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地图》第四卷 生生之谓易||六十五章 青丘迷案（一）

几天后我便奉旨前去欣大人在司幽内城的办事公署协助其办案。

真没想到大王还当真，想起来下达委任状的时候我还再三推脱，不过最后还是听了他那句“给你个差事做做，就算帮不了什么忙，历练历练也是好的。你知道我对你是非常信任的”。

写有“狱门公署”的黑底白字牌匾赫然挂在外面大门门楣的正中央位置。两侧的楹柱上贴有隶书楹联，左边的是“抱德炀和化乾坤”，右边则写有“大人不曲悬秦镜”，“狱门公署”四字牌匾之下又有横联“明堂正道”。正所谓气正风清，但见此联，内心之污秽也不由得荡涤掉了。

欣大人穿了一身绯红色的圆领袍衫公服，头戴青黑色圆顶直脚幞头，赖大王的信任，也赐予我一副绯红青黑的殊荣，而坐在厅下次席的便是李崇刚，也是这套服饰，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腰间束革带，脚蹬乌皮履，绯红色的圆领袍衫公服上面绣着大独科花纹，看上去连花径大小都仿佛一样呢！听人说这青丘国为官者公服是用纱罗绢制作而成的，制作工艺十分复杂。

堂下依次跪的是心羽、兰心、舞藤、冰蝶。十二个人面蛇身的皂隶肃然地立于衙署大堂的两侧，着黑色差役服，前后各有一块圆形白色补子，上面写有红色的“威”字，系赤色纻布腰带，手执双蛇绞合暗银钢鞭，身形直立，双目如炽，面目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你继续说。”欣大人对着堂下的舞藤吩咐道。

“早些年不知是那对不要脸的男女淫乱后生了这个孩儿，将他丢在山下的高草丛中了。经过那里遇到他的肯定不止舞藤我一个人，只是别人嫌他污秽，也许怕招来不必要的官司或是刑狱才没敢管。幸亏是遇到我了，遇到穷奇可怎么办啊！要知道那可是一种吃人的恶兽！捡回来后，小的还专程向有司承报了，想必统领您应该是知道的，不，您瞧我这记性儿，虽然当时大人还未在位，但是对此事想必之前的银执大人应该是了解的。”欣大人眉头微蹙。

舞藤抬起头来，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叹着气说道：“后来嘛，我就把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了，孩子越长大越发现是个美人的坯子，而且性子也最随我，这样刚烈的性子去外自己谋生怕是要吃苦头的，也没什么别的本事，我就想着让她陪着我在养怡园帮衬着，也好暂时给我自己找个伴。而对于孩儿来说，没准以后在这里干着干着就能碰到个如意郎君，以后和他安安静静地过上一辈子呢！谁知，他也是命运不济啊，我这孩儿啊，生来就一路坎儿不断，孩儿啊，你舞藤爹我心疼你啊！”说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起来。

“等等，老东西，上次在我府邸你就是这套哭天哀地的话，我都是知道的，你先别哭，说正经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捯饬捯饬。你来这里不就是来详细陈情的吗？一直哭哭啼啼有什么用？你哭梅心就一下子好起来了？”欣大人显然对他这副模样有些看不惯。

“小的乃是上面委派之吏，遭此事故，自知责任重大，可是大人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其他大人也都要眼睛擦得雪亮雪亮的啊，为小人做主啊！好歹咱们也是大王特批的官营烟花的场子，断不能让那家伙逍遥法外！”

“你放心，就算你不上告，我也会稽查的，毕竟最近一个月以来我国发生此等事件并非第一件了！是该好好清理下了！不然我这个狱门关的首席统领恐怕是做不下去了！”

一个月之前，我还被困在羽翅国，这似乎是一个节点，不，应该更早，这个节点应该提前至我被掳走的那天。从那一天开始，丧失谷或者青丘国国内千奇百怪的事情大概便接踵而至了。我这样想着。

  舞藤这才慢慢擦干泪水不再哭了。

“你慢慢说。我知道近些日子来世道不大好，直到现在都没抓住什么实质性的把柄。倒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快说呀。”欣大人不耐烦地问道。

“都怪我不好”。舞藤挥了挥手，用了种异样的眼光看了下同样跪在一边的冰蝶，冰蝶用亘古不变的冷漠的石佛面容瞅了舞藤一眼。

说到这冰蝶，这不禁让我记起前一阵在养怡园内和他们一起吃酒的时光，纵然梅心、兰心、心羽这三位美人姿色皆佳，风情万种，也各不相同，但是酒足饭饱后，巫山云雨外，能让我在不经意之时突然想起的竟然只有这个当时木讷忧郁的“冷美人”。

他依旧孤冷，目光中时常流淌着难以言说的哀怨，或许这是他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地方。记得我、欣大人和他们四个红罗帐内颠倒乾坤，锦绣枕上度春宵之时，他依然是面无表情，内心戚戚，毫无反应。他身形柔弱，加之不善言谈，或许当时对于他的怜悯之情便像种子一般在我心中扎下了根。之后只要一想到他的神情，那种情愫便会被轻易带起。

“其实也都怪我，要不是我当时葫芦油蒙了心智，嫌麻烦，我的孩儿也就不会这样了。”

“怎么讲？”我憋不住不禁问起舞藤来。

青丘月夜

“那天，夜深了，养怡园这里马上要打烊了，所有的门都已经下钥了。这时候，小葫芦儿报告说外面有一名客人，并且一直不停地敲门。”

我和李崇刚几乎不约而同地问道：“小葫芦儿？”

舞藤不慌不忙地扶了扶自己头上斜插着的镶红宝石芍药花枝金簪，上面垂下来的珊瑚珠子流苏互相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你们知道的，就上次你们来养怡园时见到的那个扎着总角的童子。”

然后他见我们没有说什么，便又接着说道：“我问什么客人，小葫芦儿说因门是掩着的，通过门缝并未清晰地看出其容貌来，还说客人只是站在外面，一句话都不说。”

“所以你可曾放那人进来了？”欣大人询问道。

“哪儿啊？都那个点儿才来，不是疯子就是莽撞无礼之辈，我哪儿能让这样的人随随便便进来呢？万一是个危险分子扰了客官们的雅兴可怎么办？养怡园倒底是官窑，凡事都要走规矩的。”

“那……”

“大人请听我细细说。来，心羽，你替爹讲给在座的各位大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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