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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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个小男孩,名字叫洛奇。

在洛奇一岁的时候,他的父母死于一场灾难性的瘟疫。为了活命,侥幸逃过一劫的爷爷抱着他放弃了故土,离开了家乡,到处流浪,四海为家,靠着乞讨一路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流浪到了一个大平原,这个地方靠近大海,曾经被洪水淹没过,满眼都是泛着白沫的盐碱地,寸草不生,人烟稀少。就在离海边只有几公里的地方,有个小镇,镇上住着上百户人家,他们大部分都是靠捕鱼为生,日子过得虽然闭塞,但都还算殷实。

因为这里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加上有丰富的渔业资源,有很多流浪过来的人都定居在了这里。或许有过相同的遭遇,他们对流浪的人都是以家人相待,从来不施以冷眼,爷爷每次乞讨,都会给洛奇带回来满满一碗的鱼肉,有时候还会有可口的蔬菜和香喷喷的窝头。

最后爷爷也打算在这里定居下来,他要靠他的劳动养活洛奇长大成人,这里有充足的资源让他使出浑身力气养家糊口。

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给爷孙俩搭个小窝。爷爷跑了很远,才找了一些树枝和杂草,搭了一个窝棚,因为实在找不到高大的树枝和足够的杂草,他们的窝棚只能容他们爬进去并躺下来。附近的渔民给他们送来了废弃的渔网,他们把渔网罩在窝棚顶上,窝棚显得坚固了许多。洛奇和爷爷对这个窝棚非常满足,因为这已经是他们的家了,他们不再风餐露宿,不再漂泊流浪,不管什么时候,洛奇只要依偎在爷爷怀里,躺在属于他们的家里,总能找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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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在渔民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工作,让他在渔民的船上当水手。爷爷说他不要工钱,只要能捎点卖剩下的鱼虾回来够他爷孙俩吃的就可以了。爷爷每天早上出门,晚上天黑就能回家,每次回来都会给洛奇带回来好多小鱼小虾,有时还会有蟹子和海螺。爷爷学着当地人的样子,在窝棚外面搭了个灶台,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香味漂浮回旋在窝棚的上空,在洛奇心里,有爷爷在的地方,就有美味,就有温暖,就有幸福。

爷爷做工的船上有个船长,是个慈祥的老头,年龄要比爷爷还要大十几岁,但他精神矍铄,身板看着比爷爷还健壮,他和爷爷有着类似的经历,都是流浪漂泊来的外乡人,所以他们特别投缘。但爷爷比他幸运,因为爷爷有洛奇,而他的孩子们,却都在饥荒的年代病死或饿死了,没有一个能长大成人。他和他的老婆逃荒到这里定居后,一直在船上干水手,因为能干,慢慢就成了船长。

船长的老婆听船长讲了洛奇的故事后,非常心疼这个孩子,隔三差五地就去窝棚里看洛奇,陪他聊天,陪他开心,偶尔也会带洛奇到她家里。洛奇从小对房子没有概念,看到船长家的房子,既新鲜兴奋,又小心翼翼,让船长奶奶看了很是心疼。

船长奶奶出生在富贵人家。年轻的时候,人长得非常漂亮,而且还有一个大家都羡慕的手艺,那就是会做蛋糕,她做的蛋糕,香味能传出去十几公里。为此,她的父亲也经营起了蛋糕坊的营生,她每天研究各种蛋糕的做法,做出来的蛋糕都卖给了那些达官显贵的姑姨婆子,畅销的不得了。

但好景不长,他在朝廷做事的叔叔触犯了刑律,被满门抄斩,从此家破人亡。她被官兵追杀,在逃亡的时候,遇到了当时逃荒乞讨的船长,她在船长的保护下逃过一劫,无家可归的她从此跟着船长四处流浪。

他们除了乞讨,还要躲避官兵的追杀,每天都在饥饿与恐慌中度过。他们一共生了四个孩子,最大的也没有活过五岁,不是病死了,就是饿死了。兵荒马乱的年月过去了,但他们却也老了,孩子们的夭折让船长奶奶经受了痛苦的精神煎熬。当她看到洛奇后,隐匿多年的母性大发,她很喜欢这个孩子。

看着洛奇,船长奶奶想起了她死去的孩子们,想起了她年少时候的富贵和荣华,她突然很想亲手为洛奇做一次蛋糕。

虽然没有足够的食材,也没有现成的制作工具,船长奶奶还是很尽心地为洛奇做了一个蛋糕。船长奶奶看着洛奇狼吞虎咽地吃完,心满意足,而洛奇更是吃到了有生以来最好吃的美味,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那天,爷爷和船长也早早地回了家。船长说今天收工早,特意到市场上给洛奇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苹果,洛奇拿着苹果不知道从哪里下嘴。这也是洛奇第一次吃到苹果。

这一天对于洛奇来说真是不可思议,同时吃到了从未吃过的两样东西,而且都是那么美味,真是回味无穷。回家后,爷爷把洛奇吃剩的苹果种子小心翼翼的收集起来,洛奇好奇地看着爷爷,爷爷说:“苹果种子种到地里,可以长出小树苗。”为此,洛奇兴奋不已。

苹果种子种到地里已经好多天了,终于有一颗种子发芽了。爷爷也感到意外,本来是逗孩子开心的一句话,在这样贫瘠的土壤里,苹果种子竟然真的发芽了,但可惜的是就只有一颗种子发了芽。洛奇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给它浇水、松土,生怕小树苗哪天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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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暴风骤雨的晚上,船长奶奶把洛奇接到了她的家里,并告诉他船长和他的爷爷所在的渔船沉没了,船长和他的爷爷都在海里没能上来。这个时候洛奇已经八岁了,他明白,爷爷再也回不到他的身边,她趴在船长奶奶的怀里嚎啕大哭了一场。

船长奶奶因为船长的去世也是大病了一场,懂事的洛奇开始照顾船长奶奶,坚强的船长奶奶想到洛奇还是个孩子,她发誓要替洛奇的爷爷将洛奇抚养成人。她从病床上爬起来,在乡邻们的帮助下,安葬了船长,又帮洛奇安葬了他的爷爷。

船长奶奶把洛奇接到了她的家里一起生活,两个命运多舛、毫不相干的一老一少,从此相依为命。

船长奶奶和洛奇都失去了生活来源,船长奶奶必须想到办法养家糊口。她突然想到了她的手艺,她坚信,这门手艺一定能养活的了她和这个苦命的孩子。

船长奶奶的蛋糕坊开张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饱受了岁月的沧桑和人世间的不幸,从富贵荣华的千金小姐,到流离失所的行讨乞丐,从饥寒交迫失子无后,到今天痛彻心扉丧夫守寡。而在今天,她又宛若一个当年的那个大姑娘,用铁锅、铁铲经营起一份责任和期待。

年幼的洛奇每天都在想念他的爷爷。如今,苹果树已经长的很高了,他每次都会钻进窝棚,期待能够感受到爷爷的体温,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船长奶奶的蛋糕坊生意火爆,香气弥漫大街小巷,每天买蛋糕的人都挤坏了船长奶奶家的门槛,但是在洛奇心里,哪一款蛋糕都没有第一次吃到的好吃。

洛奇开始学着给船长奶奶打下手,船长奶奶也刻意教洛奇一些蛋糕制作的技巧和方法。很快,洛奇就能自己做一些简单的蛋糕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十年过去了。这个时候的洛奇,已经长成了十八岁的小伙子了。高高瘦瘦的,模样清秀俊朗。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他和船长奶奶经营的小店生意非常红火,十里八村的人们都慕名来买船长奶奶的蛋糕,在这期间,洛奇还读了几年书,日子慢慢变得殷实富有。

但在洛奇的心里,爷爷是他永远的思念。想爷爷的时候,他就到苹果树下久坐,钻进窝棚里寻找依偎爷爷的感觉,任眼泪哗哗直流。近几年,船长奶奶的身体没那么灵便了,需要他抽出更多的时间照顾生意,所以他去看苹果树的次数越来越少,更没机会钻进窝棚了。

洛奇每天忙着制作各种的蛋糕、糕点,有时候还会单独的创造一些新的花样,顾客们也都纷纷叫好。船长奶奶觉得洛奇长大了,她心满意足。

但是不管产品得到顾客多好的赞扬,洛奇总是觉得不满意。他觉得无论如何都尝不到他第一次吃蛋糕的那个香味,每次做完蛋糕,他都是狠狠的摇头。

这一天收工后,洛奇又想起了爷爷,他又来到了苹果树下,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刚走到树下,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都说桃三杏四梨五年,要吃苹果七八年,苹果树算下来已经有十多年了,第一次开花了,而且是满满的一树,有些花蕊落下来,散落了一地。

十多年来,洛奇不断地修葺窝棚,窝棚还是原来的样子,因为这是他对爷爷唯一的祭奠,他也盼着,如果哪天爷爷能够回来,还能找到他们的家,还能和他相见。

忽然,洛奇眼前出现了爷爷的影子,朝他含笑挥手。仿佛在跟他在说话,隐约的听到:“洛奇,你长大了,苹果树也成熟了,不管何时,苹果树一直都会陪伴着你。”洛奇想去拉住爷爷,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原来刚才出现了幻觉。

洛奇还是禁不住看到苹果花开的喜悦,回去把船长奶奶拉过来一起欣赏这一幕神奇的景象,船长奶奶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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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洛奇做了一个梦,梦见爷爷拉着他的手和他道别:“洛奇,我的身体没有办法陪你长大,我就附在了我们的苹果树身上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如今你长大了,我也就放心了。我要回到我们的家乡了,你奶奶和你的父母还在家里等我呢。记住,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在这里好好干,船长奶奶是你的亲人,你要孝顺她,要给她养老送终。洛奇,苹果树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洛奇猛然间醒来,刚才爷爷的话还在房间里回旋。他回味了爷爷的话很久,突然特别的释怀,爷爷说的对,他有他的归宿,我有我的新生,我长大了,就该振作起来,我要努力工作,要让船长奶奶安度晚年。

第二天,洛奇就开始研究船长奶奶蛋糕的各种工艺和配方,还把他们用笔都记录了下来,他想做出独一无二的蛋糕。

转眼间苹果熟了,洛奇记不清在那个愉快的晚上吃的苹果是什么样子了,但今天让他奇怪的是,树上的果子都是翠绿翠绿的颜色,绿的发亮,甚至还有些耀眼,他在幻想这些果子该会是什么味道?

就在他望着这些绿色的果子发呆时,一个瘦弱的身影走进了他的视线,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脏脏的脸,蓬蓬的头发,不合身的衣服,她停下脚步望着果子直咽口水。洛奇看到她后,想到了过去的自己,他顺手摘了一个果子递给她。小姑娘愣了一下接过了果子,没有吭声,洛奇又摘了一个递给她,她还是没有说话,抱着果子踉踉跄跄、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奇没有品尝果子的味道,但他相信果子应该是甘甜可口。他想到小女孩的样子,就想到了他自己,他不知道这个小女孩的家在哪?有没有亲人?是不是在流浪?他决定暂时不摘果树上的果子了,如果小女孩再回来,她看到树上的果子,也许会帮助到她的。

但是一连几天,他没有看到小女孩,也没有发现果子少了,他想可能小女孩仅仅是过路吧。

他随即摘了一些果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篮子里带回家和船长奶奶一起分享。

洛奇刚到家,竟然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在她的家里,船长奶奶正在给她梳头。小女孩见到他,有些吃惊,他也惊讶了半天。

船长奶奶说,小女孩叫妮娜,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爸爸和洛奇的爷爷是在一条船上沉下去的,她妈妈经受不住打击,变成一个疯子,前几天刚刚过世,妮娜已经没有亲人了。

“洛奇,我们收留她吧?”船长奶奶问洛奇。

洛奇把篮子放在地方,还没等他说话,妮娜先开口了:“我妈妈说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苹果!”

洛奇愣了一下,问道:“你妈妈说?那你吃了吗?”

妮娜摇了摇头。妮娜说:“我妈妈前几天精神突然好了,她说饿了,我想给妈妈找点好吃的,可是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吃了,我就四处找,后来就看到了你的苹果树。”说完妮娜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船长奶奶满心欢喜地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句,就对洛奇说:“洛奇,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们来庆祝一下吧!今天晚上我们的晚饭就吃苹果加蛋糕,蛋糕是洛奇亲手做的,苹果是洛奇亲手种的,对了还有我亲手酿的米酒。”

晚饭开始了,苹果加蛋糕,苹果的香味掺杂着蛋糕的香味,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洛奇突然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那天的蛋糕、想起了那晚的苹果,想起了船长和他爷爷。而且那种铭记在心味道,那种温暖的感觉,就在这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吃着吃着,洛奇已经泪流满面。

船长奶奶和妮娜看到这个状况都被吓到了。都问洛奇怎么了?

洛奇自言自语道:“爷爷说的对,苹果树会给我好运的,我又找到幸福的感觉了。奶奶,我有灵感了。”

船长奶奶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满含眼泪,笑着不说话。

妮娜更不敢说话,只是一口蛋糕,一口苹果的吃着。

洛奇擦了擦眼泪,神情慢慢缓了过来,对着船长奶奶说:“奶奶,我会把妮娜当亲人的,我们一起生活,一起努力。我想我要给我们的小店起个字号了,我们要好好经营,做出品牌,做出名堂。”

船长奶奶很高兴看到洛奇的雄心壮志。就迫不及待的问:“洛奇,你想起个什么字号?”

妮娜转了转调皮的眼睛,终于敢开口说话了:“洛奇哥,要不就叫苹果小子吧?”

“苹果小子?哈哈,这个不错。”洛奇竟然爽快地认可了这个字号。

第二天,船长奶奶忙活着给洛奇和妮娜做新衣服。洛奇忙着尝试各种的搭配,妮娜忙活品尝。洛奇嫌妮娜没有主意,哪个都说好吃,妮娜嫌洛奇试吃品太大,把自己吃的太撑。

苹果小子终于开业了,比之前的款式多,比之前的味道好。蛋糕、点心都被精心的摆上了柜台,但柜台最好一个位置却是空的。

妮娜问洛奇:“这个地方最好了,为什么却空了下来?

洛奇说:“这个地方留给绿苹果!我要把我们绿苹果做成产品?“

妮娜满心的疑惑?她不知道洛奇会如何将苹果变成产品?

“是的,他不一定是最好吃的,但一定要是最有爱的。十几年前,蛋糕和苹果这两个毫不相干的食物让我得到了人生的第一次满足,那种感觉给了我一生的期待,让我有了对美好的渴望。而就在前几天,当这两样物品再次让我共同品尝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最好的东西,还要有时间、地点和人物的巧合。我很有幸曾经得到过这种感觉,我必须要将这种感觉分享给我爱的人。我要用我们的苹果做一个爱心蛋糕,一半分享给我们的家人,一半分享给我们的顾客,而且每年都要做,除非我做不动了。”

妮娜开始变得崇拜洛奇,他相信洛奇一定能够做到。就这样,洛奇和妮娜一起,把苹果捣碎了做成了香喷喷的果酱,把苹果切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经过反复的实验,终于做出了一个巨大的苹果蛋糕。

这一天一早,他们先把一小半留给了自己,另一大半切成小块儿送给了前来买蛋糕的顾客。妮娜学的也快,她给每个分享到蛋糕的顾客都讲一下洛奇和绿苹果的故事。有些顾客都听出了眼泪,吃完蛋糕后,又都露出了满足的甜美的笑容。

这一天是冬月二十四,洛奇和妮娜都不知道,这一天是他们的生日,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告诉他们了。 洛奇十八岁,妮娜十五岁。

船长奶奶说,我们把今日当成感恩日吧,我们每年都过。我们要感恩已经去世的亲人,要感恩相互扶携的家人,要感恩我们所有的顾客,更要感恩我们自己,希望我们从此不会再有苦难。

苹果小子的生意很好,但柜台最好的位置总是空空的,只有冬月二十四这一天,一尊鲜绿的苹果蛋糕占据其上,然后一分为二,小的留给家人,大的分给顾客,年复一年,从不间断。每年都有新人听到洛奇和绿苹果的故事,他们都会被故事弄哭,然后又让蛋糕甜蜜地破涕而笑。

今年的冬月二十四,苹果树粗的已经两个人才能围过来,伸展的枝桠在冷风中更显得有生命力,凋零的叶子盖在窝棚上,有了厚厚的一层。船长奶奶已经一百岁,躺在微颤的摇椅里享受着冬天的日光,旁边放着她的针线笸箩,苹果蛋糕已经摆进了柜台,一个七八岁样子的小男孩在柜台前调皮地窜来窜去,变跑边喊,“老奶奶,该切蛋糕了!该切蛋糕了!”

船长奶奶爱答不理地说:“等你爸爸来了再说,急不得,急不得!”

这时,有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而进,只见他成熟帅气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喜悦,像个孩子似的迫不及待的大喊:“奶奶,奶奶,妮娜生了,是个女孩!”

阳光洒进柜台,照在果香满满的蛋糕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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