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知乎》新感

            我的书柜里有一部古代文人写的关于男女情感的自传的书，共四章，有冒襄与董小宛的《影梅庵忆语》，蒋坦的《秋灯琐忆》，还有一篇忘了是什么名字了。

        让每个受过中国传统文化教育过的男人，看过《浮生六记》，内心深处都希望自己能遇上沈复的好运，找到芸娘这样有趣的女人。

        以前看《浮生六记》，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怪感觉，这次看见Anna分享在中的后人为沈复芸娘改写的一首诗，又重新翻看六记，终于知道当年的怪感觉是什么原因了。

          这种感觉就是，沈复芸娘的感情从一开始便以急得不行的来开始，仿佛每一天都是没有明天的珍惜———

如：一，一见钟情急。沈复初见芸娘才十三岁，情窦初开，只不过跟母亲回外婆家，偶尔看见芸娘的诗作，又看见芸娘家庭贫穷，回去后立即向母亲表达，长大成人后娶妻必是非芸娘不娶。母亲大惊。这可是在清朝时期，八股文➕三纲五常禁锢思想自由的年代，《西厢记》《牡丹亭》等书都是禁书啊！自己找老婆不要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简直是太放肆了。可见沈复何等的着急；

          二，恋爱期间相见急。母亲答应求婚定亲后，在那个年代，未婚夫妻不能轻易见面的，要避讳。男女之间授受不亲，禁忌很多，哪怕是未婚夫妻。沈复只要回外婆家，一定想办法找机会去看芸娘，看她的穿着素淡，看她的鞋上雏菊绣花和鞋口粉蓝花结，你偷看就算了，还当面夸赞：原来你不仅诗作的好，鞋子也很有品味啊！真是一点都不含蓄。还时时刻刻想看见芸娘，只要芸娘在哪里，沈复就跟在后面，厚着脸皮搭讪。搞得旁边人调笑，芸娘害羞。

        芸娘也是同样如此，怕沈复送姐出嫁吃不好，悄悄在闺房里煮粥，安排丫鬟请沈复来吃，那首“温粥待婿”的典故出处就在这里。

          三急，两情相悦急。新婚后，不思读书，不思工作，只盼朝夕相处，在朝夕相处中不舍片刻分开。忆文中“双手相握”、“相视而笑”、“揽入怀中”等句不断，清朝人讲究的是“床上夫妻，床下君子”，他们又是大家望族，规矩多了去，怎不令人侧目而视？

          沈三白如此，芸娘亦是，每每看见沈复，远远的站起来等候施礼，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在做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在客厅、在花园，在小路上，同行并坐，也必然是轻言细语，动情时嫣然一笑，封建礼教，抛在两情相悦的愉悦外了。

          四急，夫妻游乐急。古代大家闺秀不能出门，他夫妻居然男扮女装，芸娘穿上沈复的衣服，趁母亲不在家，偷偷的逛庙会去了。还碰了人家女人，被人家大骂，只好暴露女子身份，才化解纠纷。

          芸娘说还没看过太湖，沈复就出说谎话的主意，要芸娘告假回娘家，一起乘船游览太湖，男女同饮酒，行酒令，得山水之乐，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

          回想17年夏南京，有佳人夜游，也有胡桃里的啤酒驻唱，Led大屏的留言感动，虽时代不同，身份不同，然而，那种诗样的情怀是一样一样的。

          生活再清贫困顿，沈复芸娘依旧游乐山水，诗歌平常，才情盎然，把生活过的悠闲自得，我分明看到他们在与禁锢自由争时间，在与生活苦难争情趣，仿佛每一天的时间都是最好最后的相聚，因为来世未必还记得今生今世的情缘……

          如此，怎么不着急呢？

          蒋坦的《秋灯琐忆》中的秋芙，沈复的芸娘，是林语堂先生心中最可爱的两名女子，林语堂曾幻想有一天他在秋芙的客厅睡着，她会为他盖上一件毛毯。可见心中有多渴望遇见这样面目姣好、性情体贴的女人，哪怕只是做朋友……

          秋芙与蒋坦新婚之夜，连床话诗，通宵达旦，婚后弹琴、下棋、画画、品诗，两人情趣高雅，感情和睦，令后人羡慕。而秋芙最喜欢的诗歌，是与蒋坦的对诗。蒋坦在芭蕉叶上题句：“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她便回复：“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芭蕉肯定是他二人所种，春夏之际，绿色入帘，赏心悦目，然而，阴雨天气总会有的，在房屋内不能出行，听见雨打芭蕉，心里烦躁不安，把心情写作诗词，发泄一下，也是文人正常反应，偏偏爱人是个诗人，俏皮回应，令男人无语，过一些日子回想，满满的会心微笑。生活琐事，情趣盎然。

        秋芙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是蒋坦为她画满梅花的衣裳，常常舍不得穿，藏进橱柜里，想起来了，就翻出来看看，我想，还会贴在脸上轻轻的抚摸，古代女人含蓄，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肯定是趁蒋坦不在家的时候，在如水一般的日子里，把一个小女人的气息悄悄的散发出来，真是美好的不得了…

          秋芙最大的遗憾，就是一生中想告诉蒋坦，她爱这个男人，可惜在无数次爱情的涌动中，不是忽然有人打扰，就是病躯咳嗽声不能直言，好在蒋坦写的这篇文章是秋芙还活着的时候，应该是看过并且一起回想细节的，同其他的女子比起来，也是算幸运了，她毕竟知道他的爱人对她的那份深深的爱意了。

          记得年轻时唯一看过的文人笔记流泪的就是被冒辟疆写的董小宛去世后的一句话：“九年清福，九年享尽”。从苦从难，董小宛誓死相随之，可惜人逢乱世，男人困于亡国之难，女子纵然出水芙蓉般，又能怎样？？珠玉瓦砾，一般被时代洪流卷走…

          时间长河里，慢慢的流走了古人，秋芙病逝，蒋坦饿死于战乱；芸娘也是病死，沈复从此不知所踪，恐怕是郁郁一生。

          东坡先生云：事如春梦了无痕。

        人生不足百年，还是艳羡有天赐良缘，有秋芙、芸娘这样的际遇，安慰了一代代的读书人的精神，不求富甲一方，不求官运亨通，但得闺房之内，有情人相随相伴，面对苦寒人生，尚留温暖可亲可爱，足矣！

附《知乎》

“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

无人与我捻熄灯，无人共我书半生。

无人陪我夜已深，无人与我把酒分。

无人拭我相思泪，无人梦我与前尘。

残阳与我立黄昏，阿婆问我粥可温。

飞蛾与我捻熄灯，笔砚共我书半生。

孤月陪我夜已深，往事与我把酒分。

春风拭我相思泪，睡梦与我恋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