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儿青

   转眼又都了榆树返青的季节了，榆钱儿一嘟噜一嘟噜的长势喜人。慧儿看着家中的这几棵大榆树喜上眉梢，父亲的药费这下有着落了。城里人的嘴巴叼着呢，就爱吃农村这种绿色无污染食品，听说现在榆钱儿在城里能卖到三十块钱一斤呢！星期五下午放了学慧儿就往家跑，拿好镰刀塑料布和一个竹篮，来到榆树下把塑料布铺在树下，篮子放在旁边，镰刀別在腰上就噌噌的上树了，农村的丫头野惯了上树简直太小儿科了，慧儿坐在硬实的树杈上挥舞着镰刀，带着榆钱儿的枝条唰唰的往下落，准确无误的掉在塑料布上，榆钱儿可不能弄脏，城里人爱干净。估摸着差不多了慧儿收起镰刀，“哧溜”一下就从高高的老榆树上滑下来了。然后慧儿就蹲下来用粗糙的小手把榆钱儿一把一把的撸到篮子里，很快就撸了满满一篮子，瞅着一篮子鲜嫩的榆钱儿慧儿咧开嘴儿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偷偷的乐了。明天起个大早走十几里的山路到镇上，再花两块钱做班车就能到城里了，慧儿熟悉，八岁的时候跟随爷爷到城里给爸爸看病往返好多次呢！爸爸自从那次从高高的脚手架上掉下来以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床，医生说是粉碎性骨折，这一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包工头赔了十几万动了三次手术之后就全部花完了，包工头再不肯多拿一分钱。妈妈总是悄悄流眼泪，有一天她抱着慧儿哭了又哭，然后带着她到街上给她买了一件漂亮的公主裙和一包她从没吃过的饼干就掂着行李打工去了，这一走就是四年。慧儿已经淡忘了妈妈的模样。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照顾爸爸很吃力，慧儿总是懂事的帮他们做自己能做的事。

    挎着一篮子榆钱儿，慧儿欢快的走到爸爸跟前俏皮的说："爸爸你看这是啥？“爸爸睁开眼睛说：”鬼丫头，你又上树了，小心别摔着。“”放心吧，爸爸，没事。“说着扮了一个鬼脸。”爸爸，三十块钱一斤，这得卖多少钱呀，这差不多有六七斤呢。“慧儿一脸兴奋的说。”明天让你爷爷和你一块进城吧，你太小了，我不放心。“慧儿急了：”那可不行，爷爷去还要多花钱，你还要人照顾，奶奶自己又照顾不了你，我都这么大了，县城才多大点地方我又丢不了，就让我自己去吧！“慧儿央求道。爸爸深深的叹了口气。没办法，如果不是怕父母难过，女儿伤心，他也许早就不在了，活着只是一种累赘。聪明的慧儿从母亲走后就把一切能伤害到父亲的东西都放的严严实实的，没有了母亲，再失去父亲，还有家吗？

    天刚蒙蒙亮，慧儿就洗漱完毕出发了。篮子挎着不方便，她就倒在编织袋里，背着袋子，挎着空篮子走了。篮子不能不带，到地方放在编织袋里人家看不见。十几里的山路对山里的孩子来说不算什么。好多小孩六七岁上小学都要走五六里路。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就来到了镇上，发往市里的车很多，不算太挤。慧儿就临窗坐下，闭着眼打盹。睁开眼时车已进站到处都是熙攘的人群。慧儿也不敢走远，毕竟市里来的不多，走的远了再忘了来时路找不到车站就麻烦了。她就在车站门口找一个干净热闹点的地方把榆钱儿到在篮子里，蹲那儿等人买。榆钱儿带着特有的香味立刻吸引了人们得目光，好多人围了过来，“有卖榆钱儿的了，真新鲜。”小姑娘，这榆钱儿多少钱一斤。“”三十！“慧儿脆生生的回答。”够贵的，家里老娘就好这一口，来一斤吧。“这个光头大汉说。慧儿这才想起来没有秤和食品袋怎么办呢？小姑娘也机灵说：”叔叔我没有秤和食品袋，你到超市里买个食品袋我给你多装点，保证不让你吃亏。“光头看是个小孩也没奈何，不给她计较，走到超市拿了个食品袋递给慧儿说：”别忘了多给我装点。“慧儿莞尔一笑，放心吧。接过慧儿装好的榆钱儿，光头掂了掂，满意的掏出三张十块的递给慧儿，慧儿高兴的说：”谢谢，叔叔！“其他人看见光头这样买了，都纷纷到超市里拿了食品袋让慧儿给装，一篮子榆钱儿很快就见底了，慧儿摸着鼓鼓的裤兜别提多高兴了。剩的大概有一二斤吧，太阳出来晒得有点打篶了，不怎么好卖了，慧儿想再等一会吧，实在不行就带回家蒸了吃。这个城市不怎么大，在慧儿眼里已经像天堂了，这里的人都衣裳光艳，悠哉悠哉的生活多好呀。不过自己家也好，空气好到处都是花香鸟叫，有爸爸有爷爷奶奶，要是妈妈在更好了。小孩子就是这样容易满足。

     对面的发廊里有一个女的，脸上涂了厚厚的粉脂，时不时的向慧儿这边望过来，慧儿也觉察出来了，觉得这女的眼神怪怪的，可能她想买榆钱儿，有事现在顾不上，又怕卖光了吧。等一会给她送过去吧。很快就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慧儿饿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早上出来的时候吃了奶奶带得大饼这会早消化光了，闻着远处的烧饼香味，慧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口袋里的钱可不能动，爸爸还等着用它拿药呢。看看对面的那个阿姨要不要买榆钱儿，她如果不要就赶紧的回家。慧儿挎着篮子来到发廊里，那个女的看见她一愣，”阿姨你要榆钱儿吗？就剩一点了，你要要的话二十块钱全给你了，我卖三十块钱一斤呢？“那个女的两眼放出异样的光”我要，我要......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盛点饭......“”阿姨，不用了。“那女的已经手忙脚乱的给慧儿盛了满满一碗肉丝面。”孩子，快坐那儿赶紧吃吧。“”阿姨，这.......“慧儿有点迟疑了。”没事，你吃吧，不问你要钱，是我做饭做多了倒掉挺可惜的。“慧儿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了，从妈妈走后她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那女的站在慧儿的旁边看着慧儿耳后的那颗乌黑的痣一次又一次忍住掉下来的泪。“你干啥来，还不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就要来客人了，吃个饭肉的什么似的。”楼上下来一个凶神恶煞似的男人。“马上就好，你不要吃榆钱儿吗，你看这小姑娘卖的榆钱儿多新鲜呀。”那男的头也不抬“那就买点吧，你咋还管她饭呢？你以为老子的饭不是钱买的？”慧儿立刻抹抹嘴怯怯的站了起来。“这小姑娘说肚子饿了，给她点饭吃，榆钱儿少要点钱。”“这还差不多。”那个男的嘟嘟囔囔的朝外走，临走还不忘回头警告一句：“快点收拾！”看那个男的走远了，女的赶紧跑到里屋拿了五百块钱给慧儿，慧儿说：“阿姨，你弄错了，太多了。”那女的说：“给你你就快拿着，我看中你的篮子了，连篮子一块买了，你快走吧。”说完就把慧儿往外推。慧儿拿着钱，“可是，可是，也太多了......”女的不由分说把她推出去，转身捂着脸就向楼上跑去......

     慧儿百思不得其解，城里人也太有钱了，买一个篮子都花几百块，回到家和爸爸说过以后，爸爸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对慧儿说：“以后不要再到城里卖榆钱儿了！”望着满树嘟嘟噜噜的榆钱儿，慧儿觉得可惜极了。榆钱儿的生命短极了，过了十几天，榆钱儿飘呀飘，厚厚的落了一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