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族故事(二)

作者:陈茂学

陈源勇是道公七子,我的幺爷,生于乱世,一生迭宕!

陈源勇生于1902年,行七。人送外号陈老幺!十岁时以已生的牛高马大。那时父母已亡,哥们也陆续自立门户。无人管他,他也乐的自在,守着几间破败的老宅,整日和一帮混混们胡闹!

闹归闹,可这陈老幺也非等闲之辈,是一个不学有术之徒,在赌场里油的久了,经耍出了手腕,偶一出老千,同行们究看不出破绽!这样浪了几年,在三官镇一带就小有了一点名气。

日月如梭,年齿渐长。老幺手里也有了一点闲钱。人也出脱的浓眉大眼,膀阔腰圆!看了哥嫂们出双入对,别的人家也是热火朝天,这小子也动了娶媳妇的念头,看准了十里坪李家的姑娘,使了钱,居然娶了回来!

一家人在一起一过,翆年又添了一丁。吃口一多,老幺便有了压力。只靠小聪明,混混可以,养家糊口可就难了!他见上河的洪氏从胜,行走于商郧两地,沽酒买布,置地买田,日子那叫一个滋润。如是动了见样学杨的念头~~好说歹说,软硬兼使,最终从胜究拗不过的死缠乱打,极不情愿地叫他做了伴当!

行走年余,工钱没挣多少,但行商的路涂,门道,老幺已窥见了堂奧。

看看时机成熟,老幺便辞了从胜,向李氏娘家几个殷实富户许下重利。借足了行脚的本钱,自己先勾当起来。也不在从胜的地盘

易货,远远地躲开他!未极经年,究偿还了本息!待知从胜省得,自是奧恼不迭,但也无可奈何,索性顺水推舟罢了!

民国三十年,老幺已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有房有地,还有林山。也诞下了三儿一女。这时的他已是少年老成~~瓜皮帽,竹布长衫,两撇鼠髯。二尺多长的旱烟袋,翡翠烟嘴,古铜色烟哨,石竹做的烟杆被他把玩的油光铮亮!出门收租,人未到,声先至,自有一股威霸的气派!

正在老幺踌躇满志之时。突然收到三官镇大乡长刘朝鲜的‘’大红请柬~~中秋节,请他‘’吃饭‘’。老幺心中一凛~~这朝鲜可是个黑白通吃的主~他不但是地方豪绅,手下有四十人抢,五房姨太太。最关键的是兵匪到了他的地盘,要吃要喝,出钱出伕,谁都要给刘大老爷面皮!自己行脚的路线,也在老刘的地界上。

老幺前后思量,沉吟良久,决定还是破财消灾~~叫上长随,备好银元烟土。以探望朝鲜母亲身体为由,拜会刘大乡长。

朝鲜的刘家大院,坐落在三官镇最好的为置,房子凭借山形地胜,四进四出。居高的位置设有三层土墙碉楼,上设枪眼,有乡丁昼夜看守。

老幺脊着腰进去,劳烦了管家的通报。看到宽大的客厅里,摆了两排黑油油的太师椅居中的檀香木主坐上斜倚着一个人,六十上下年龄,长袍马褂,满脸油光。似睡非睡,似醒未醒!塔鼻梁,肿眼泡,表请难测。

‘’刘东家,陈老幺给你请安来了‘’。老幺嚅嚅着,朝鲜微微动了一下,管家好一阵耳语,朝鲜这才眉开眼笑,彻底醒了过来。‘’老幺你也太客气了,家母小恙,叫你如此破费,你娃子还真是懂事啊…哈哈!‘’叫管家留饭~~‘’莫慢待了陈老幺‘。’

老幺千恩万谢,唯唯退出。给管家也封了润资。这才如遇大赦,一溜青烟跑了。回去肉疼了许久,可不久听说在此行商的散户,因为没有给朝鲜面子,莫名其妙地凭空消失了几个。还是感到后背发凉。

经此一劫,老老幺委顿不少,现在是开支多,进项少。必须开源截流,才能做大弥补亏空。

老幺本是不学有术之人,届之中年,耳濡目染,也实践了很久,早非夕日吴下之啊蒙!商道的几个重要驿站,都有他的拜把弟兄,城关镇花坊的李八爷,吕家场的吕大嘴,更是讲好了的未来儿女亲家!所以商道一途,已是顺畅,唯一的就是开源截流。

沽酒易布,那是做着的。幺爷一想,必须开发新的品种。做玉米粘糖是个不错的主意~~就是要添加新的花色。如是沿袭了前人的不少旧制~~洗脸谷爆花,核桃,黄豆,花生,杏仁……

自己陆续试验了几十款瓜果新品种,制成模具,几经捣鼓,究被他搞出名堂,弄出了几十个花色。

立秋一过,气温降了下来。这些高温易融的东西就会被请进城里。成了富人餐桌上的美食,孩子们的最爱!年关一到,幺爷忙的昼伏夜出,更是很赚了一笔!

赚钱买地,地的产出沽酒,粘糖。贩盐,易布。幺爷的日子走上了良性循环!

幺爷也慢慢的垮入了有面子一族!

幺爷年齿渐长,改穿宽松的唐装衫裤。脸上干干净净,福像俨然!

出门办事,必先掸掸衣袖,捋一捋头发!由于易货收租,少不得结交姑娘媳妇,不免风言风语刮将起来,传的久了,李氏幺婆的心里难免叽叽歪歪!

这年正是1946年,国共的内战如火如荼。

这年春天,年满三十的后川佃户衡广月,因为婆娘生病,孩子多,几天前已缺了嚼裹。人穷少了志气,一咬牙,拿起扁担布袋~~要饭去!

连面兵匪,粧稼欠收。幺爷几天下来,收入甚微,正在感叹世道艰难,人心不古,堂屋里生着闷气呢!

看着满面菜色的衡广月,气更不打一处来‘’我说衡广啊,我马上都没的掐了,那有给你娃子的?到别处看看?‘’

绝望的衡广月嚅嚅而退,心中充满了辛酸和悲伤。只得再厚着面皮,再到对岸谭家碰碰运气了!

这谭道乾是当地甲长,跑土匪时被土匪捉住削去一只耳朵,自此死里逃生,看淡了一切事故。老婆徐顺荣更是贤惠练达。看到落魄的衡广,二话不说,先叫他填饱了肚皮然后七拼八促,检了半挑裹腹的洋芋苞谷。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啊!衡广千恩万谢,笑咪咪的去了。

转眼到了1948年七月上旬,此时的恒广月已是后川乡贫协主席,民兵大队长,有权有枪!狂风暴雨似的阶级斗争把一个胆小怕事的佃农推上了时代的中央!虽穿着补钉衣服,但已奖的周正发白,端坐在主席台上,颇有一种天翻地覆的气概!

当下,被栓成一串串的地主老财们像鸭子一样被赶到会场,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一样颤栗不已……

反剪着双臂的幺爷彆见主席台上的衡广月射过来锥子一样的眼光‘’完了‘……’

时年,幺爷四十七岁!同殁还有他的老搭档,上河的地主洪从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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