天未联络。他真是沉得住气。或许,他的世界里,没那么多非此不可,也没那么多迫不及待。
她不一样。
她的选择太少。少到只有他一人。在这个过程里,她将他设了星标。N次翻阅他的朋友圈,他的聊天记录。
之后又见过几次。
但像是斗法。
两人像戏台上的生与旦,锵锵锵锵,你一枪,我一刀。说话拿腔拿调,举止反复掂量。彼此都觉得落不到地面来。
有一回逛广州的夜市。
那是喧嚣的、市井的宴席。人间烟火的喜乐熙攘,尽在其中。
这对于他们,都是刺激的体验。
他牵着她,在闹哄哄的街上穿行。
东看看,西瞅瞅。在烤生蚝、爆龙虾的燎烈气息里,一切都有着扎扎实实的快意。
他站在一家烧烤摊前,说:“来50串烤羊肉。”
她要了烤蘑菇。
烤好后,一人拿了黄滋滋的一串,在嘴边横着抽下来。
穿过一层层的麻油孜然辣子,一层层的麻辣烫香,一层层的铿锵浓郁,当舌尖触到里头的嫩滑肉质、浓郁肉汁时,他忍不住大喝一声:“嗬,带劲!”
路过一家糖水铺,又买了两杯绿豆冰沙。
浓稠的绿豆汁内掺杂着零星的小冰粒,卿卿我我地掺在一处。插入大吸管,吮着,喉咙一路清凉料峭,叫人神清气爽。
她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他与她的这段相逢,可能他要的,不只是一段艳遇……
她这样想的时候,声音也柔和了:“林。”
他转过头看她,将一串肉串递过来:“还要不?”
她笑着摇头。
他却吃到酣处,欲罢不能。又在一个摊子上,点了几盘火辣。
辣子鸡块半推半就地躺在红滟滟的辣椒壳里,色相诱人,呼之欲出,滋味香酥脆辣。
他倒上冰镇啤酒,吃得目瞪口呆。
水煮鱼也是一绝,晶亮的大钢盆端上来,满当当的一大锅,盛情盛意的样子。鱼片白嫩嫩、鲜灵灵,捞上一片咬下去,麻辣味令人咂舌,唇舌瞬时异军突起,百转千回。
她看着他。看着他呼噜呼噜地吞咽,觉得到底也是真人。
他的话里,或许也有三分真心。
她忽然有点想赌一把。赢了,是幸。输了,是命。
人生不值得深究。
一深究,无人不委屈。无处不落寞。
林这人始终若即若离。
最暖的一次,是她来了例假,他知道了,午夜开着车,穿过半座广州城,给她送了一壶温热的鲫鱼豆腐汤。
她挣扎着,不让自己浮想连翩。“我叫外卖也可以。”
他说,“这我自己熬的。”
时值2019年年底,已近年关。她问他,去哪里过年?
他说还没定,家人都在国外,叫我过去。我不太想。她的家人则旅行去了。
她随口说:
“不想呆广州的话......我在山里有个院子,你想不想去住两天?”
是古朴的山房。
有菜地,有柴火,有电。但没信号。周围也没有多少人家。凡事需要亲力亲为。
他居然答应了。
2020年1月中旬的时候,他们开了车,过省,下乡。
又沿山路蜿蜒而上。
一步一画。
一转弯又是柳暗花明。
都知风景在深山,但没料到那么浓。
抵达的时候,正值月色明亮,月光一泻千里。
他卸下满车行李。
忽然顿在地坪中,说:“苏,你多久没看过这样的月光了?”
她抬起头。夜空中央,贴着一片黄月亮。光晕清和。就像一个遥远的理想。
而远处,山风呼啸。
天上星辰低垂。
他们站在那里,
像是与世隔绝。
像天地之间,只有他和她。
这个屋子,之前有亲戚帮着打扫。但有段时间没来了。他们一个从古井中打水,一桶桶拎进来。一个则到处洗洗擦擦。
擦完以后,两人烧了柴火,煮了一锅面。除了油与盐,什么也没有。但吃得妥帖至极。
他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飘飘忽忽的风流气。
她的心里第一次没有慌张感。
一切都落下来。
比尘埃还低。
他们洗了澡,就着壁炉的火光,穿着厚而软的棉衣,聊些可有可无的事。
她第一次想到一个词:余生。
——林,余生你可怎么过呢?
——和你在一起。
她抬头看他,第一次没在心里反抗。
次日醒来,煮粥。
饮茶。
炒极简的菜。
对着满山翠色,不急不徐地饮食。
一粥一茶一晨一昏之间,浓来一盏,淡来一杯。岁月忽已晚。
一天忽忽地就过去了。
他们下山去觅食。
遇见一家饭馆,扶着山腰做生意,懒洋洋的。生意不太好。厅堂两侧倚着书柜,放了发黄的书。
老板递上菜谱。上面也不是印刷字,而是手写的毛笔字。真是个妙人。
也正是此时,他们的手机连上了4G。
新闻铺天盖地涌进来。
他们这才得知,一场疫情正在蔓延。
两人赶紧查相关资料,又问候了一圈国内外亲友。好在都没事。
他安慰说,别怕,我们刚好可以在山里避一避。
他们买了够吃几天的菜,沿着山路开回家。
半路上,她忽然说:“如果我感染了,你马上就走。你感染了,我也是。”
“恐怕到时候都走不了,”他苦笑,“我们生死要在一起。”
那些日子,他们像一对避世的夫妻。
有邻居来串门,掏出一把挂面给他们。
还有的送来红薯,或土豆。
临走了还不忘夸一句,“你们夫妻般配的咧!”
他环着她的腰,“空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我太亏了......”
她能感到他的异样,自己同样奔腾翻涌。但还是坚决错开了。
“先吃饭吧!”
她无来由觉得,整个时代,都在成全她的爱情。
他只有她。
她也只有他。
大时代里的两个小人物,命运脆薄如纸,没理由不靠近。
因困在山中,他们晨起暮宿,赏风看雨。
闲来在松林间散步。
篱笆前饮酒。
月色下唱歌。
他爬遍了附近的山头,见证了几场山花的开放。
到了饭点,一起在堂前灶间忙碌,煮茶烹酒,燃火烧饭。
那段时间,她学会了包饺子。
他学会了炒家常菜蔬。
在广州的时候,总觉得无限忙。无限空虚。永远没办法心安。
回到山里,发现人需要的,只有那么一丁点。
他们反复地聊天。
他的前尘往事,前尘的前尘,往事的往事,都翻了个底朝天。
她忽暗忽暗的心事,也全部掏出来,晾得金黄干脆。
说透了,说滥了,说烦了,倒不紧张了。
人害怕的,只是未知。男女之间,猜字最伤人。现在知根知底,不是情人,也是知己。
除夕终于来了。
村落间开始有鞭炮炸响。回声在山峦间撞来撞去。
他们爬到山顶,给亲友回信息。
有了信号,才发现,疫情已经很严重了。
武汉封城,湖北封城。广州倒是没有封。但微信群里各种说法都有。
从山头下来,
他们烧了炭火。
一边煮红薯饭,一边炖猪蹄,煎鱼块。
旁边梨木八仙桌上,放了些云片糕、冻米糖、香蕉,散置在盘碟里。虽然没人吃,但还是放了。
两人围炉夜话。
一边聊疫情,一边聊彼此。外面情况瞬息万变。但山中,还是万古不变的天,万古不变的当下。
他们听见竹枝摇曳,松涛起伏,怪鸟洁洁而鸣。却什么都不用费心。依然日日劳作、食饮、休息。
因看不了春晚,两人早早歇了。
这一夜,长而无梦。梦醒之后,新的一年来临。
她站在新年的当口,向他问候:林,万事如意。
他过来抱她。
“零点的时候许了个愿。”
“关于什么?”
“我们。”
她看着他,从万元海鲜,到茶舍,到烧烤水煮鱼,到山间菜蔬羹汤......他越来越低,一步步来到她的秩序之内。
她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动荡。
还有什么变故。
但此刻她已知足。
说到底,她不过是恐惧。恐惧身不由己,撕心裂肺。
张爱玲说过,男人做完爱,总担心女人纠缠他;女人做完爱,总担心男人不要她。
她就担心这种担心。
可哪条路,都不能许诺你皆大欢喜。哪种选择,都拿不到伤害的免死金牌。
回广州以后,疫情逐渐稳定。世界如初。他们又恢复了暧昧不明。
他依然是那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中年男子。她依然是看不透的女人。
似乎没什么改变。
但彼此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她在某个黄昏,站起身,穿上白裙。去他的别墅找他。
林,去海边吧。
1年以后,她开了口。
她不管。不管这句话引向的,是洪水滔滔,还是刀山火海,她都想去试一试。
性是欢娱。
食是当下。
婚姻是秩序。
爱是理想。
得任何一样,都是幸。
既然明天与破碎,不知哪个先到来。何不趁当下,睡一个人,吃一口饭。做一个梦。
那时落日如雪。木棉怒放,紫荆似雾霭。
他一手拎着海鲜食盒,一手牵着她,去海风吹拂的房间,奔赴他们的三天三夜。
他们合唱的歌,前奏结束。歌曲正式开始。
那剩下的旋律里,还有很多的海。
很多的翻腾。
很多的一日三餐......
在故事新的节点上,她微笑着。站在海风中央。咬着一口白色的贝肉,任情节一路倾泻下去,倾泻下去,通向烟火滚滚的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