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小说│索爱官司

世间一切美好皆因情在

葛大妈最近病了，不是身体上的，是心里上的。

病因源于一场官司，这场官司让葛大妈心里很痛。

原告是她，被告是她大儿子邱远征，母亲为什么与儿子打官司？正是现今社会普遍存在的赡养话题。

说到赡养，葛大妈经济上算是比较宽裕的。五年前，葛大妈从某监狱局退休，退休工资就六千有余，名下房产二套，都在一百平米以上，一套自己住着，一套出租给某私企办公，月租金三千二。

平时的生活就是和同龄人跳跳舞、唱唱歌，生活轻松惬意。只是老伴去得早，倘大的房子里，常常是她一个人，偶尔生个小病连个问候的人也没有，更别说照顾。

上星期她五十六岁生日，除了她自己，没有一个人对她表示关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到夜深人静时，孤独寂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有一天晚上起夜不小心摔倒了，半天也没爬起来，忽然觉得如果自己就那么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那天以后，白天活泼开朗的大妈突然变得忧郁寡欢，万千思绪在脑海里惊涛骇浪，一个夜接着一个夜的失眠。

葛大妈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远在几百公里外的邻省城市定居，生有一个女儿。小儿子自小跟着她在本地，生有一个儿子。

想起小儿子，那曾可是葛大妈心头的宝，在她眼里，小儿子调皮可爱，懂得讨人欢喜，葛大妈和老伴自打小儿子出生起就宠着溺着，反而对大儿子管教甚严，吝啬吃穿，非打即骂，读完初中，两人以当时家里穷为由，让年幼的大儿子踏上去他乡打工的路途。

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孩子，离开父母去一个陌生地，没有亲人朋友，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她心里至今也忘不了，大儿子小小年纪背着重重的背包坐上火车，眼泪旺旺望着她的表情，嘴里嚷着求着：“妈妈，别送我走，我不想离开家，我想上学。”也许那一刻，她心里闪过一丝愧疚的。但这丝愧疚很快从落到小儿子身上的目光消逝。她的疼爱，只能给她的小儿子一人。

偏偏这世上恃宠而娇的孩子大多不会有息，勉强读完高中的小儿子，就步入社会学人做生意。生意也没有想像中的顺风顺水，亏损多于盈利，不赚钱也就罢了，小儿子反而学会了酗酒吸毒。三十岁不到的人看上去像五十岁的老头，媳妇受不了就跟他离婚带着孩子一个人过，葛大妈心疼孙子，和老伴商量后两人自己拿钱买了一个七八十平米的二居室给母子住，房子当然是孙子的名字。

离婚后的小儿子更是放纵无度，在一次深夜醉酒驾驶中车毁人亡。同年，老伴心梗也去了。

回忆起这一幕幕，葛大妈感觉自己活了好几辈子，她的心里依靠没了，生活依靠也没了，曾一度，她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但眼泪风干后，她选择坚强活下去。

某天她想起了极少联系的大儿子，除了那年老伴去逝大儿子带着大儿媳和孙女回来奔丧，二十年来，他们母子见面的次数应该不超过三次。

她心里清楚，大儿子是恨她的，恨她当初绝情。可是时光能倒回吗？如果能，她不会那么做。而她现在呢？和大儿子打官司，在法官面前说，这个儿子对她不尽赡养义务。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再次地伤害了大儿子吗？其实，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只是她不这么做，她的大儿子不会失而复得。

在她退休的这几年里，她找过大儿子，她想和大儿子一起生活，想享受大儿子给她的天伦之乐。

可是这么多年，她关心过他吗？工作、家庭、生活她像所有母亲一样地关心过吗？她没有，所以大儿子有理由不愿意接受。

让大儿子不愿意接受的理由很多，有一件事就足以，那年带大儿媳回家，她嫌弃大儿媳是农村来的，坚决不同意，说如果娶这个媳妇就和她断绝母子关系，大儿子没对她的话作任何回复，拉起大儿媳回了他工作的城市，举行了一个没有父母参加的婚礼。

她申诉的案子终于开庭了，大儿子没来，由大儿媳代表，双方律师呈词了各自的意见。法官最后念着，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相关法律法规，以及结合当事人现实情况，本案判决如下：1、鉴于葛素琴本人自己有可观的日常经济生活来源，大儿子可不必支付每月生活费用；2、大儿子邱远征每月不少于探望母亲一次，每周不少于二次电话问候，如果母亲生病，必须亲自或安排家属照料。

这样的判决结果没有谁赢谁输，虽然是葛大妈心里想要的，她却没有开心的感觉。如果亲情的给予还需要依赖于法律的强求，这是不是自己人生中的悲哀。

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对老人来说，精神赡养远高于物质赡养。同样，对青少年教育也应如此，精神教育远高于优厚的物质给予。

此案判决的一个月后，葛大妈与大儿子一家商量，决定卖掉本市的所有房产，去大儿子所在城市定居。

（完）

（此文写于2008年，新修改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