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发展市场经济

明治初年，1870年左右，日本是自然经济为主的落后的封建农业国家，农民占总人口的80%以上。20年后，1890年左右，工商业经济体系已经非常完备，农业、工业、运输业、商业已经非常发达，经历过严重的通货膨胀后，建立了比较稳定的金融银行业体系。

当然，70年代，通过骚扰中国台湾而敲诈了中国大概50万的“赔款”，吞并了琉球算是靠侵略捞到了比较大的财富；80年代，频繁干涉骚扰朝鲜，自然也通过非正当手段劫掠了比较大的经济利益。所有这些不光彩的原始积累也为日本的经济发展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但是，获取财富和经济发展不是一回事。如果没有适合工商业发展的经济运行体系，如果没有可以调控国家财富以及经济发展的金融业体系，一切财富，怕就只能被挥霍掉。比如15—17世纪时候的葡萄牙和西班牙，靠海外殖民掠夺积累了巨大的财富，由于缺乏适合工商业发展的经济体系和环境，挥霍浪费几十年后，财政亏空，经济衰败，国家败亡。

日本明治时期经济的崛起，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建立了符合民族工商业发展的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体系和环境。主要两点，一，政府扶持私营经济的发展；二，建立了可以调控国家财富和经济发展的金融银行业体系。

扶持私营经济之前，为了“强兵富国”，明治政府兴建大量工厂企业，建立兵工厂、研制炮舰。如在东京、大阪、兵库、横须贺、石川岛、鹿儿岛有很大的兵工厂和造船企业；创建了爱知、五岛、三重、长崎、下野棉纺厂、富冈巢丝、千住制绒等纺织企业；在东京一带还兴建了农场。这些做法和性质，和同期中国的“洋务运动”一样，都是以官办为主，效果很不好。

按照《五条誓文》这个共和民主性质的建国纲领建立统一的国家政体之后，发展经济的目的，不再是简单的强兵，也不再是单纯地增加政府收入，而是为了让日本发展成为如欧美列强那样发达的富裕的国家，要藏富于民。要实现这个目的，思想、体制、政策都要符合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

1880年11月，明治政府公布了《工厂处理概则》，提出“随着政府为劝奖工业而设立各类工厂，其组织已完备并逐渐完成最初设定的事业目标，应该解除官厅所有而交归人民经营”。（《工厂处理概则》，历史学研究会编：《日本史史料》4，近代卷，第165页）大藏卿大隈在〈财政改革建议书〉中说：“各省厅为经营官营工厂，支付大量费用。如果将其出售，此前所耗费用足以消减”。（《财政改革建议》，〈大隈文书〉第3卷，早稻田大学社会科学研究所，1960年，第460页）

起初，处理这些国营企业的要求非常苛刻，规定购买者必须一次性向政府缴纳营业资金，或在10年内分期偿还政府的创业资金，还必须接受政府的严密监督等等，到1882年，只处理了一家企业，广岛纺织厂。

1884年10月，政府放宽了条件，加大力度处理国营企业，价格大大地便宜，仅为初创投资额1/3—1/5；可以在20—50年内分期付款，甚至无息。从1884年到1896年12年内，绝大多数国营的民用性质的企业转给了三井、三菱、古河、大仓等民营公司。纺织、制糖、采矿、玻璃、水泥等工业在民间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环境中蓬勃发展，日本民族工商业阶层迅速发展壮大了起来，也给政府带来巨大的财政税收。

摆脱了亏损的民用企业，明治政府集中力量加强了铁路、电信、军工企业的发展。1883年大阪炮兵工厂可以仿制意大利式火炮、山炮、平射炮、曲射炮，1891年可以生产钢炮、炮弹。1885年东京炮兵工厂制造出日本人自己设计的明治18式步枪，1889年生产出连发式步枪，并且装备军队。1884年，横须贺造船厂以及其他造船厂制造了“海门”、“天龙”、“大和”等10余艘军舰。

文化上从全盘西化转向保护国粹，经济上也从盲目引进转向根据日本实际情况来制定发展政策。1881年12月，日本派出官员到欧美专门调查产业发展。1884年前田主持了全国农业的调查研究，完成了根据日本实际来发展日本经济的《兴业意见》。《兴业意见》指出了欧美与日本的差距，统计了日本的人口、物力资源，立足国情分析了产业发展状况，建议创设银行，向某些行业如蚕丝、制茶、砂糖等产业提供低息贷款来激活民间经济，鼓励本国产品的出口。

注重本国人才的培养和重用。明治前10年，引进大量外国人才。80年代中期开始，外国人才引进数量逐渐减少，这意味着日本人自己逐渐掌握了近代科技知识。

银行金融业是建立现代经济体系的压轴核心项目。起初，日本政府不懂金融业，为了缓解财政压力，曾经大量增发货币，导致严重的通货膨胀。80年代初开始金融体系的建立，1882年6月，公布《日本银行条例》，建立日本银行来建立货币信贷体系，管理其他银行。1884年5月公布《可兑换银行券条例》，规定自1885年5月起，实施货币兑换制度，将泛滥流通的不兑换纸币逐渐回笼。之后两三年，日本成功建立起先进的金融货币体系，日本市场经济体系基本形成。

经过上述一系列的改革，幕府体制彻底被颠覆，旧的社会关系被彻底瓦解，符合文明发展的新的统一的日本国家形成了。维新官员强制推行，社会精英大力支持，进步舆论大肆鼓噪，使日本在很短的时间内，在政治体制、法律思想、文化风俗、经济改革等各个方面，取得了巨大的进步。私营经济得到政府扶持而快速增长，民族工商业阶层力量逐步壮大；社会政治势力从传统的武士藩土派别转向以经济阶层为基础的政党派别，政治势力的斗争有了经济利益导向的影响，政治势力同社会阶层的实际利益关系越来越紧密。经济发展起来，国家实力随之增强，维护国家主权的意识和能力也得到增强，对外政策从原来的妥协忍让逐步转向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