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路人锋
刍二狗，本姓邹。
他从小就羡慕别人家孩子，名字文雅，取自什么诗经、山海经等之类的古籍。邹二狗，为了不输人后，果断将自己的邹姓，改为刍姓，这也就是去年的事情，没有源远流长的历史。这关键是得益于，一次到一位老教授家送桶装水，无意中听到吟诵，道德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等等之类。
当天，二狗就到书店，果断买了一本道德经，经过一周艰苦卓绝的搜寻，在一本破汉语字典的协助下，终于找到这个刍字。为了庆祝这一人生的伟大发现，请了一帮送水的朋友，在街边的大排档胡吃海喝了一番，很晚才回去他的出租屋。当晚，他还做了一个美梦，梦的什么，醒来后，早已望的一干二净，反正就是很美的梦。
从那以后，每每有人嘲笑他的名字，他总是拍着胸脯，一副老学究的派头，大声对那人讲，这个你不懂，古人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就是老子名字的出处。
这样一来，刍二狗这个名字就算真正固定了下来，就连身份证也被他改了，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神气地笑着说，我二狗能耐大着呢。
这天，二狗的银行卡丢了，这可把他急坏了，正手足无措的时候，想起自己的好友老刘。于是，他一早下班就去找老刘去了。老刘脑子好使，就是有点好吃懒做，至今没有出来找工作，凭自己是本地人有一座房产，以出租祖业混日。
二狗急头白脸地敲着老刘家的旧门，震起一丝丝的尘土，冒进二狗的鼻孔里，阿嚏，一个喷嚏正好与老刘睡眼惺忪的白脸撞个满怀。
你这个畜生，怎么不看就喷啊。
老刘急匆匆跑到厨房，哗哗地将脏脸洗干净才出来。二狗觉得自己无辜，这样被骂了，气一下子腾腾长起来。
操，老子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好好扫干净门框，净是土，伤了老子的鼻子还没有给你算账呢，你这畜生反倒骂起我了。反了天了。哈哈......。二狗骂完，气顺多了。
你这个畜生，什么时候能讲理啊，喷了老子你倒生气了。老刘将擦完脸的毛巾一下向二狗砸过来，二狗一低头，毛巾掠过头顶，刚好砸中睡觉的花猫。花猫为了报复无辜的惊扰，用嘴和爪子使劲撕扯着这条无辜的毛巾。
狗子，你这次空着两只手来干嘛呢？我都几天没有喝过你的酒了？——我在梦里正和一个女明星亲热呢，就被你吵醒了，就凭这点，你今天是跑不掉了，一定要请我到街边喝点小酒吧。呵呵。老刘一脚踢开花猫，把毛巾从猫爪子里抢救出来，顺手又擦了擦刚才落在下巴上的香皂泡。
喝什么喝，老子的银行卡都丢了。我今天找你就为这事来的。二狗坐在塌陷的旧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将一颗不知何时漏网的花生捡起来，一扔，进了二狗长满黄牙的大嘴，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你奶奶的，你银行卡丢了，又不是我拿的，找我管个鸟用，你不找银行去。老刘将毛巾扔进绵延起伏的被窝里，随手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打开，正播一段走秀。
我找银行，管个屁用，那张银行卡不是用你的身份证办的吗？你忘了？二狗两眼瞪的如两只发光的灯泡。
哦，我记起来了。这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我差点忘了。谁让你办假身份证。邹二狗多好听，非要叫什么刍二狗。——操，这样的女人，那个男人能受的了。哈哈。老刘盯着电视机里的金发美女出神。
操你姥姥的，我让你给我出主意，你他妈看洋妞。二狗一把将遥控器狠狠摔到地上，开花了，零件如一只只小蜜蜂从花朵里，惊的四处乱飞。
我的遥控器哟，你这个畜生怎么这么狠，说扔就扔了。老刘忙不迭地去捡那朵已支离破碎的残花。
对不起老刘，老子不是故意的，刚才一着急，本来是往床上扔的，不小心扔到了地上。要不这样，等我将钱取出来，我重新买一个新的。二狗不好意思看着老刘，脸上渗出几粒汗珠。
二狗，你这头驴子，一急你就尥蹶子。你有钱是吧，你有本事给老子买一台新电视，一个遥控器算个屁。估计你比老子还穷。老刘手里拿着破遥控器，狠狠地扔进被窝，把脸一扭，继续盯着美女看，不搭理二狗。
好，老子给你买，现在就一块去银行，走。二狗拍着胸脯，瞪着老刘，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去，你又给老子吹牛，到时候，你这畜生一定犯浑。你只是放一个响屁让我听听，老子才不信呢。老刘压根屁股连动也没动一下，继续盯着洋妞流着口水。
老子不骗你，如果骗人，你去掘老子家的祖坟。我二狗，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你算算，老子请你喝过多少回酒吧，那次你他妈不是喝的烂醉，让老子背你回来。你摸摸你的良心，想想。二狗拍着胸脯，肚子一鼓一鼓，衬着白的发黄的T恤，像青蛙的肚子。
哎呀，你这个急驴子，老子说了不去吗？急什么急，好好，这就去。再说，你每天送水能赚多少钱，还逞能给我买电视，估计买遥控器都买不起，还打肿脸充胖子。老刘慢悠悠地打开衣柜，手里拿起一件件打皱发馊的半袖T恤，凑近鼻子闻一闻，最后挑了一件不是太臭的胡乱地套在身上。
老子，卡里有五万，你说够不够买一台电视。——你他妈的，真是一头脏驴，衣服都成这样了，也不好好洗洗。二狗闻了闻衣柜里的味，一下捂起鼻子。
多少？五万，狗子，真没看出来呀，你这畜生藏了那么多钱呀!快快快，抓紧时间去银行，老子还以为最多就几千块钱，早一点说，老子就不那么磨蹭了。嘿嘿，狗子，老子决定跟你混了。嘻嘻。老刘的小白脸，绽放成一朵大牡丹，小眼睛瓦亮瓦亮的，倒影着颗颗闪闪发光的小星星。
有钱就是娘的畜生，快点走吧。二狗几个大步就迈过门坎，出了屋。老刘，一溜小碎步，紧随其后，连门都忘了锁。
银行柜台前已经站了一排浩浩荡荡的队伍。
操，今天人他妈怎么这多，是想急死老子呀。二狗一看这阵势心里暗骂。
喂，美女，我这银行卡丢了，应该怎么办，我很着急。二狗一个健步奔到柜台前，扯着嗓子大喊。
您好，先生请排队，好吗？——丢失银行卡可以挂失处理。女柜员忙着手里的业务，根本没空，看这个粗鲁的家伙。
挂失？怎么个挂失，美女你教教我呗。二狗嘻嘻地笑着。
先生您可以问一下询问处。——请您到后面排队，好吗？谢谢您的配合。女柜员抬起头看着二狗，语气温柔，但如水的眼神里冒着寒气。
狗子，你给我回来排队。老刘瞪着眼睛，向二狗挥着手。二狗乖乖地，往队伍的尾部走过去。
叫老子干嘛，我还没搞清楚呢？二狗的声音回荡在大厅的上空，许多眼睛都朝他射来，像一把把利剑，直刺他的熊胆，他终于压低嗓门，心里却在骂别人家的祖宗十八代。
你这个驴，银行卡我已经在手机上挂失了。好好给我排好队，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你他妈以为还在你的狗窝呀，出来就要注意你的素质。老刘压低嗓子，狠狠瞪着二狗。
呵呵，还是你聪明，原来你早帮我挂失了。二狗摸着脑袋，憨憨地笑着，乖乖地站在队伍后头。老刘在一边坐下，故意挑在一个美女的身旁，靠在椅子上，偷偷打量着女人的胸部和腰肢，鼻子使劲抽吸着那诱人的香气，急促地吞咽着源源不断的口水。
你这个色狼，有什么好看的，真讨厌。女人捂着鼻子，恶狠狠地瞪了老刘一眼，气汹汹地挪向离他最远的一个位置。顿时，老刘位置的周围马上空出一大片空座，妇女、老太太都躲开远远的。老刘的脸一下涨的通红，就像二斤白酒下肚。他连忙绕着大厅四周环顾一圈，低下头再抬起来，眼睛望向那个女人，微笑着直勾勾地盯着她纤细的腰肢和性感的臀部，这次是向她发起挑战。
美女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对着话筒说了几句，出了银行。二狗，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哈哈大笑起来。心想：老刘呀，你这个色狼，没想到这一次，遇到一个漂亮的母老虎。
你笑个鸟呀。老刘瞪了二狗一眼。
整个大厅的人都在看着他俩，眼神中充满不解和不屑，感觉他们面前的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人类。
你两个，这是公共场合，请保持安静。一名银行保安大声呵斥。整个大厅突然安静了几秒，又开始喧哗。人们忙着小声聊天，填表，取钱，又恢复往常的忙碌，刚才只是插播了一节广告。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像让你捡，散落一地的芝麻，一颗颗清晰可见，但这过程，着实折磨人。二狗早就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起来。
老刘，老刘，快过来替老子站一会儿，我好出去透透气，快憋死老子了。二狗憋的脸蛋通红。
老子先透透去，等我回来替你，哈哈。老刘摇晃着，大摇大摆地出了银行门口，出去之前，还不忘比划一个抽烟的姿势。二狗骂了一句：老刘，你这个狗日的。
二狗焦急地看着这长长队伍，就像一座厚厚的城墙，隔在他和柜员之间。如果孟姜女真的哭倒过长城，现在他真的想试试哭嚎一声，这堵墙能不能倒。
他不时往前望，看轮到他还有多少人，从20人终于只剩10人，心里一阵激动，然后再看看排在他后面的一长溜队伍，竟平添一种满足感，他心情终于平静一点，放缓了左右跺脚的动作。如果前面柜员耽误太久，他心里还会烦躁，这时它就回头看看越来越长的队伍，尽力保持心态平和。
5、4、3、2、1，二狗一阵激动，心里默数着前面队伍的人数。
狗子，狗子，快来救我……。还差2人就轮到二狗时，突然听见老刘凄惨的呼救。二狗回头向后一望，老刘正被一群人围殴。
操，日你妈，竟敢欺负我兄弟。二狗迈开长腿，随手操起两个灭火器，向战场冲去，就像一个不怕牺牲的战士，冲进敌人的包围圈。正在排队的人们，看到这样的阵势，一下全都拥挤进大厅，像小鸡躲避风雨一般，瑟瑟地盯着外面展开的肉搏战。保安吓得连报警的电话，都差点拿不稳，险些掉在地上
你们这些龟孙，有种冲老子来，别欺负一个瘦子。二狗大喝一声，竟然将一圈暴力分子震住了。他们没有想到，这时会跑出一个猛张飞。二狗抡起两个灭火器就往最勇猛的两个打手面前砸。灭火器在二狗手里玩的风生水起，就如同两只玩具。
狗子，快跑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脱身的老刘鼻青脸肿，攥了一把狗子的飞舞的T恤，撒腿就跑。二狗不管那套，三两下就轮到三个，后面七八个打手都不敢冲锋了，只有唬人的表情还在。
给老子上，操家伙。二狗一看从面包车钻出一个光头粗暴地喊着，身边坐着刚才银行里的那个美女。二狗转头看，老刘已经跑出很远，等打手操家伙的时间，丢了灭火器，撒开长腿就跑，耳际传来，一阵阵喊杀声。不一会儿，喊杀声越来越小，随之警报声越来越大。二狗找了一条弯曲的小巷，消失不见。
老刘终于像鸟儿一样归巢，一阵兴奋过后，又是一阵阵心有余悸。心想，她姥姥的，看个美女也能搞得老子这样狼狈。进了家门，一骨碌倒在床上，决定先补补回笼觉再说。不一会，他竟然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老刘跟着银行里的那个女人，进了一条幽深的胡同，光线越来越暗，他转头看，后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寂静的如深深的夜色。他一下色胆骤起，一个健步勒了女人的脖子，像抱了一个大萝卜，摁倒在地。那女人大喊着救命，双腿和手臂挣扎着。老刘一下慌了，一只手死死地勒住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将那女人的裤子拨个精光，刚开始办事，就听见胡同两头，几百号人向他杀来。
把这个人渣宰了，把这个人渣宰了…….，如雷的喊声，狂风暴雨般袭来。老刘一看那女人已经被自己勒的断了气，下体一股股的鲜血涌出来，蔓延成一条小河，淌进他的鞋里。顿时，老刘吓得尿了裤子，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大声呼救：狗子，狗子，快来救我……
老刘，老刘，你给老子醒醒，你这个色鬼，在梦里还在叫春。二狗兴奋地大喊着正说梦话的老刘，手里拿着失而复得的银行卡。
狗子，快救我，狗子，快救我…….。老刘猛一下瞪开惊恐的眼睛，神色紧张，全身大汗淋漓，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气。他恍惚片刻，才发现一张胖胖的熟悉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一把将二狗紧紧抱在怀里，哇哇哇地大哭起来。
老刘，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老子以后一定对你温柔一点。二狗拍着老刘的后背，安慰他。
老刘家的花猫，正对着新电视照镜子，正梳理着自己漂亮的毛发，不时还发出几声喵喵的赞叹。
2016年12月30日 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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