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熹文十五年冬，六王叛乱。
景王、晋王、成王、宣王、安王、平王纷纷起兵，剑指京城。 禁军统领墨无尘死守皇城，与叛军展开了生死之战。
一时间，京城沦为了人间炼狱。白骨如山，血流成河。冷冷的兵刃夺去一条条人命，无情的烈火吞噬着一切……
远在云南巡视的昭王听闻六王叛乱，立即集结兵力，不远千里，日夜不休赶往京城。
叛乱的第七日，昭王率军到达京城，与禁军里应外合，和叛军展开殊死搏斗。血战三日，生擒六王，方平六王之乱。
二
熹文帝坐在太和殿里，高大雄伟，金碧辉煌的殿堂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众臣离叛，诸子谋逆，他的姓命危在旦夕，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
熹文帝闭上眼睛，想着他坎坷多变的一生，以往的一幕幕，在他眼前一一闪现。这，是报应吗？
殿外刀剑碰撞发出的声音，慢慢地减弱了，一切又向从前一样，回归平静。
殿门被推开，寒风席卷着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身着黑色铠甲的墨无尘走了进来，与他并肩而立的，是昭王。他们身后，殿外，还有全副武装的士兵。
熹文帝并没有注意到那些士兵，他激动地从龙椅上站起来，看着墨无尘和昭王。
“儿臣（臣）救驾来迟，请……”昭王和墨无尘单膝跪地，对熹文帝说。
“好孩子，墨卿，起来吧。”熹文帝打断了昭王的话，那双老眼里滚出了几滴浑浊的眼泪。
“谢父皇（陛下）。”昭王和墨无尘站起来。也许昭王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刚刚充满仇恨的声音。
“陛下。”墨无尘拱了拱手，“臣已经将此次叛乱的逆贼生擒……”
“那几个逆子在哪里，立刻带朕过去。”熹文帝打断了他的话，激动地问。
墨无尘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出他的神情，但可以听出声音里的犹豫。“陛下，外面雪这么大，还是，臣把他们带上来吧。”
他对身后的一个士兵挥挥手，一队士兵押着六个蓬头垢面的人走了上来。
“逆子！”熹文帝从龙椅上走下来，颤颤巍巍地用手指指着眼前六人，“枉朕对你们有所期许。”
“成王败寇，儿臣无话可说，任凭父皇处置。”景王说，“当年父皇也不是这样得到这个至尊之位的吗？”
熹文帝似乎被戳中了软肋，他扭过头去，看着另外的五人，用手指着他们说：“你，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吗？”
沉寂，回答他怒吼的是一片死寂，熹文帝刚想发火，墨无尘冷冷地说：“他们已经死了，是臣杀的。”
熹文帝疑惑地看着墨无尘：“墨卿，你，这是为何？”
“臣子谋逆，本就是死罪，臣不过是依法处置他们罢了。”
说完，他拔出腰间的佩剑，砍向景王。血溅太和殿。
昭王看着眼前的一幕，眼圈不由得红了，墨无尘，果然是……
熹文帝看清楚了殿外的情景，他指着昭王和墨无尘说：“你们，也是想逼宫吗？”
“是。”昭王斩钉截铁地回答。
熹文帝听闻此话，如坠冰窟。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对着大殿的一角，喊到：“来人！杀了这两个逆贼！”
一队黑衣人从大殿各处窜出，手中明晃晃的兵器直指昭王和墨无尘。昭王的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微笑，墨无尘还是云淡风轻。
殿外的士兵闯进大殿，与先来的黑衣人打成一团。
三
一切终于回归平静，皑皑白雪掩盖了一切痕迹，太和殿里的血迹也被清洗干净。
六王之乱平定的第二日，熹文帝就一病不起，只是下了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四子昭亲王李宁然天资聪颖，平定叛乱有功，今封为太子，自即日起监国。钦此。
册封大礼后，太子李宁然独自走到皇城的城墙上，他去见一个人。
“太子殿下，陛下现在怎么样了？”墨无尘站在城墙上，问身边的太子。
“众臣反目，诸子谋逆，宗亲蒙难，亲信背叛，墨统领好一招‘四面楚歌’。陛下他已经卧病在床，神智不清了。”
墨无尘哦了一声，依旧看着皇城外。
“本宫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墨统领能否答应。”
“可以，殿下请讲。”
“墨统领能否取下面具？”
墨无尘顿了一下，还是取下了这张戴了十五年的面具。
面具下，并不是一张狰狞的面孔，反而，那张脸很清秀。
“无尘，世上已无云宸儿。”太子喃喃自语，“宸儿姐姐……”
四
十日后，熹文帝病危。
“宸儿姐姐，你真的要去见他吗？”太子问墨无尘。
“去，他和我隔着杀父之仇，我要亲自看着他，无助地死去。”墨无尘面无表情地说。
熹文帝躺在床上，眼神有些迷离，宫女侍卫见墨无尘走来，都退了下去。
“你居然还有脸来见朕。”熹文帝看着墨无尘，恨恨地说。
“我就算是一手策划了这一切，也问心无愧。”墨无尘说，“可是你呢，你有脸去地下见先皇吗？”
熹文帝沉默了，“报应，这一切真的是报应。”
墨无尘说：“自然，当年你欠下的债，就只有你能偿还。怎么样，这种滋味好受吗？”
“当年之事，朕着实愧对先皇。”
“愧对？先皇的死就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出卖军情，勾结匈奴，将先皇困于绝魂谷。你又断了大军的后路，断了粮草补给。随后，你命杀手刺杀诸皇子和公主。最后，你在全军上下陷入绝望之时，当着先皇的面，杀了他最宠爱的儿子。先皇是被你活活逼死的！之后，你伪造先皇遗诏，黄袍加身，从丞相一跃成为帝王，枉先皇如此信任你。”
墨无尘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经是泪流满面，他继续说：“你害死了先皇，又对你的结发妻子下杀手。他们都是你的恩人，为什么你要恩将仇报？”
“当年之事，朕确实有愧于先皇，有愧于云氏。”熹文帝的眼中，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你不止有愧于先皇，有愧于云氏，还有愧于天下百姓。”墨无尘说，“你执政这十五年，百姓的日子过得好吗？先皇一代明君，治国有方……”
“朕是罪人，朕承认朕是罪人……”熹文帝的神智已经开始恍惚了。
“你是罪人，千古罪人！”
“朕有罪……有罪……”
墨无尘突然凑到熹文帝耳边，对他说了一句话。熹文帝听完后大吃一惊，随后就咽了气。
墨无尘站起来，看着熹文帝惊恐的表情，冷笑一声，径直走了出去。
五
熹文帝驾崩，太子即位。
有人说，熹文帝从云氏手中夺得江山，但是即位的是他与前朝长公主之子，这江山，还是回到了云氏血脉的手里。
有人说，云氏才是正统的皇族，无论遭到怎样的磨难，天下还是他们的。天命如此，不可违逆。
“你恨他吗？”那日熹文帝驾崩后，墨无尘问太子，“他毕竟是你父亲。”
“父亲？”太子冷哼一声，把右手伸到墨无尘面前，“宸儿姐姐，你自己看吧。”
墨无尘看到他手里的玉佩是愣了一下，眼泪随之流下，“小宇，真的是你吗？当年之事……”
他叹了口气，悠悠地说：“真正的李宁然，十五年前就死了，死在他亲生父亲的刀下。当年姑姑为了留下父皇的血脉，不惜牺牲自己的亲子。她把我和真正的李宁然调包了，让我易容成他的样子，他易容成我的样子，本来我们就是表兄弟，长相年龄相差不大，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墨无尘过了好久才说：“他知道你就是云轩宇吗？”
“不知道。”
“可惜了，小宇，你永远只能是李宁然了。”
“宸儿姐姐，你不也是吗？只能是墨无尘，不再是云宸儿。不过，只要自己知道，也足够了。”
江湖武侠
琅琊令之四面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