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边带之花
为了说服西岐王相信莲珠岛国，晏生演示了一番，且将所有试剂和药剂赠予对方。无相和千屿在消灭了乌都河上游的赤朦之后，赤朦的尸体沿着河水南下，而无相则渐渐失控，威胁千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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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顶燃起了火堆。白色的浓烟消散于天穹之中。
烟雾一寸寸升高，腾空，与蓝天合为一体，化为乌有。
噼里啪啦。烟味浓厚。
翻身坐起，望着左手腕一排整齐的牙印，血肉模糊。脚边躺了一个失去知觉的男人，全身赤裸，双脚血淋淋。
从他身体里拔出来的赤朦，她亲手烧了。那拔出来的一幕，就像是从土里拔出一棵参天大树，又像是绣娘扯破绣错的丝线。
剥皮抽筋。
无相，他大概是死了，没有一丝气息。
包裹里仅剩了两块饼，取出来吃。吃完了她就要赶紧下去，这里是瀑布，没有船只会在瀑布航行。
收拾一番，又顿住脚，最后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千屿在客栈取了马车，在一楼等待饭菜上桌。衣服不够整洁，还有股臭臭的味道，脸也没洗干净，好在地方小，也没什么讲究。小二给她上了两个馒头，两样小菜，同时打包了十个馅饼。
稀粥是免费的，她连喝了两碗压惊。无相已死，她不能再去想了。吃完饭，她就要回平海城去找婉儿娘。
周围人都在感慨赤朦的事，她有些慌张，埋头吃得更安静，待到听清“赤朦去了平海城”，一时味同爵蜡。
赤朦都死了，沿河流下的也只是尸体。将饭菜吃完，结了账，便踏上马车朝平海城驶去。大概小女孩驾车有些稀奇，不少人打量着她。还有人问她可不可以载人，千屿摇头说不行。
方琼指指千屿的马车，对艳山说，“大哥你瞧，去问问那辆车去不去平海城。”
艳山翻翻白眼，“你怎么不去问？”
将要出市集，一左一右冒出俩个少年。
左边，“小姑娘可是去平海城？”
右边，“我，我们搭车。给钱的。”
左边，“车里就你一个人吧？小姑娘会驾车吗？”
右边，“我会驾车的。技术很，很好的。”
忿忿，“你们是谁？”
艳山拍拍胸脯，“姑娘，询问男子姓名要单独，各自，明确询问。呐，我叫秋艳山，对面的是我弟弟，方琼。”
方琼结结巴巴，“我，我们要，要去平海城，有，有公干。”他指指自己的衣服，露出瀚海城士兵服。
千屿不想惹麻烦，“我不想带人。”
方琼拉住缰绳，“给，给，给钱。”
艳山拉住另一边的缰绳，“姑娘，相逢即是有缘，你看我兄弟二人苦苦搜寻车辆去往平海城，不如让我二人搭个顺风车？不仅给钱还免费替你驾车哦！”
方琼口舌不利索，“驾，驾，驾车，还给，给钱。”
千屿急得眼眶通红，艳山见状，急忙道，“不是，姑娘你别哭，啊呀，你别哭呀！”
方琼察觉到千屿神色不安，“不，不要害，害怕，我们，不是坏人。”说着从包裹里掏出一本小人书，递给她，“送，送给你。”
千屿偷偷瞧，是一本漫画册，伸手就接过了。方琼咧嘴笑，“我们是，是好人。”
艳山瞪大了眼，这弟弟泡妞可以啊。哥俩上了屿儿的马车，一路朝平海城去。
马儿慢慢走，估计得一天半才能到平海城。摄于赤朦袭城的流言，路上空空荡荡，也没有南下的马车。
艳山是闲不住的，他坐在外面驾车，无聊了就唱歌，千屿完全听不懂。方琼吃力地给她解释，哥哥艳山哼的是兽曲，是唱给禽兽听的，人类是听不懂的。
一只长臂伸进来，在方琼脑袋上敲一记，“损人越来越厉害了！此兽非彼兽，可别混淆了。”
方琼从包裹里取出毛巾，递给千屿，指指脸颊，“脏。擦擦。”
千屿脸皮一红，接过毛巾，小心地擦一遍，方琼笑呵呵，“好看。”
艳山暗暗嘀咕，老实人夸人真是动听，“天都黑了，咱们晚上吃些啥啊？打猎还是吃土啊？”
只见方琼打开了自己的包裹——这是一个很大的包裹——装满了肉干和坚果，两大缸水，各种用具，眼花缭乱。
马车停在树林里，艳山钻进来，拿了两块肉干，对千屿说，“你也吃，正好聊聊天。”
艳山是个话匣子，从手中吃的肉干聊到瀚海城的美食，又从漂亮的姑娘说到北泽浩瀚的大海，再从南下的奇闻怪事聊到新买的衬衣内裤，最后，他倒是说了一个故事。
方琼补充道，“屿儿，你要是不想听就快睡觉，明早还要赶路呢。”艳山谈兴正浓，哪舍得就此闭嘴，急忙拉住千屿的小手，“小丫头，你到底想不想听？”
千屿眨巴眼，“是说什么的？”
“他跟很多人都说过啦，”方琼无奈地摊手，“就是个关于赤朦的传说。”
“怎么样，要不要听？”
方琼困得不行，“我先睡了。”
烛光微燃，艳山压低了声音，“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赤朦是没有的，那时候也没有西岐国，没有魏峰国，更没有昭云国。就连我们这个大陆，这么大一块土地，也是没有的。”
“天地之间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有很多小岛，就像莲珠岛国一样。”
千屿支起下巴。
“有的小岛非常漂亮，四季如春，有梅花鹿，麒麟，花豹，有的小岛光秃秃，就像是被火烧了似的。这里有一个小岛非常特别。你猜猜上面有什么？”
“赤朦啊。”千屿面无表情。
艳山耷拉眉头，“是的，有赤朦。整座岛屿都是赤朦，那你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吗？”
千屿摇头。艳山得意，“岛上自己长得呗。”
入睡的方琼打起了呼噜。
“这座小岛实在非常糟糕，赤朦生长的地方，基本不会再出现第二种植物。可是那个时候赤朦还是草，根本不像现在这么厉害。”
“厉害？”千屿皱起眉头。
“就是削铁如泥呀！后来海水淹没了小岛，也就沉入海底去了。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小岛又重现天日。之后，我们这片大陆就出现了。”
方琼翻了个身。千屿也有些困，强打起精神。
“重新回到陆地，赤朦又变了，它们每一个都长得像草球，就跟现在一个样子，刚开始它是不吃人的，只是吃些苍蝇蚊虫，后来人们绞杀的太厉害，它们也就学会反击了吧。”
揉揉眼睛，“真有那么聪明吗？”
艳山耸耸肩，“谁知道呢，可是谁也不能否认赤朦真的很恐怖。我可不想遇见。”一想起要去平海城送信，艳山捂脸哀嚎，“可是我还是得去平海城，我连个媳妇都没娶呢！”
千屿困得直点头，“没事的，没有赤朦。”
艳山只当她说笑，“但愿吧。”
夜里江风呼啸，晏生站在船舷旁边凝望着远处的山黛。冷风似水带，将他的脸孔包裹起来，绷住了脸色，也封住了口鼻。
大陆的天空辽远无际，百姓的生活祥和且安宁，他艳羡这片土地的财富。再过两年，他就三十五岁了，他要在有生之年看到莲珠岛国的旗帜在大陆上飘扬。
整整两百年，岛国由分裂走向统一，再过十年，他就能控制西岐的贸易通商。
收起浮标，郭子容钓了一条青鱼，瞧瞧夫子还在发呆，咂咂嘴，“要不要吃生鱼片？这鱼不错哦。”
晏生眯眯眼，“你跟过来，红亭不知道吗？”
剃着鱼鳞，“我又不急。夫子你不也没成亲嘛。”
笑，“别拿我当借口去糊弄伯母。”
郭子容叹息，“我好像见到屿儿了。”
“唔，这就是你不回国的原因？”
“对啊，就算漂洋过海，我也要找到她。”
晏生默默点头，架起火炉，逆着深秋的河水而上，肥美的青鱼隐藏在芦苇之间，巨船小心地靠岸，众人都下船解手方便，耽误不了多久，又得继续北上。
郭子容呷一口温酒，“我们是直接去北泽？”
“嗯。这鱼好吃。”
郭子容拿起手边的辣酱，“沾点儿这个。”
红色的辣酱涂抹在半透明的鱼肉上，晏生一口咬下，舔舔嘴唇，浓烈的刺激和鱼肉的绵密在齿颊间翻滚，不一会儿，他的脸就红了。
“好生猛的味道。”说着，又来了一片。郭子容嘿嘿笑，“屿儿教我的。她特别好吃。”
晏生嚼着，咕哝道，“好吃的女孩有福呀。哎，你去干嘛？”
郭子容进船舱拿了一个锅，取了两斤牛肉，上了甲板就架起锅来，将牛肉削成片片，又将辣酱洒下，一锅热汤烧得香气四溢。
晏生咂咂嘴，“你吃出了一个新高度。”
郭子容又取了两壶酒，“来，咱师徒二人一人一壶。把酒言欢，前程似锦。”
晏生笑，“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