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魔乱舞!

二零一八年六月二十九日上午,手机振动了几下,我没太在意,知道是短信,惯常看来,垃圾短信居多。当我漫不经心地打开来看时,着实紧张了,心脏骤然咚咚地悸个不停,脖梗发涨,耳根似乎贴到了心窝子上,嗵嗵的声响捣得我脑袋空白,茫茫然无所适从。

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关于我涉嫌信用卡诈骗的报案材料。光大银行的大红公章跃然纸上,格外刺眼。当然还有一张接一张的交易明细和追索材料。我心里漠然惆怅,不无担心,要真是被这样了,作为老百姓的我既无手执权杖的朋友,也无钱财,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自救的办法。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俗话说,三分好话当钱使,于是我战战兢兢地拨通了发短信给我的手机号。

你好!我看到了你发的消息;对方要求我下午两点到卡部去一下,我条件反射般地回绝了,借口不在本地,对方也许判断了我的顾虑,语气缓和着说,就是过来协商还款的事情,并威胁说,如果今天下午两点在卡部见不到人,就立马报案处理。人家的态度这么强硬,搞得我没办法在电话里和他谈还款的事情,最终扛不住人家的威逼,承诺第二天上午十点之前到卡部去。

从中午到下午,再到晚上,我的心情始终很纠结,想着这个事儿应该不是这么简单,这帮子催收的人,毫无信誉和道德可言,口蜜腹剑,阴阳两面,他们说的确实是到卡部协商还款吗?我看还得打个问号,于是照着通话的人给我提供的地址在网上检索了下,在一条光大银行信用卡部的招聘页面上看到了同样的地址,放心了许多,这种放心来源于对正式单位里的人的道德和信誉的认可,认为他们至少不会像第三方催收公司的人那样,满嘴跑火车,忽悠,骗你过去后不择手段地随意处置,但我还是不大能完全放心。

夜已深,我的心情始终不能平静,思绪万千乱纷纷,眨眼无眠见日明。

第二天十点多,我赶到了光大银行信用卡部,和我联系的小李铺开了好几份材料开始和我谈,他首先要我签一份二次开卡申请书,我用悲情和沉重的语调诉说我的困难,表示目前拿不出他说的钱数重新开卡。对方表示签了后可以先把这份材料呈报给总行,给我争取延迟报案的时间,这样我就有时间为分期还款准备贫困证明,我深以为然,爽快地签了开卡申请书。

他又指着还款承诺书,告诫我一定要在下周二之前把贫困证明开好并带过来再签。我答应尽快办理并寄希望于和他沟通的分期还款,要是能这样,那真是老天开眼呢,解了我的大压力。

事情似乎在向好发展,内心盘算着一定要努力兑现每月的还款,带着喜悦回到家里的我和媳妇分享了协商的结果,她很是欣慰。

虽然心绪舒畅了许多,但还是隐隐约约地莫名担心,内心萦绕着不祥,始终在否定中不断地肯定,卡部要是没有诚意,第一次去就被控制了,干吗还要我开具贫困证明?从谈话中感觉到分期还款似乎是个幌子,要我办理二次开卡才是真意图,既然是这样,干吗还要我开具贫困证明?各种疑惑,各种排解,总之,信了人家的话。

约好的周二下午,带着委托我哥开具的贫困证明出门踏上了去往卡部的公交车,车上,内心还是忐忑难平,充满怀疑,这帮子不会这次控制了我吧?但愿不会,都谈到这个份上了,应该不会,可这又怎能说得准呢,祈求老天保佑啊!

卡部,我把贫困证明递给了小李。他接过去看了看,凑到我身边压低声调,神秘兮兮地问说,这上面留的电话能拨通吗?我应着可以的,专门给叮咛过了,他放心地点了点头。接着他拿出了一份还款承诺书,备我填写,并很认真地交代说,总行规定的分期还款有一、二、三年期,你要求的期数申请起来可能比较困难,我们还是建议你二次开卡。

这个事儿我不是没有想过,本来一直可以保持卡片正常,只是家里因生意失败,债务过多,才想出通过卡片逾期来达到止息的目的,没成想止息不成,反受其累。我内心真实想法其实是咬住分期尽量谈,实在不成,答应二次开卡就是了。于是,我接着小李的话依旧诉说自己的苦楚,还是希望能通过分期处理这件事。正说间,走廊里突然传来了唤我名字的声音,扭头看清时一行人已经到我近前,是两名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和一名银行工作人员,其中一名警官甲手里拿着一份我涉嫌信用卡诈骗的报案材料,我的心顿时嗵嗵地紧跳起来,咚咚的声音颤得我有些眩晕,我立时控制了下自己,深呼口气,站起身来并努力站稳。是不是你,手执报案材料的警官甲面露凶相,语气严厉地抖着材料盯着我问,我说是的,把手机拿出来,有手机没?拿出来,近乎狗吠般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弄得人来不及思考或是顾及其它,我边掏手机边瞅了小李一眼,见小李杵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发生的一切,扭头给警官甲手机时,我强稳声腔,客气地对警官甲说,我在这儿正和小李协商还款的事情呢么,站在警官甲后面的银行工作人员搭话说,已经报案了,不用谈了,随即警官甲说,走!跟我们走!

路边熙熙攘攘,很多人的目光看似都聚集在这辆停在路边的警车上,另一名警官乙已早先出来立在警车旁边,低着头玩手机,弯腰驼背,斜撇着腿,警服衣襟松散地搭在腰间,我被请上警车后,也没见他抬头看一眼,依然抱着手机低着头钻进了副驾驶位。警官甲进了驾驶座,顺手把我的报案材料和我的手机放到了手刹的位置。

透过车窗,瞟了几眼阴沉沉、灰濛濛的天空,沉闷的气息憋得人胸内发涨。玩手机的警官乙似乎是有些玩腻了,拿起了我的报案材料,随意翻看着。现在做什么?他从疲态的嗓门里阴阳怪气地扯出了这么一句,我回答说,没什么工作,打打临工。一五年就没还款了吗?一六年也是?我迟疑了一下,回答说,时间长了记不大清楚了,应该是一七年开始逾期的,一八年情况稍微好转后,我就又开始还款了。你欠了八万多,每个月还个两、三百块钱能叫还款吗?我没有吭声,转头瞅了瞅窗外,愈发昏暗闷热的天空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警车停在了派出所的院内,我跟随着警官甲穿过了院内的停车区,进了指印开锁的白色大铁门,踏着铁板和铁筋架起的台阶上了一排办公楼的二层,跟随着又穿过了办公区的走廊,两排的房门大多紧闭着,贴着刑侦科、副所长室、卫生间等标牌。出了走廊,拐进了一条狭窄的楼缝,顶上搭着灰蓝色的塑棚,脚下架着铁板和铁筋搭起的只容一人行走的窄梯,也很陡,下了窄梯,全然瞅不见一丝天空,眼前有两处亮着昏黄灯光的门。

我被带到了一处留置室门口,警官甲给留置室对面躺在长条椅上的一名警察说,把这两个人关一起得了,长条椅上的警察爱答不理地哼了一声,继续翻看着手机。透过一排手腕粗的铁栏杆缝,见留置室里面的人摆动着手机说,已经联系过了,给卡里已经还了四万块钱,警官甲边用钥匙开锁边说,那你出来,随即把我推了进去,转身离去时甩脸恶狠狠地说,在里面好好反省!

留置室方方正正的,中间固定着一把黑漆漆的铁椅,有脚踝锁扣,有手腕锁扣,还有拦胸的铁栏件,四壁除了一片老式的暖气片别无他物,四周的墙皮上由顶到地覆着一层手指摁起来会软的颜色灰不溜丢的毛毡,比一般房屋窗户位置要高的一扇窗户上钉着一张菱花铁丝网,脏兮兮的,吊着很多尘穗,像极了一滩滩和了灰尘的鼻涕粘在上面,地面上铺着一层灰喷喷的塑胶,沿墙周围积满了脏垢。我先是坐在铁椅上,蓦然间恍惚了,似乎是犯了杀人放火,明抢暗盗,霸财淫掠的重罪,我没有,我只是个善良的老百姓,恪守本分,为人处世谨遵道德,却怎沦落如此?这帮警察看上去就没个正形,我心目中长久以来被灌输的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毫无踪迹,原来你听到的都是骗人的假话,悲哀呀!真悲哀!真话能听到吗?听不到,压根就没有人说真话,有些人揣着真话不敢说;有些人揣着真话不愿说;有些人揣着真话不叫说,有些人揣着真话反着说,总之,你听不到真话,获知的全是假话。我是法盲,可是我心里有杆秤,调整社会层面的伤害纠纷适用刑法无可厚非,可是信用卡,满大街摆着地摊地叫人办的信用卡居然暗藏这么大的风险,把卡办了,诱你消费,收你利息,逾期后加罚滞纳金,违约金,好处都被银行占尽了,末了还有刑法保护,实实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寄生卡。银行是公家的,现在好像也不见得,至少是半公家的吧,不拉上公家怎么可以,玩不转的,得靠公权力罩着不是?他们用一帮子打从娘胎里就流着坏水的所谓高端人才,搞出这么个玩意儿,就是要把普罗大众都绑在银行嗜血的口器上,如虱虫、水蛭般吸血不止,把老百姓的钱财尽刮。信用卡,我和你是用协议约束的经济行为,居然用到了刑法,我表示不服!第一九六条,你是荫护银行的安全套,你是束绑老百姓的幌金绳。信用卡部的这帮恶棍,一面和你和颜悦色地所谓协商,一面使棒槌,一切都是假象,光鲜的都是假象,真相皆不堪入目!

时间过去了很久,我不想呆在铁椅上了,我要砸碎它,用我的笔,我发誓,从这里走出去的那一天,就是我用笔揭露这些丑态的起始之日。

我离开了铁椅,在墙脚选了一块儿相对干净的地方蹲下来,背靠着墙,审视着这把铁椅,脚踝锁扣和手腕锁扣内侧的漆皮早已离落,明光光的铁色寒气袭人,不知有多少人用过它,椅内是何等的凄厉场景,椅外是何等的狰狞张狂。

想起我的妻子,她还不知道我被带到了这里,知道后又是怎样的凄婉哀怨,心力交瘁。她没有工作,也没有从信用卡的风险中走出来,我的今日,她已经历了两回,她是坚强的,内心是强大的,令我佩服。

警官甲走了过来,欠着身子从长条椅顶头的桌子上拿了钥匙打开了铁栏门,带我进到一间审讯室,要我坐到靠窗的单椅上,用严厉的口气质问我说,钱是怎么花的?我回答说,就是消费么。一四年以前,信用卡犯罪主要是盗用别人的名义使用信用卡和伪造信用卡等,现在刑法上有规定,信用卡透支逾期不还超过三个月就涉嫌信用卡诈骗罪,要判刑两、三年的,我和你无冤无仇,人家报案了,我们就不得不管,我最多给你三十个小时,想办法把人家银行的钱一还,人家一出撤案书,我这里就把你放了,能不能还了?听着他的话,我内心横下劲来说,要是都还上,应该是比较困难。那你只说能不能还了,要是不行,我也就不在这儿和你浪费时间,直接立案了,提你到看守所里待着去。我急忙应声说,要是能先还一部分,应该可以吧,警官插话道,那就和人家银行协商么,说话间从手边拿起了我的手机,起身递给了我,并说赶快联系,和人家协商。

拿到手机,我先是拨通了媳妇的电话,把我的情况给说了,媳妇在电话里沮丧地说,这可怎么办啊?我说警官要我和银行的人协商,我先和人家沟通一下再说吧。随后我拨通了卡部小李的电话,小李说这个事儿他已经管不了了,没办法帮我,不过可以把卡部郭经理的电话给我,叫我联系着试试,我表达了谢意。不一会儿,短信里收到了郭经理的手机号,我拨了过去,郭经理先是说必须全额结清,没有协商的余地,临挂电话时顺带了一句说,你的这张卡不是查过了可以重新开卡么,我紧着说,可是我在这里,该怎么弄啊?郭经理在电话里接着说,我这里有认识的提供资金过桥的人,发电话给你,你自己联系吧,我表达了谢意。站在一旁的警官甲急促地问我,怎么样?谈好了没?我把和郭经理沟通的情况又给警官甲陈述了一遍。警官甲接着问我说,前边联系的是不是你媳妇,我回答是,警官甲继续说,给你媳妇再打电话,叫赶快准备钱么。我说郭经理发了过桥服务的电话,我先联系下,看需要多少钱,警官甲点了下头说,那赶快联系。

我先是问了下过桥服务的费率,电话里说十个点,我听卡部小李给我算二次开卡的费用时说的费率是六个点,便搭话说六个点行不行,电话里说那你过来再说,我知道自己现在肯定过不去的,便问能不能叫别人代我办理,电话里说,不行啊,你得亲自过来才行,得签协议,还得把你的和信用卡绑定的电话卡、信用卡、身份证留在我们这儿四、五天时间,等重新开卡并把我们的钱刷出来后才能给你。我接着说,这会儿确实过不去呀,还有没有其它啥办法弄?坐在审讯桌前的警官甲听见我说过不去的这句话后,扯着嗓子插话说,你就给他说,你在派出所里,出不去。电话里的人听见了警官的话,随即说,我们可以去派出所里找你办,现在是五点多,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要办就得快点,你的信用卡额度是多少?欠款总额是多少?电话里的人算了算,说了要我准备的钱数,我再次婉转地请求说过桥的费率能不能优惠些,电话里的人用冷峻的口气说,没办法,公司里有规定,优惠不了,你看要能弄,我就到派出所找你办,不能弄,我也没办法。话说到这里,我内心对电话里的人产生了极度的厌恶感,这帮痞子专门和银行、派出所搞得这种黑产业,把人先置于困境中,再明着讹你钱财,跟强盗、土匪有什么区别呀,人呢!一旦出事,群魔乱舞啊!在这种境况下,也只能强忍愠气,答应人家的条件,并说先想办法凑钱到我的微信里,要是凑够了就再给他电话,要他过来。

还未及从耳边挪开电话,警官甲就又扯起嗓子吼着说,赶快给你媳妇打电话凑钱么。我内心是崩溃的,不是因为我的处境,而是这帮警察对待审查的人这种恶劣的态度和淫威;这帮过桥的痞子对待身处困境的人这种贪婪的讹诈和冷血;这帮银行的恶棍对待逾期的人这种伪善的面孔和冷酷。我先是用右手抚摸了一下自己气急而颤抖的心房,平复了下情绪,接着再次拨通了媳妇的电话,说了和过桥的人沟通的结果,媳妇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认了。挂断电话,我装作用微信沟通事情的样子,蹲在审讯室的窗下,翻看了一会儿微信朋友圈,记得我之前在圈里转发了一篇文章,《承认吧,你的朋友圈里没有什么真朋友!》,现在想来,更觉如此,在你落难的时候,关心你的人不再有温暖的问候;依赖你的人不再有追随的身影;视为知己的人不再有知心的话语;熟稔的人不再有随意的搭讪;深得信任的人反会落井下石;帮助过你的人多会自怨自艾;毫不相干的人也会躲闪你的身形,生怕撞了霉运,世态炎凉,难以尽述。

约莫四、五分钟,警官甲接着喊道,联系得怎么样了?钱凑到了没?我极度鄙视地瞟了一眼这帮土匪警察的可恶嘴脸,诺诺地说钱已经凑够了,听了这话,警官甲凶峻的脸上立时泛起了喜悦的神情,语带嗔怪地说,这就好,现在和办事的人联系。我拨通了过桥的人的手机,说已经凑够了他说的钱数,过桥的人语带兴奋地表示马上过来办,警官甲插话说,把我的手机号给他,过来后给我电话,我出去接他,要不他进不来。

放下电话,审讯室门口探进了一个人,警官甲急忙从审讯桌前腾地站起身来,满脸堆笑,紧步到门口,迎了进来。但见进来的警官脸色黑黑的,戴着一副深色眼镜,隐隐约约能瞅见镜片背后射着犀利目光的一双小眼睛,头上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似已搭上了眼镜上沿,身穿一套警服,斜挎着腰,驼着背,脖子前抻,踮起下巴,语重心长地盯着我说,信用卡要正确使用,搞不好是要犯罪的,你们可能都不清楚这一点,想想办法,把人家银行的钱一还。我连忙点头称是,表示正在想办法。巡视的警官转头又和警官甲私语了几句,随即转身出去了。警官甲用凶恶的眼光瞥了我几眼,恶狠狠地说,走!我又被他锁到了留置室里,这次没有没收我的手机。

留置室对面的长条椅上,那名警察斜卧在上面,嘴里叼着烟,耳朵里塞着耳机,专注地看着手机,长条椅顶头的桌子上撂着两盒芙蓉王,一盒已经空了。我偷偷地瞥了几眼长条椅上的警察,在他专注看手机的当间,用手机拍了两张留置室的照片。没过多久,听见留置室过道里有脚步声传来,斜卧在长条椅上的警察起身坐在了椅子上,见我拿着手机看,恶狠狠地说,手机拿来,拿来,我用请求的声调解释说待会儿要和给我过桥的人联系,需要手机,警察恶狠狠地继续说道,拿来!没了手机的我百无聊赖地蹲到墙边,心情失落极了。这时,另一名警察已经走到留置室近前,对着长条椅上的警察询问道,里面的犯了啥事儿?回答说信用卡的事,该警察继续问到,登记了没有,回答说,还没有,该警察接着说,把手续一办,待会儿分局的领导要来检查工作。长条椅上的警察不耐烦地从杂乱的桌子上翻出一打材料,拿起笔,边问我,边记录,姓名?年龄?身份证号?啥时进来的?

我落寞地盘腿坐在了地上,双肘抵住膝盖,双手托着脸颊,陷入沉思,想来过桥的人也是好人,你身陷囹圄,没有手机,没有自由,彻骨的无助感;你多么卑微,被鄙视、叱责和控制,毫无尊严!是过桥的人来这里捞你出去,毕竟有这么个人在为你出力,无论目的。有些人会说我自欺欺人,他们都是一伙的,合起来算计逾期持卡人,从中捞钱,别幼稚了,你被人家算计到这般境地还说人家是好人,确是个迂腐地过了头的人呢!我继续思想着,钱呢!最大的矛盾体,用马克思的辩证法来看待再贴切不过了,一方面,它是好的,人们为此努力,维持生计;另一方面,钱是会咬手的,会把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古往今来,世间多少悲喜事,皆因钱而起,悲的事,小了说,背叛,离散,反目;大了说,霸权,掠夺,征服,其罪恶可谓罄竹难书!想起这帮专横跋扈的土匪警察,更是恨从心头起,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在他们那副恶变的脸上。好好的老百姓,不出示任何证件和公文,就直接先逮了,二话不说地关到留置室里,这算怎么回子事呀?算是绑架呢还是什么?算是滥权还是什么?想什么,来什么,警官甲身着休闲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对着长条椅上的警察指着我说,这个人就不用登记了,一会儿来个人把事儿就办了,也就放了。长条椅上的警察说,已经登记了,分局的领导很快就来了,你看怎么弄?警官甲说,没事,我带他到审讯室待着。

审讯室里,警官甲把门掩了一条缝儿,竖着耳朵听着走廊里的动静,时不时地透过门缝向外睉两眼。我深感好笑,好奇怪,既然我是你们堂堂正正逮进来的人,干吗搞得偷偷摸摸地,见不得人的样子呢?不干黑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这帮子土匪恶棍,总有遭报应的那一天!过了没多会儿,从卡部带我来的警官乙搓着门把手,探头探脑地撑宽了门缝,窃声窃语地挤了两句话,检查过了,领导走了。

我再被带到留置室时,又一个人关在里面,看上去年龄比我大些,穿着整齐,刚开始我们相视无语,眼神交叉间腼腆一笑。看到躺卧在对面长条椅上的警察戴着耳机自娱自乐,那人凑到我近前悄声问说,你也是信用卡的事儿?我点头应是,那人继续问道,你是多少?解决得怎么样了?我也一一作了回答。那人吁着声叹气说,我的卡额四十万呢,已经开过一次卡了,这次估计得还完才行,去年困难得很,今年搞了个驾校,生意刚有起色,没成想被逮到这儿来了,这下完了。说罢,他更压低了声音,接着说,这帮子警察贼得很,说是驾考报名,我才跑过来被逮住的,我认同地苦笑了一下。那人继续说着,这信用卡用不成,害人呢,就是拿高利贷,也不至于这样,我点头应是并随手示意他坐到我旁边,继续听他说,伙计,你能代我传个消息出去吗?我来这里家里人还不知道,媳妇没有工作,最小的孩子九个月大…,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诉说,我答应了如果我能出去,一定把他的消息带出去。我用心记忆着他给我的电话号和交代的事情并不断在心里反复。

警官甲又来了,他边用钥匙打开铁门边说,你们两个谈得热火得很么,我没有吭声,出了铁门,在长条椅顶头的桌子上拿了我的手机,跟着警官甲进了一间审讯室,在这之间,我快速地用手机记录了留置室那位许先生留给我的电话号。审讯室里头站着一位身形高挑、精瘦的小伙子,穿着胸前印花的白色半袖T恤和半裤,一条胳膊上的纹身从袖口中露出来,红蓝混合,看不出纹样的眉目。小伙子开口就问,钱准备好了吗?我说好了,警官甲插话说,不是还有个两万块钱么,听了这话,我有些吃惊,疑惑地看了一眼小伙子,小伙子笑着对警官甲解释说,不用,不用,他这个我们就全部代还了,警官甲嗯了一声,看似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过桥的协议签了,钱付了,电话卡、身份证、信用卡也都留了,结束了吗?警官甲面无表情地摆手示意我走,还不走等什么呢?我有些错愕,茫然,确定是结束了!出了审讯室的门,我转头望了一眼留置室的方向,这个地方我记住了,也记住了驾驭这个地方的人。

回到家里,我故作轻松地对着媳妇说,没事了,都过去了,在她看来,确是都过去了;在我内心,才刚开始,我要不断地控诉信用卡的危害,它其实给不了你什么,免息期最多五十来天,超过这个天数,就会逾期,然后就会被电话催缴,上门催缴,加罚滞纳金、违约金,最后用刑法第一九六条绑架你,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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