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我走进上海几所知名高校，做了一次「中国高校生英语力大调查」的街头采访。以下为采访实录。
视频里的受访者统统来自中国顶尖学府，接受英语教育十余年。然而当面对一个正常交流程度的问题，他们起先是愣，接着看天，看地，沉默三十秒后，小心地问，可不可以说中文？
我全无资格笑话他们，因为五年前的我和他们一模一样。那时我刚到美国，是华盛顿大学的大一新生。满以为 110 分的托福裸考成绩和名校的录取能让我如鱼得水，没曾想因为英语太烂，我被室友花式嘲笑，被同学拒绝同组，被教授「建议」去语言班，被逼得差点退学。
天上地下，一道国门的区别。名校的录取让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迷了双眼，什么天之骄子，国际化人才，英语环境毫无压力？还不一棒子就打回了原形。
语言障碍？Excuse Me??
英语培训班贯穿了我大学前的全部学生时代。幼儿园迪士尼，小学剑桥，中学新概念。尽管英语成绩始终稳定在年级前十，爸妈仍以「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为由，不停往培训班塞钱。现在算算，足够 03 年在上海外环买个厨房。
高二爸妈问我想不想出国，「这十多年练到长毛的技能终于要派上正经用场了」，我是抱着这种心态点头的。什么广阔空间，多元文化，那都是后话。接着就是考托福，110/120分，10 分有 6 分扣在口语上。「机器判分果然扯淡」，我这么想着。
拿到录取信后的那个夏天，我逛留学生论坛，看到大家转发的美国大学生存指南把克服语言障碍摆在第一位，我不以为然。语言障碍？我？Excuse me??
到达美国后，我搬进了学生宿舍。室友是个大咧咧的加州女孩，长得很像《生活大爆炸》里的 Penny。我估摸这将是我的第一个美国朋友，于是慷慨地和她分享了我的老干妈辣酱。
吃人嘴软，她答应带我飞，姐妹会 Party 都叫上我一起。大家一起打打桌球看看电影，还挺乐呵。「白人圈子也没那么难进嘛，玩了几回就是姐妹了。」 我向家人如此吹嘘。
暴击，暴击！
可惜这种沾沾自喜并没有持续很久。那天晚上回宿舍，她在和人打电话，声音不大，不过直觉告诉我话题与我有关，于是往门上凑了凑。她开着免提，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很熟悉，应该是某个「姐妹」。
那头问，这周末还要带上那个中国女孩吗？室友回，带呀，你不觉得她说英文的样子特别好笑吗？随后开始夸张地模仿我的口音，那头的姐妹也加入进来。「你听得懂她说话吗？」「不懂啊，不过只要对她 Uh-huh, Yeah, Interesting 就好了。」「哈哈哈，她上次还把 Receipt (收据) 说成了 Recipe (食谱)！」「哈哈哈哈哈哈……」两人一如站上了「吐槽大会」的舞台中央，喜剧灵感翻涌而来，笑得花枝乱颤。
那晚，我没回宿舍，躲在自习室哭了一夜。
第二个暴击来自一门叫作《政治理论入门》的专业课。苏格拉底、柏拉图、洛克、霍布斯、卢梭等一众陌生的政治家进入了我的日常。教授的讲课我只能听懂 1/3。
小组讨论，美国同学对我的支支吾吾很不耐烦，之后分组，他们故意将我略过。我成了班里唯一一个没有小组的人。那段日子，我的存在感为负，连洗手间的自动感应水龙头都不给我出水。夜晚永远属于图书馆，我清楚记得每个清晨日光打落在墙上的撞击声。不堪压力，我整晚失眠，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暴饮暴食，一个月胖了 20 斤，一度想要退学。
期中考试，B-，全班倒数。教授找我谈话，「Lei，你最大的问题还是语言障碍。我建议你去参加语言中心针对国际学生的帮助小组，那会对你有用。」
显然，我英文很烂这件事，已经成了母语人士的共识。
你怎么连 Method 都读不好？
我乖乖认怂，加入帮助小组，并被分配到一名指导老师。她叫 Chloe，大三，语言学专业，一头干练短发，总是笑脸盈盈。我们每周五约在校咖啡厅见面。
Chloe 说我的英文乍一看没毛病，细究就麻烦了。尤其我说话别人常常听不懂这点，可能是由于发音和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你们中国人不是讲穴位吗？这有点像穴位没找对。我也没法直接告诉你怎么找，得你自己去感觉。」那一刻 Chloe 好似崂山道士附身，论玄学，她是专业的。可换句话说，她对我也无能为力。
有次我说到「Method」这个词，她打断，「跟我读，Method。」
「Metherd (音)。」我重复。
「Me-th-o-d.」她向我靠近，放慢语速示范。
「Me-th-er-d, Me-th-er-d.」我观察她的口型，尽力模仿。
「Me---th---o---d.」她做出更夸张的口型……
十分钟过去，她耐心渐失，忍不住抱怨，「为什么你总是读不对，有那么难吗？」
是啊，有那么难吗？怎么那么难呢？到底哪儿错了呢？我隐约意识到，在背后拖拽着我的，是十余年错误的发音习惯。无论是学校还是课外培训班，英语老师都不太把发音当回事。长音短音，卷舌平舌咬舌，l 和 n，v 和 w……他们甚至自己都无法区分，又如何能向学生要求更多？
发音之外，Chloe 还指出了我的另一个问题：过于在意语法。「你说话太小心了，说出来才是最重要的，谁会在乎是不是过去时，有没有用第三人称单数？」
这也是我从小练就的警惕。每回英语考试，我都会翻来覆去检查语法，因为它们与分数直接相关。这使我总是一边说一边给自己挑错，字字句句在脑海中回环冲撞，每回都如履薄冰。
好在大一意识到问题不算晚，十多年的英语积累也并非全然无用。很快，转机来了。
语言必须精确
对 Chloe 来说，英语是习惯，无所谓细节。而对非母语国家的人来说，语言必须精确。
说到精确，计算机的实力不容置喙。于是我开始在英语学习类 APP 中寻找计算机的影子，还真让我找到了——「英语流利说」。它的备注是，人工智能技术驱动。那是我第一次在科幻片之外看见「人工智能」四个字。
它躺在苹果 App Store 的精华推荐里，描述很朴实，「口语打分，智能纠音」。功能形式与当时火爆的 K 歌应用「唱吧」类似。不过也正是这项功能，完全击中了我的痛点。
一圈用下来，很惊喜。那些 Chloe 觉得「就是差点意思」的发音，在流利说 AI 老师眼里，可以精确到「颗粒」。/ə/, /e/, /æ/, /θ/, /ʒ/ 这类我经常发错的音，都被它一一挑出来标红，告诉我错在哪。
至于之前那个怎么读都不对的「Method」，AI 告诉我「后面的 o 不要卷舌，想象你紧张结巴时发出的声音, th-o-d。」原来问题出在卷舌。我「固定」住自己的舌头，再读，居然就这么对了。
在流利说 AI 老师的发音调教下，我知道了嘴要张多大，什么时候要卷舌，什么时候用舌头顶牙齿，什么时候用牙齿咬舌头，如何连读，如何使用气息……同时我大量观看 TED 演讲并模仿，练习从流利说上学到的发音方法。反复练习中，口语和听力不断强化。
如此大约两个月后，我对教授讲课的识别率达到了 90%。配上手势和表情，我可以和同学闲聊最近的电影和周末计划，也可以正经八百地讨论利维坦和总统竞选。我不再是角落里被人忽视的中国学生，课上也终于能够勇敢地表达意见。
新生一茬茬地入学，我也熬成学姐，有了向学弟学妹传授人生经验的资格。交流中发现，尽管他们成功考过托福、SAT，进入了这所 Top50 的名校，也还是没能打破「哑巴英语」的「诅咒」，和当初的我一模一样。
脱「哑」者如是说
作为「脱哑者」，我常会和学弟学妹分享我的一手「脱哑」经验。这里也一并发出来，未必普适，希望能给你一些启发。
阅读
尽可能多地阅读。什么感兴趣读什么，你甚至可以从漫威漫画读起。
玩在线网游
没错，这也是一种方法。多和英语国家的玩家一起聊天谈心、切磋技艺，除了「Chicken dinner」和「China No.1」，你还可以学到更多。
英语学习APP
首推英语流利说。你真的很难在市面上找到一款智能语音识别和纠音做得如此完善的产品。更毋宁说它还有AI 老师懂你英语课，影视配音，Freetalk，学员交流吧组等一众实用有趣的功能。
以下产品个人使用体验也不错：Magoosh & Quizlet（花式背单词），Duolingo（多国语言一把抓），Merriam-Webster（美国人用的词典），Omegle（和外国人匿名聊天）。
听 TED，跟读并模仿
TED 内容涵盖面向广，视频资源多，还贴心地提供了字幕下载。盲听、跟读、模仿、背诵，总有玩法适合你。
寻找平台展示成果
闷头学永远是下策。你需要一个展示成果的平台。英文演讲比赛、英语社群评选、视频直播等等，都是不错的选择。他人的褒奖和鼓励将激发你更强的学习动力。
为自己设定奖励机制
给自己定一些阶段性目标，达成后奖励自己，这会让坚持更容易。如学习打卡 30 天奖励一份大餐，背诵 5 篇文章奖励一个耳机，掌握 100 个新单词奖励一只口红等等。
你或许在寻找一飞冲天的英语学习方法。很遗憾，那并不存在。语言学习就是这样，方法摆在那里，想要做好却须花费一番功力。不是所有人都足够坚持，好的方法能让你少走弯路、最大程度地享受学习探索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