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文鱼可能“背锅”了，但农产品批发市场存监管盲区
▲北京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已被关闭。（南方周末记者 崔慧莹/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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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产品批发市场的分割环境常常不太卫生——进入市场的鱼类为一整条，个头很大，需要先分割成小块，“但市场监管部门没法管，因为分割的三文鱼被归为初级农产品。”销售食用农产品，不需要取得许可。初级农产品对粗加工场地也没有要求。
三文鱼这样的海鲜不大可能成为新冠病毒的中间宿主，即便最终证实新发地市场的疫情与三文鱼有关，也更可能是三文鱼在养殖、运输、销售等环节中“沾上”了病毒，而非鱼自己“感染”了病毒。
文 | 南方周末记者 马肃平 杨凯奇 崔慧莹 责任编辑 | 汪韬
连续56天无新增病例后，北京新冠肺炎疫情形势突变。
根据官方通报，2020年6月12日16时—24时，新增确诊病例4例。4人均有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活动史，其中一人曾至市场采购，另三人的工作单位为批发市场。至此，北京两天新增7例本土确诊病例，均和新发地有关。辽宁在6月12日新增2例域外输入无症状感染者，均为北京市12日报告的确诊病例密切接触者。
2020年6月13日下午，南方周末记者在现场看到，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已被封锁。这一片区除被关闭的农产品批发市场外，还有多个其他市场，有的还亮着灯。农产品批发的临时集散地被转移到附近的国际水产城停车场。停车场现场没有水产销售，都是大葱、青椒、西葫芦等蔬菜。有前来的便利店采购方说：“不如在新发地方便，品种也不全，有啥吃啥。”
因为北京的这波疫情，三文鱼被意外地推上了风口浪尖。起因是6月12日晚，北京新发地批发市场董事长张玉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相关部门抽检时从切割进口三文鱼的案板中检测到了新冠病毒。
受此影响，包括超市发、物美、家乐福在内，北京主要商超连夜下架三文鱼。北京市内许多日料店停售三文鱼，消费者大量退订。6月13日起，成都农产品中心批发市场也全面下架三文鱼产品，再销售时间待定。
南方周末记者采访发现，三文鱼不大可能成为新冠病毒的中间宿主，可能是被“污染”而非“感染”。但是暴露了三文鱼这类初级农产品在批发市场中的监管盲区。
水生生物的生理结构与人类差异太大
山东大学威海分校海洋学院教授王亚民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三文鱼这样的海鲜不大可能成为新冠病毒的中间宿主，即便最终证实新发地市场的疫情与三文鱼有关，也更可能是三文鱼在养殖、运输、销售等环节中“沾上”了病毒，而非鱼自己“感染”了病毒。
他分析，海水鱼生存的环境与人类交集较少，三文鱼不大可能在存活时感染病毒。并且从既往研究看，水生生物的生理结构与人类差异太大，跟人交叉传染病毒的概率很低。
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庞星火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发布会上介绍，针对本市近期疫情，6月12日，市、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已组织专业人员，在全市开展了农贸批发市场、大型超市等排查，共采集海鲜、肉类等食品及外环境涂抹标本5424份，完成新冠病毒核酸检测，新发地市场发现40件环境阳性样本，其余农贸批发市场、大型超市均为阴性。
对于新发地市场发现的40件环境阳性样本来源，北京市卫生健康委新闻发言人高小俊回应《中国新闻周刊》说：“有的来自三文鱼案板，有的不是。”
亚洲水产学会的一篇论文显示：新冠病毒属于冠状病毒科，β冠状病毒属，而β冠状病毒属目前已知只会感染哺乳动物，没有证据表明它可以感染食用水生动物（如甲壳类动物、软体动物、两栖动物），因此这些动物并不会将病毒传播给人类。文章的作者来自联合国粮农组织渔业及水产养殖部、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亚太水产养殖中心网络等全球14家权威科研机构。
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研究者Harris A. Lewin在一篇研究文章中也分析了410种脊椎动物的ACE2受体与新冠病毒的结合能力，通俗而言就是该物种感染新冠病毒的可能性。结论是，大部分灵长类动物的可能性为“高”，鱼类感染风险则为“低”至“极低”。
水生生物亦可能携带病毒。1988年，上海市曾爆发过近30万人感染的甲肝流行事件，追查到的甲肝病毒源头是毛蚶。不过，当时的调查结果是毛蚶在生存环境中被带有甲肝病毒的粪便污染，而非毛蚶本身感染了甲肝，因而也不能将毛蚶当做病毒中间宿主。
不过，进口海鲜虽然经过急冻，但仍存在携带病毒的风险。王亚民表示，冷冻下的低温环境或不足以杀死病毒，而只能降低病毒活性，待温度升高，病毒就会重新活跃起来。令他疑惑的是，此次北京新发地市场的病毒流行目前已经感染了多人，“似乎说明病毒载量比较大，如果（源头）真是三文鱼，或许在三文鱼生产流通环节有一位‘超级传播者 ’”。
鱼和新冠病毒相关的新闻不止在新发地。2020年4月，智利三文鱼生产商Blumar称公司旗下的塔尔卡瓦诺加工厂（Talcahuano plant）发现了新型冠状病毒确诊病例。5月，美国加州的一个鱼类加工厂（Morgan Hill Fish Packing Company）也出现了员工感染新冠病毒。
由于目前还不清楚三文鱼等海鲜类产品上的病毒究竟来自何方，科信食品与营养信息交流中心副主任钟凯建议，暂时不要生吃三文鱼。6月13日，南京餐饮商会发布疫情防控倡议书：暂停生食海鲜供应。
食品科学博士范志红在微博写到，尽量避免接触生鱼生肉等食品原料，回家后及时分装处理，无论案板、菜刀、容器，都要生熟分开。接触任何生鱼肉海鲜后，都必须马上彻底洗手，然后才能接触其他食物和器皿。
农产品批发市场存监管盲区
6月13日凌晨，丰台区市场监管局、丰台区卫健委发布公告：自当日凌晨3时起，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暂时休市，将进行全面的卫生整治和环境消杀。
据新发地官网介绍，该市场承担了北京80%以上的农产品供应。在全国4600多家农产品批发市场中，新发地市场的交易量、交易额已连续17年位居全国第一。
农产品批发的临时集散地被转移到附近的国际水产城停车场。（南方周末记者 崔慧莹/图）
“考虑到新发地的人流量，全面检测后如果出现更多病例并不意外。”食品工程博士云无心认为。
根据官方通报，在对从业人员主动筛检中，对1940名市场从业人员进行了核酸检测，在新发地采集的517件样品中，有45人咽拭子阳性，另在海淀一农贸市场中发现1例阳性，是新发地确诊病例的密切接触者。
“批发市场脏乱差，没有严格的清洁消毒措施，容易发生聚集性传播。”餐饮从业者刘鹏在杭州经营着一家活鱼料理店，此前还从事过食品安全检测工作，经常去批发市场调研。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新发地批发市场45人咽拭子检测呈阳性，说明病毒在市场可能已经传播了一段时间。
在刘鹏看来，北京新增6例本土病例，这不只是新冠病毒的问题，更暴露出了农产品批发市场的食品安全问题。他很早就注意到了批发市场的分割环境常常不太卫生——进入市场的鱼类为一整条，个头很大，需要先分割成小块，“但市场监管部门没法管，因为分割的三文鱼被归为初级农产品”。
6月13日，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的封锁区对面，2公里外的新发地国际水产交易中心，有的店还亮着灯，有的店铺已经关闭。（南方周末记者 崔慧莹/图）
新发地的多个批发市场。（百度地图截图/图）
初级农产品是指种植业、畜牧业、渔业未经过加工的产品。初级农产品包含食用农产品，即在农业活动中直接获得以及经过分拣、去皮、剥壳、粉碎、清洗、切割、冷冻、包装等加工，但未改变其基本自然性状和化学性质的产品。
根据食品安全法第三十五条规定，“国家对食品生产经营实行许可制度。从事食品生产、食品销售、餐饮服务，应当依法取得许可。但是，销售食用农产品，不需要取得许可。”
“如果三文鱼被拿回去做刺身，分割的批发市场就成了直接加工、直接入口食品的地方。”刘鹏警示。如果批发市场分割三文鱼的场地，严格按照清洗消毒的流程来，切割三文鱼的菜板是不太可能检测到新冠病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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