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的一个礼拜,我正在宿舍里百无聊赖的看书,桌上的小电饭锅里还热着中药,整个宿舍里都弥漫着草药的香味儿,这股味已经持续了一周,就连缩在天花板墙角的林姗都受不了,躲在我的花瓶里不肯出来。
好的是,现在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楚依依成天疯的不着家,让我错觉的认为她连大二都熬不过去就得成家了。
我终于又回到一人独处的自在时光,白宇一天三次发来短信,嘱咐我按时吃药,而我则把喝完药的空碗拍了照片给他看,他就会发一个乖的表情来,那我再发一个鬼脸的表情过去,这就是我们一天的交流。
艾虎哥从寄养堂找来了一种香薰,用来给我疗伤,但是我觉得那个味道,比中药还难闻,点了两小段就放下了,不过精神倒是好了很多,也不像之前咳的那么厉害了。
为了加强自己的体力,我现在每天早晨都会起来去晨跑,绕着操场跑两三圈,回来再去校门外买个早点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我算是真正的领教了。
周六的早晨,我依然在校园里晨跑,耳机里的音乐突然被来电铃声打断了,我按了接听键,继续跑着,却没想到来电话的竟然是彭叔叔,一听他的声音,我问他的第一句话还是白宇没事吧,人也停止了脚步定定的站在原地。
然而彭叔叔就苦笑了一下,说:“丫头你这么紧张,以后我可不敢给你打电话了。”
我听他并没有来给我报丧,我便继续跑步问他有啥事?
他犹豫了一下,告诉了我一件事。
他说自己是警察,本来应该是唯物主义者,可是经过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也不得不相信,有些事是真实存在的。
比如说,他们之前抓了个毒贩子,但是因为这个毒贩子可能牵扯到一桩凶杀案,于是就提审了他,但是,自从昨天开始,就发觉他有些不对头,刚开始以为他只是在装疯卖傻,但是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因为他觉得,他的眼神很恐怖,不像是人类的眼神,他偶尔会低声嘶吼,说一些他们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就在昨晚,他还袭击了人。
我问他谁受伤了?他说那人把唐杰的胳膊咬掉了一块肉,现在不过几个小时,那伤口竟然已经开始腐烂,因此,他突然想起了我,想让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一听是唐杰出了事,再琢磨琢磨他的话,便一口答应下来,他说等会儿开车来接我,我让他不用浪费时间,问他唐杰在哪个医院,我们直接去医院见面,他说好。
我到的时候他正在医院门口等我,他的脸色不太好,眼睛里布满血丝,看来是为了这件事费了不少心思,他看见我,眼神里出现了看见救星的神采。
唐杰还在病房里,两人的病房,只有他一个人住着,此时还在睡觉,受伤的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他眼珠正在乱动,不知在做什么样的梦。
我走过去,拿起他受伤的胳膊开始拆纱布,当拆下最后一层时一大股臭味便涌了出来,我和彭叔叔不由得都偏了偏脑袋,彭叔叔紧紧的皱着眉惊讶的问:“怎么会这样?!”
在他半个巴掌大的伤口上覆着一层腐败的黑色腐肉,这样的伤口不可能来自几个小时之前,而且更不可能像是在活人身上产生的,我仔细的看着那个伤口,轻轻对彭叔叔说:“必须得尽快解决,否则再拖延下去,就得截肢。”他听闻骇了一跳惊道:“什么?截肢?这么严重吗?”
我淡淡的点了点头,从背包里开始往外拿东西,一面对他说:“彭叔叔,得麻烦你,锁上门可别让人进来。”
他点了点头,眉头紧锁着去锁了门,再这回来的时候看见我拿着那把妖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刀尖上的血珠顺着刀刃划出一道红色的光线。
我让彭叔叔压着他,拿着妖刀,就往她的伤口上割去,彭叔叔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压住他的另外一只胳膊,我看了一眼唐杰,一刀刺入了那块腐肉,他一下就醒了,瞪大的眼睛里,白色的瞳孔上尽是血点,那血点小小的,像一只只眼睛,让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这赤裸裸的就是针对我这种密集恐惧症的人啊。
我用刀一点点将那些腐肉割下来,疼的唐杰满床打滚,我才想起来,应该给他打麻药的,可是为时已晚,就这么将就吧。
我忍着恶心,将那些腐肉丢在地上,十分钟以后,伤口就被清理干净了,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我拿出了一点金砂撒在上面,血立刻就被止住,而那些腐肉则在地上蠕动着,我从包里拿出一点朱砂,丢在上面,他们便立马冒起了黑烟,发出了恶臭的味道,彭叔叔都看得目瞪口呆,而唐杰眼中的那些细小的眼睛也消失不见了,彭叔叔放开他,他再一次沉入了睡眠之中。
这时候护士敲门进来,立即呵斥我们怎么能私自拆开纱布,感染伤口怎么办?看见地下的黑灰,又说怎么在病房里烧东西,如果不是我们说马上离开,我觉得她很可能会去叫保安来把我们赶出去。
我们出了医院,上了彭叔叔的车,他带我回了公安局。
他们已经上班了,彭叔叔径直带我到了地下室。
就像电影里看到的那样,审讯室的隔壁是一间小的房子,里面有两个警察正在监视着审讯室里的动静,看见我们进去后跟彭叔叔打了招呼又奇怪地看着我,不知道彭叔叔带个陌生人进来干嘛,或者认为我是那个人的什么亲戚朋友。彭叔叔没有给他们做解释,只是让他们先行离开。
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大大的玻璃,当然,在那边看来的只是一面镜子。
此时在审讯室里,一个枯瘦如柴的男子正被手铐锁在一把椅子上,他的头低低的垂着,我看不到他的脸,悄悄的开了天眼之后,我看见在他的身周围绕着一股黑色的森森鬼气。
我跟彭叔叔说,我要进去看看,他要跟我一起进去,我阻止了他,说我自己进去就好,他去反而不方便。
他反复叮嘱我,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不对就赶紧撤,还递给我一根警棍,带电的那种。
我笑了笑,接过来,转身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的空气非常阴冷,像是初冬季节,一呼吸面前就是一团冷雾。
我走过去,拉开他面前的凳子坐下,他慢慢的抬起了头。
“嘿嘿嘿……”他发出了低低地冷笑声。
我看着抬起来的那张脸,完全像一张白纸,就连眼睛也是白色的,从他的头发上滴滴答答地往下不断地流着水,整个脸形就像一个骷髅,黑色鬼气就从他的五官里徐徐冒出。
“白骨精?”我脱口而出了这么一个称呼。
他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嘴尖利的牙齿,依然嘿嘿地笑着说:“小护法?你,不认得我了?”
他的声音极度阴冷,但我一下听着却觉得耳熟,一时间没想起来。
他继续冷笑着,歪了下头又说:“三百一十年前,冬天,昆仑山。”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袋里嗡了一声,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三百年前的那场浩劫,昆仑山深处的地狱之门几乎被打开,释放出无数妖魔鬼怪来,一直到今天都清理不完,而寄养堂也才应世而生。
我一下跳起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跳上去卡住了他的脖子,大怒道:“奶奶的,那次如果不是你去打开地狱之门,老子们今天也不必如此辛苦,今天看我不把你打成灰烬……”
可是他却依旧低声冷笑着说:“如果我不打开那道门,你们的同门怎么会活到现在?小护法,你公平一些才是。”
公平?奶奶的,你个混世的魔王跟我谈公平?我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其实我知道,当初那一场围剿如果不是护法神兵众多,我们也并没有胜算,而今我面对的这个小魔王我也不一定能拿他如何。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已经过了几百年,那么多的乱七八糟的不是让你们都抓了个七七八八了吗?而且,今天,你一个人,有自信可以对付我吗?”他突然又冷笑起来。
我全身一颤,指着身后说:“我不是一个,是四个!”
他斜着眼睛漠然地看了一眼我身后四个真身又哧地冷笑一下说:“小护法,你觉得,我这样子会怕吗?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小魔王的称呼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他这句话说的不假,我突然意识到,几个月前艾虎哥他们对付的那条妖龙应该就是他是杰作。
“对付不了也得对付,总不得让你再在这人世间任意猖狂!”我怒吼着。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突然将我一把推开,他自己则站了起来,手上的手铐已经断成两半掉在地上。
我向后摔出,原地翻了个身稳稳地站在他面前,四道真身也站在我面前护着。
而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听见白宇在外面喊着让我开门。
他打量着他们四个,当听见白宇的声音后,突然卷了卷嘴角,展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来,突然向门口扑去,我眼疾手快的向门口一闪身抬手一掌打出一串佛符来,他急忙后退,一抬手将佛符挡开,可是佛符却在他的胳膊上爆出一片火花来。
“我没事!别进来!”我冲门外喊着,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家伙故意让他们把自己锁在这里,是为了等我来?
小魔王站在桌旁对我说:“你根本打不过我的,不如放我走,我回昆仑山去,不再现世,如何?”
我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因为我听他这么说觉得很奇怪,他等我来,就是为了让我放过他?可是我来之前他明明……是了!他应该没有办法自己离开,他需要我的帮助!
就在我刚想要仔细问他的时候,谁知道手机响了起来,我拿起手机,却看见是班主任打来的,他的电话我是不敢不接的,我的举手投足会直接影响他对我老爸的汇报,而且如果我不接,他就会一直打,然后让我老爸给我打直到我接听为止。
我看着手机屏幕,不得已只好本能地划开了接听。
班主任那特有的缓慢的声音立即传来,先是问我是不是还在睡觉,然后问我想不想参加课外的辅导班,因为他听说我的画画水平很不一般,将来可能会影响主课分数,他的口气虽然是在跟我商量,可是我听得出来,那是不容拒绝的安排,他将上辅导班的好处跟我娓娓道来,我想说什么还插不上话。
小魔王有些懵逼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们在对决的时候我还有心接电话,他觉得有些尴尬,我抬手示意他等一下,然后转过身走到角落里。
他唠叨了能有五分钟,我能说的只有几个字,嗯,好的好的,最后他非常欣喜的夸赞我,知道上进啦,愿意接受他的善意的意见啦,一定会前途无量啦吧啦吧啦的,就在他还在没完没了的时候,我又听到了砰砰的声音,这次不是敲门,而是敲窗,我一回头,看见小魔王正站在那面镜子前,指尖突然伸出锋利的尖甲,一下刺穿那块玻璃,紧紧抓住,想要把那玻璃扯下来。
我心想:奶奶的,老猫不发威,你当我只会招财呀。
“老王八蛋,你给我住手!”我忍不住喊了一声,电话里班主任一怔,问我说什么呢。
我赶紧说我这有事,然后就把电话挂了,人已经冲上去,抬手又是几串佛符向他扑去,他转身向一旁一闪,佛符没在了墙里。
彭叔叔在破洞的玻璃里向我喊:“丫头,撤出来!”
“你们先上去,我没事。”我回了一句,几道真身则已经上前,我觉得一场恶斗必然不可避免,而那小魔王却做了一件让我瞠目结舌的事。
他突然缩在墙角不断地颤抖起来,一下恢复成了这具身体的本来面目,这个人喘息着眯着眼睛无力地看着我们,是的我们,因为极度虚弱的他此时是可以看见正常人之外的灵体。
他打量着我们,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我上前一摸他的脉博,一丝细微的跳动从指尖传来,我转身对玻璃后面喊:“这个人不行了。”
然后跑去开门。
就在我刚把门打开的一瞬间,突然一道阴风从背后扑来,我猛地转过身,看见几道真身倒在地上,而一团黑雾则趁机穿过门隙扑了出去,我打开门冲出去,一路拍出佛符,可是都被它给躲开了,它阴笑着说:“小护法,谢谢你帮我跟那个东西解锁,回见吧,哈哈哈。”
说完它顺着楼梯向上一窜,就此消失不见了。
我呆立在楼梯口看着它消失的地方,解锁?
我突然觉得手上一疼,一看之下,上午用妖刀切开的手指上依然在滴血,我转身就往回跑,白宇差点跟我撞个满怀,我也不等他问什么,推开他就冲进审讯室,几个警察正扶着那人坐在椅子上,那人虚弱地呼吸着,我扑上去一下撕开他的衣服,一眼看见在他的胸口处印着一个黑色的印记,只是,上面涂着我的血将那印记分成两半。
我退后一步坐下,此时,真身归位,我突然觉得身体一沉,像背着一袋大米一样顿时直不起腰来。
眼前这个家伙一定是跟小魔王做了什么交易,愿意把自己的身体给小魔王使用,可是没想到这家伙是个绣花枕头,成天吸毒,有气无力,而小魔王陷在他的身体里,因为交易达成,便有封印将他们紧紧地锁在一起,直到他们的交易结束,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交易,也许是因为这交易永远也完不成,而小魔王则永远无法离开这具身体,所以就想办法引我们的同门之一来,而我们的血可以解除一切以保护人类而发生的一切封印,他这才得以解脱。
我这么一想,不禁失笑,一个混世小魔王,竟然让一个毒贩子锁在身体里了,这家伙的智商堪忧啊。
几个警察正在整理现场,看见我坐在一旁笑都奇怪地看向我,彭叔叔和白宇都围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冲他们摆摆手说没什么。
我从包里拿出金砂来沫在伤口上,然后让白宇扶着,我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挨到他的办公桌前坐下,然后闭着眼睛心里开始念诵经文,如果让别人知道我在警察局里念经疗伤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念了好一会儿,身上的沉重感才慢慢消退,如果不是那个小魔王在毒贩子的身体里消耗了过多的法力,他才轻伤了我的护法真身逃走,若是换做以前,现在我恐怕已经挂了,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我张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白宇一直守在我身边,见我张开眼睛,他才长长地吁了口气,说我刚才的脸色很吓人,又不敢叫我,我说我的真身受了伤,我得给他们治疗,这会他们已经好了,他只是懵懵地听着反正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唐杰已经恢复出院,进来办公室后,大家都围上去问长问短,昨天都还奄奄一息的人,这会儿就跟没事人一样。
他自己也奇怪,说本来就不大的伤口怎么能严重到要送去抢救,说起来就想笑,然后给我们看他的伤口,此时再看,已经结疤,而对于我给他动小手术的事,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一定会抓狂。
中午彭叔叔请我们几个人吃饭,席间对于私自叫了我来解决的事还是向我跟白宇表示了一些感谢和歉意,因为刚才白宇见我情况不太妙还冲彭叔叔说了几句抱怨之词,现在一切都平安了,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彭叔叔表示理解白宇的护犊子心态,上次的僵尸事件让白宇受伤他就一直很内疚,说他们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谁受了伤他心里都像割了一刀一样疼,幸亏这次唐杰没事,不然,他又多了一块心病,所以并不会怪白宇,说如果这次又让我受了什么伤,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但是对于那个人的状态,他只能想到让我来帮忙,一时着急,也没有来得及跟白宇商量。
白宇听了摇了摇头,唐杰赶紧拿起茶杯向我们表示感谢,几个人碰了碰茶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们之间的战友情是没有年龄限制的,同生死,共患难,这种情感是超过了天下任何一种关系的。
席间,三个人都给我夹菜倒水,我觉得我很有可能在这一顿饭的时间长胖好几斤。
最后我不得不腆着肚子从包厢出来。
我一再跟白宇确认我没事,但是要走一走,而他们下午还有太多的事要处理,这才放我一个人回去,并且一再交待让我到学校就给他打电话。
我向他保证完他才跟他们走了,走了几步,我还听见彭叔叔调侃他说年纪轻轻的就有当爹的风范了。
我一路往回走,手机就又响了,这次是我老爸,说刚才班主任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提醒我以后跟别人说话要注意言辞,不要说脏话,对于一个学习艺术的人来说一定要有艺术修养,不要一张嘴就老王八之类的,云云。
对于小魔王的事我电话告诉了艾虎哥,他说他早就察觉了,只是一直不知道它躲在哪里,现在更是不知去向,不过听我说它现在的这个状态,倒是不用担心,但还是给其他同门打了电话,让他们都多加一份小心,提防那东西再次召集其他怪物们作乱。
而我也去报了绘画课外的辅导班,争取经过加时赛般的学习让我毕加索风格的画能转变画风,可以见人,以不至于说出去丢了学校的颜面。
画画这东西我一直认为,就是用画笔随心画,为什么一定要按照别人的风格去模仿呢,就跟写字一样,那些名门大家不都是胡乱写出自己特色的一派来吗?有些字写得我都不认识,我跟他们有什么差呢?不就是我不出名嘛。
我带着这样的想法天天去上课估计进步不会太快。
果然,上了第三堂课的时候,辅导班的老师就几乎要吐血了,指着我画的素描苹果说:“如果你这种东西让人吃了,人类很快就会灭亡。”
然后他就让我从画圆开始。
人家都在纸上画各种东西,我就拿着纸画圆圈,一遍一遍地画,直到我快吐血。
转眼就又过去了半个月,眼看就要放寒假了,专业课程也紧张起来,就连周六周日我们都在加课,但是对于楚依依来说,一点也不紧张,下了课还是奔去见那个勾魂的吴开,也不累的慌。
杨欣姐跟我的联系很频繁,时不时就发个微信,要么就寄来一些零食,还问我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回家,她想约我一起去滑雪。
我对她始终保持着一些距离,本能的拒绝她的好意,因为我知道这种好意绝对不是来自她只想和我做朋友,而是想做我小舅妈。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对白宇这么不死心,当事人明明已经很清晰地告诉了她很多次,对她不来电,可是她就是不放弃,这样的心态我这个学生党是怎么也不明白的,也许,白宇是她见过的唯一男性吧。
我捧着厚厚的书一面看着她刚刚发来的微信这么想着。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窗外天已经黑透,图书馆里还是坐着很多学生在埋头看书。
我伸了伸懒腰,电话就又在桌面上震动起来,我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楚依依。
我卷起书放进书包,拿起手机一面低声接听一面快速地离开,以免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喂,啥事?是不是搞出人命了?”我想终有一天这个家伙会把自己搞出事的,可是电话里并没有传来她鄙视的声音,而是带着哭腔哽咽着对我大声说:“快,快来救命啊——,吴,吴开出事了,我只有找你,我知道下面有东西,你快来!”话没说完她就呜咽起来,我听到她说话的背景应该是在一片空旷的地方,因为不断有呜呜的风声传来。
我心里一怔,赶紧问:“出啥事了?你说清楚,吴开怎么了?”我被她不清不楚的叙述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他,他掉下去了,你快来!”接着就是呜呜的哭声。
“在哪呢?报警了没?掉哪去了?”我几步冲回宿舍放下书包,拿起我的小背包就往外跑。
“警察处理不了,只有你能帮我,快来吧,我,我把地址发给你。”她说完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微信里出现了她发给我的位置共享,我一看,是东山水库,是附近的风景区,一些人会到那里钓鱼,都说那里面的鱼又大又肥,难道吴开被鱼扯进水库里了?
我出门就打了辆车,然后给她回了条微信说了句我就来,又给白宇打了电话,告诉他吴开他们在东山水库可能出事了,他说他给那边的派出所打电话,他会随后就到。
可是,出租车在不远的广场上就被赌住了,水库离我这里至少得一个小时的路程,我这才一拍脑袋骂了自己是个白痴,坐车去了吴开也会变成鱼食了。
我跟司机说我就在这儿下车吧,司机不甘心地看着我,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因为堵车白白错失了一笔钱。
我几步冲到一旁的人烟稀少的小巷,然后念了句咒,再吹一声口哨,半空一只硕大的天鹰便出现了,它从夜色里一头扎下来,我原地一跳,被它巨大的爪子抓住后再次冲进了夜幕之中。
我站在它的后背上,不出十分钟,我们就已经出现在了水库上空,然后它一个俯冲,我从它的后背跳下来,它盘旋一圈消失了。
我远远就看见楚依依站在通往外面公路的路口眼巴巴地等着我,不时转头看看身后那片黑色的水库。
“我来了。”我跑到她身边扯了下她的胳膊,她惊慌地回过头来惊讶地打量着我,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我看着她一脸的泪水问:“人呢?!”
她眼泪哗地一下又流了出来指着水库说:“他掉下去了,下面有东西,他上不来,他会游泳的,可是他一下去挣扎了几下就沉下去了,有东西在拉他,我看见了,有个影子,快救救他,求求你,快点,过去好久了,别让他死……”
我听着她的语无伦次,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这个水库水深几十米,现在在夜色下是一片墨黑色,掉下去十多分钟,恐怕凶多吉少了。
我转头看着她说:“我去救他,不过,你得有思想准备。”我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下就坐倒在地上,哀痛地点了点头。
我拿出包里的妖刀,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开了天眼,这才看见水面上浮着一层白雾,阴郁不散。
我大喊一声:“开!”将刀一下刺在水库旁的地面上,接着,整个水库里的水开始晃动起来,就像是谁在摇晃酒杯里的酒。
那些水越晃越烈,吓得楚依依后退了很远,广阔的水面突然像被扔进一颗炸弹一般“砰”地一声巨响,又像是突然起了龙卷风,水被激起一个巨浪,然后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吸水状态,高大的水壁退在水库边沿,顺着整个水库边沿旋转着发出震天的响声。
我回头对楚依依做了个我进去了的手势,然后也不等她反应,我弯腰拨出妖刀就走近水壁,水壁上开了一道门,我一步就迈了进去。
里面已经是一片干涸,几十米深的水底部是一层厚厚的淤泥,而水库里的那些鱼则在水壁里游动着,果然条条都很肥大。
我站在水壁内的水台上,四下打量着硕大的空间,空气里全是水气,阴冷冷的,环境很黑,我什么也看不清,我展开手心,将手心亮出一点火光来丢向水壁,那金色的火光便一下顺着水流展开,照亮了几百平米的空间,我这才一眼看见,广阔的水下已经被厚厚的黑色淤泥填满,就在我面前几十米之外的淤泥里,有一个人正露着一半身体背对着我!
我跑上前正想去看是不是吴开时,突然,在四周的水壁里,走出一个又一个人形来,它们没有面目,只是一股股的水流形成的人形,在它们身上散发着腾腾的杀气。
我直起身,手里的妖刀长成一米多长,萤萤的绿色妖气环绕着刀身,我一晃手,那妖气就变成了蓝色业火。
我谨慎地看着四周,脸上金符一现,四道真身手持法器站在四角也冷冷地看着从水壁中走出一个又一个人形妖物。
那些东西越来越多,我挥着刀冲进了它们之中,妖刀所及之处那些水物就分成两半,可是过后又合二为一,对付这些东西,业火已经不管用了。
我再一晃刀柄,一道金光裹上整个刀身,每挥一下,就会划出带着符文的金光,这下,那些妖物就应声消散,我见有效,一面念出驱魔严楞咒,那些水形妖物这才一批批的消失,而真身们则对付起来更是容易,法器过处,一片祥和。
我将剩下的交给他们,转身走到水库底部,刚才在十几米的上方看不真切,此时等我借着水台下到底部时,这才一下看清,在我面前除了这露出一半的人的身体外,相隔不远就会有一具具的尸体,或者是露出上半身,或者是露出下半身,或者只有一只手、一只脚,粗粗一数,不下百具!整个尸体上都被啃得齿牙交错,斑驳不堪,难怪那些鱼都如此肥大。
我眼前的这个并不是吴开,我吁了一口气,却又更加的担忧起来。
我在四周不断的寻找,突然一个声音居高临下的传来,听得我心里一惊:“小护法,又见面啦?”
我猛地抬头,一眼看见一个黑影正浮在半空,长袍状的黑雾上一张白色状如骷髅般的脸,黑雾从它的五官里不断地冒出来,我心里一惊,怎么是它?“小魔王?”
我踏着水台升上去,它双手在胸前一抱得意地看着我说:“不知道是你,也没有准备咖啡,白水喝不?”
四道真身立即围在它的四周,我站在他几米外咬着牙冷冷地说:“你不是说要回昆仑山吗?怎么会在这里残害人命?”我指着淤泥里的那些尸体。
它伸出一根手指来晃了晃说:“小护法,你怎么也沾染了人类的恶习?不查明真相就胡乱栽脏?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人类是我杀的?”
我冷哼一声盯着它的鬼脸说:“不是你还有谁?你法力不足,只得靠吸食人类的灵魂来存活,这还需要什么证据?”
它突然仰天长笑起来:“哈哈哈,小护法,你太小看我了,我堂堂一个小魔王需要这么做吗?要吸也是吸那些精精怪怪,或者是,嗯,护法。”它抬起大拇指指了下身后的几道真身。
我迟疑地看着它,难道,不是它干的?虽然它说的有些道理,它这种级别的妖物是不屑于吸食人类灵魂,可是到了它目前这个地步,也不是不会病急乱投医,所谓,苍蝇也是肉。
“不过,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已经把它收拾了,哈哈,小护法,你要不要谢谢我啊?”它笑了几声,伸出尖利的指甲在嘴里抠了几下,拉出一根长长的刺来丢向淤泥。
是条鱼精?让它吃了?
“我的朋友呢?”我问。
“朋友?”它怔了怔,似乎是在思考,然后双手同时在胸前黑雾上一拉,像拉开大衣的前襟一样,一下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在那里,我看见好几个人或站或倒或蜷或俯地卷成一团,它低下头看了看问我:“哪个?”
我仔细看了看,一眼看见在最中间正蜷着一个人,正是吴开!
我抬手一指说:“就是他,快还给我!不止他,还有其他人!”
他再次低头看了看,然后一下又将“衣服”拉起来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嘴里还配合着发出了“滋”的声音,似乎在那团黑雾上真的有一条拉链一样。
“还你?凭什么?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些人类还新鲜,我正在考虑要怎么吃掉他们呢。”说着嘿嘿嘿地笑起来,伸出尖尖的黑色舌头来舔了舔嘴唇,如果那干骨头也算有嘴唇的话。
“你不要再造弑孽了!”我吼了一声。
它听了又呵呵地笑着不紧不慢地用手点了点太阳穴说:“弑孽?我算算啊,从几百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在造弑孽,要是论下地狱当惩罚嘛,哎呀,我得被业火炼烧上百万,不,亿万年,哈哈哈,可是,我现在会怕吗?我为什么叫地狱小魔王你不知道吗?那炼狱业火是专门为我而生的,可是,你现在拿业火烧烧看,对我还有没有作用?你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它了吧?嗯?”
它向我一逼近了几步,它整个身体都突然爆出一团蓝火来。
的确,它就像是那个孙悟空,已经不会再怕炼丹炉里的三昧真火一样,我还能拿它怎么办呢?
“那么,你要怎样才能放了我朋友和其他人?”我瞪着它,后背却已经冒出冷汗来。
它停止向前,站在原地思考着,然后盯向我,突然坏笑几声说:“你们这些护法口口声声说要为人类鞠躬尽瘁,那么,就拿你来换吧?”
说完它就一直盯着我,表情带着诡异而嘲讽的笑容。
我突然又吁出一口气来,还好,它有条件,就怕它什么也不肯呢。
我回过头,看着站在水壁外眼巴巴地看着我这里的楚依依,想起当初见到她的时候我那么讨厌她,可是现在,我竟然愿意为了她心爱的人跟魔鬼做交换,不,其实并不是为了她,换成别人,我也只能答应,至少,让他到我的身体里来,我可能还有法子处理。
我转过头看向它说:“好的,我愿意。”
它应该是没有想到我会答应的这么痛快,本想好好的嘲弄我一番的计划被我打破了,它发了一怔,然后轻轻笑了几声说:“好啊,那么,一言为定了?!”
说着,它身体一抖,从它那团黑雾里抖下几个人来,他们纷纷掉向淤泥,四道真身立即伸出法器接住他们,我脸色一变说:“他们死了?你!”
它听了无辜地摊了摊手说:“你可没说要我还给你活的啊,有个尸体还不行啊?人类不是总说,留个全尸什么的?我这个小魔王已经很仗义了。”
我看着盛在法器里的几具尸体突然悲从中来,对护法说先送他们出去,我再想办法找到他们的灵魂。
几道金光一闪而逝,然后,我就听见楚依依绝望的悲恸的哭声,但在下一秒,四周那高大的水壁便突然哗然而落,我脚下一空被强大的水压了下去。
整个水库又恢复了原样,我沉在水底被水流带动着圈出好远,水里的泥沙重重地裹着我的身体,我不断地撞击在淤泥里的那些尸体身上,有时候就仰面撞上去,那些尸体就被撞得支离破碎。
我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已经离岸边很远了,似乎是已经到了水库的中心,在我身周是高达几十米的水,我仰头看着黑色的水,然后一个身形停在我身旁几米远的地方,一双眼睛里散发着蓝光,它的声音在水里显得幽远阴森:“小护法,你以后就永远的留在这儿,看我吸食光这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的生灵!看我怎么用业火把这里变成人间地狱!”
原来,它说用我交换,是把我困在这里,而不是要用我的身体。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占据你的身体?你当我白痴啊?我钻进你的身体不是等于钻进一个笼子里?我要让你在这儿,其他护法就不能把我怎么样,而且,你身体里的灵气对我还有很大的作用,你就是我的制氧机。”
“你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我怒骂了它一句,它并没有生气反而狂笑起来,却因为笑的太厉害,一条鱼无意识地撞进了它的嘴里,呛得它咳嗽起来,然后扑地一吐,一个鱼骨就从它的嘴里喷出来。
我趁它咳嗽之机,用力向上游去,可是还没游出十几米,头就一下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我抬手一摸,似乎在我的头顶上方有一块厚重的玻璃似的。
我再向旁边游了一段,发现同样有一块隐形的东西。
“这是我下的结界,就凭你的本事,恐怕还不容易打破,不过你尽管尝试,打破了这一层,还有十层,等你统统打破,我已经把人间地狱打造而成了。”它得意地说着。
我不信邪地用尽各种法子,可是,正如它所说,我连这一层都打不破,我的法力还是太弱了。
我浮在这块像玻璃的结界下抬头看着上面,一面向岸边游去,可是上面一团漆黑,我手心的佛光再也点不亮这片水域。
我已经可以摸到水库边那些大石块的墙壁,现在的我就像是鱼缸里的鱼,我被困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似乎正在发亮,我已经可以看见淡蓝色的天光,突然,我身边的水波一动,我回过头,发现原来黑暗的水也被外面的光线点亮,而小魔王竟然就在我身边睡着,现在,它张开眼睛,抬手揉了揉冒着黑气的眼眶,转头看向我说:“小护法,我劝你最好睡一会儿,不然一直这么熬着,嗯,对皮肤不好。”说完捂着嘴奸笑起来。
我突然抬手向它发了一串佛符,那佛符却停在它的身周,破碎了,看来那只鱼精果然给它提供了很多的法力。
“你就别费事了,你这点功力给我抓痒都不够。”它站起来伸伸懒腰,说了句:“好了,地狱计划开始要着手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说完突然趁我不备向我扑来,冒着黑雾的嘴直往我的脸上逼近,我抬手就去插它的眼睛,它一下闪开,我紧紧地贴着水库的石壁。
它双手插腰想了想,突然一笑说:“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那好。”
说着,它打了一下响指,一个转身,黑雾消失,转过身来的,是穿着皮夹克牛仔裤的,白宇。
它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对我说:“这个样子总行了吧?我提供的服务多么人性化?”说着它就一步步向我走来,我竟然真的没有挣扎,就好象真的白宇站在我面前一样,那熟悉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和那冰冷的嘴唇……
它一手抵着我的脖子,低下头来,一双眼睛里散发着幽幽蓝光,我突然无力抵抗,它的嘴唇紧紧碰着我的,然后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我的身体里被吸走,一直到我觉得两眼发花,它才放开我,然后坏笑着看着我说:“果然还是这个样子管用,小护法身体里的灵气还真是醇厚,哦,我忘了告诉你,这可是我的初吻,送给你了,你可要对人家负责哟。”说着它又对我做了个飞吻的动作,转身不见了。
我顺着石壁无力地向水底滑落。
我坐在淤泥上,整个身体冷得像一块冰,我不断地颤抖,连同我身周的水都在一波波地荡漾着像沸腾了一样。
我一定是个大傻瓜,明明知道那是小魔王的把戏,我还是上了当,难道在我的内心深处是在渴望着什么吗?明知道只是假像,也还是义无反顾,又或者,我是已经绝望了吧,宁愿让它吸食完我身体里所有的灵气然后死在水底,是我觉得太累了吧,那么活着,等着那一天的到来,那个我不想面对可是却无力回天的结果,所以我宁愿这就是最后。
我把脑袋深深地埋在臂弯里,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流泪,因为在水里,我无法感知,只是觉得在心脏的位置有一种压迫的疼痛感一波波地传向大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大片阳光从上面照下来,照着水里混浊的浮游物,我仰头看天,然后再一次向上游去,可是,阳光能穿透的地方,我却不一定能穿越,那坚实的厚重感依然存在,我一拳一拳地击打着它,直到鲜血四溢。
“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浪费了。”身边突然传来的说话声吓了我一跳,我转过头,看见白宇,不,小魔王正贪婪地吸食着水里飘浮着的血液。
然后等它吸食干净,便张开发着幽光的眼睛来看着我,一手挑着我的下巴说:“小护法,想我了吗?”说着,嘴巴又靠过来。
我突然伸手紧紧地撕扯着它的脸,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不许你用他的脸,你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怪物,你根本不配拥有一张人的脸,你这辈子,永远成不了人,你只是魔,将来会死在须弥山下的恶魔,你的灵魂会被不断的折磨,永不见天日,你不能死,也不能生,因为你没有资格,你只配活在地下,你以为你是小魔王就了不起吗?你当初为什么被挤出地狱之门?因为连你的同类都瞧不起你,它们只想你死,万劫不复!”
我拼了命地咒骂着,用尽我能想到的最最恶痛的话语。
它终于听不下去了,大喊了一声:“住口!”
然后猛地变回原形,一道黑雾紧紧地缠着我的脖子,我瞬间就窒息起来,可是我却笑着:“你最好杀死我,杀死护法,你就可以如我的愿了。”
它的眼里冒出剧烈的蓝火,靠近我的脸厉声说:“你最好不要激怒我,我是小魔王,所有人都怕我,现在,我就让你看看我的能耐!”说完它猛地放开我消失在我的面前。
我捂着喉咙用力地咳着,有些后悔刚才的作法,是我一时冲动,万一它真的杀了我,那么又怎么想办法来跟它周旋呢。
我又一拳击打在头顶的那块“玻璃”上,可是,第二拳还没出去,眼睛就怔住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乌云,狂风大作,整个水面快速卷动着,我紧紧地贴着下面向上看,不一会儿,我就看见有几个人目光呆滞地出现在了水库边沿。
“这就是你刚才对我出言不逊的惩罚!”它在我身边恶狠狠地说。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然后摇头对它说:“不,停止,快停止!”我身上金光闪现,四道真身也只是出现在我身边,被头顶的结界封着出不去,他们也同时用力,可是那结界却纹丝不动。
我转过身瞪着它,全力向它扑去,真身们也向它围攻而来,它却看着我冷冷一笑,指着上面说:“你若出手,地狱即现。”
我一怔,立即回头,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抬脚就跳入了水中。
“不——!”我双手贴着结界,看着那人在水里不断地挣扎,水顺着他的鼻子和嘴里疯狂地进入他的身体,挤出无数的水泡,几秒钟之后,他就那么瞪着眼睛看着我的方向一动不动地浮在了水里,他,死了。
“从现在起,我会每隔一个小时,送下来一个人,你就好好看戏!”它出现在结界上方对我说。
“你不可以再涂炭生灵!”我无力地喊着。
它笑着说:“你不许?你凭什么不许?现在的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你持续不断地给我提供灵气,那么,我可以让那个白宇不死,怎么样?”
他终于还是戳到了我的软肋。
我沉向水下,让漆黑的水遮住了我的身体,我听到了它极度狂妄的大笑。
我不可以让它得逞,我能怎么办?
我只有一条路,就是,死。
只有这样,我才能穿越结界,我就可以去找人帮忙,除此而外,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不能就这样不断给它提供灵气让它在外面杀害人类。
我计算着时间,发疯似地在淤泥里乱摸,然后我摸到了一个啤酒瓶,我喜出望外地拿着它在石壁上一敲,碎了一半的瓶子被我紧紧地握着,抬起头,我看见真身站在一旁冲我摇头,我对他们说等我一死,立即带着我的灵魂离开这里去寄养堂,然后去找可以帮忙的人来这里。
于是,我举着玻璃向自己的脖子动脉用力割去。
“想死?你觉得这玩意可以让你死的了吗?你觉得你可以在我面前这么轻易的死吗?”
就在玻璃离我的脖子还有几厘米的距离时,它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手里的玻璃像棉絮一样飘散开去,而它再一次用力地压住我的嘴,真身向前一步时,被又一道结界隔开,直到我无力地闭上眼睛再一次沉在淤泥之上……
等我再次张开的时候,我看见在我眼前上方的水面上,又出现了一具新的尸体,原来那具不见了。
我向水面抬着手,嘴里无声地呐喊,可是我却竟然地发现,我的指尖缠绕着黑雾,是的,过不了多久,它吸食完我的灵气,我的身体里就会充满这种黑雾,那时候,我就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七天之后化成一滩黑泥,而灵魂则会一直被困在这里无法轮回。
我的声音没有人能听见,我依然浮了上去,隔着结界,我恐惧地看着站在边沿的一排无辜的人类,他们,是在等待一个个往下跳!
我该怎么办?
在它的所在在的范围之内,想死的死不了,不想死的在劫难逃,我这个护法只能眼看着这一切却无计可施。
我沉向水底,用力地向上冲,重重地撞击,可是除了发出的一阵阵闷响和我身体的疼痛,什么也无法改变。
当又一个人跳下来的时候,我只得躲进水底,闭上眼睛不看,但却无法阻挡心痛传遍全身。
我不断地念诵经文,企图让这些声音来阻隔我的恐惧,就在这时,我突然看见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衣领里闪着微弱的光芒。
我伸手一摸,碰到了脖子里挂着的那枚爷爷送我的古币,我一把将它扯了出来。
此时,我发现它的周身闪着亮光,在边沿处出现了一些符文,我突然想起,它是爷爷当初从那个墓里找到用来封印魔尸的,我看着那些符文并念诵起来,这竟然是一些上古时期镇压妖魔的符咒,我连续念了三遍后,它突然在我的手里一颤,升了起来并快速旋转着,接下来,它突然金光大盛,一个金色龙头突然从古币的边沿抬了起来,然后整个古币从盘结的状态飞快展开,竟然化成了一条金龙!
它的脊背像是一排锋利的锯齿,整个龙身都是一副枯骨状,只见它在水下来回盘旋了一周后突然向着上空爆起,它在结界上撞出一个大洞直上云宵。
而大洞的边沿则开始开裂成一道道缝隙,不一会,就整个坍塌下来,我心里本来就一直处于惊异的状态,对于结界的消失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那条金龙钻入乌云,一道道闪电像一把把的钢刀一般密集地滚动着,一大团一大团的乌云里像是绞着无数的电线,在它们的四周发出蓝色的光芒,片刻,那些乌云就纠结在水库上空,离水面过在咫尺,似乎抬手就可碰触。
“你干了什么?!”我终于看见小魔王有了惊恐的表情,它落回水里望着天问我。
我其实并不确定那条骷髅一样的金龙会对小魔王能做出什么样的伤害,或者说,可能也会无济于事,但是看着小魔王的表情,我相信,它是真的感到了恐惧。
“你的劫数到了吧。”我冷冷地说着依然看着天。
它突然转身向水库外飞去,可是它刚出水,一道闪电就击中了它,它惨叫一声,另一道接踵而至,其实这些天雷对它来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在阻止它的离开,天上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像一张大网根本不给它逃离的机会,而在乌云里的雷却一声大过一声,像一只只巨大的鼓被敲响一般震得人都有些失聪的感觉。
小魔王逃离不了,重新回到水里,双手一挥,站在岸边的人们突然向前一步,却并没有跳下来,而是停在半空,它是想用他们来阻挡那些闪电,但是,此时,闪电却停了,而就在同一时间,在那团漆黑的乌云里猛地钻出来一条披着电光的金龙,它的个头非常巨大,一个脑袋就像这半个水库一般,它从乌云里出现,直直地向水面扑来,小魔王惨叫一声,就向另一个方向飞去,金龙一偏头,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就落在了它的身上,它一下就被击落在水中。
金龙也跟着钻进水里,我在水下看着这一切,见金龙入水后周身变成了七彩光芒,它身上布满了金色的龙鳞,每一片龙鳞上都刻着一个个符文,而小魔王只像它的一片龙鳞样大小。
它们一落水,小魔王双手一挥,整个水底顿时黑气弥漫,在黑气中化出数百个妖物,可是这些东西此时看来,只是形同玩偶,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这数百个妖物同时围在金龙身上,同时去撕扯它身上的鳞片,金龙只是抖一抖身体,金光大盛,身上的鳞片飞散开来,一下包裹着那些妖物,瞬间将它们裹成粉沫。
而水里的黑雾立时散去,而金龙的身体完全落入水中时已然变成纤细起来,水里散开的鳞片个个相连,变成了一根金色的锁链,向着小魔王缠去,无论它怎么躲闪,那龙头锁链还是穿过它的身体,在它的惨叫声中,将它密密地缠了起来不断闪着金色的电光,而金龙的嘴里吐出一道又一道闪电直击向小魔王,几乎击得它灵魂出壳,就像一个被绑在高压电箱上的人被反复电击一样。
小魔王再也无力挣扎,它的身体被锁链铰成一体,再也逃无可逃。
这锁链锁住的,是它的灵魂,它又怎么逃得掉,金龙在水底突然长啸一声,水波随之震动。
此时,水库底部突然开裂,从那道裂痕深处,传来了一阵阵金属摩擦的声音,水底的淤泥里埋着的尸体全都慢慢站起,片刻,我看见一队穿着乌金的军队拿着长长的锁链从那漆黑的裂痕里走了出来。
它们身体高大瘦长,似是没有骨骼,全身都穿着盔甲,升上水底后,在半空飘浮着,一直来到小魔王的身边,拿起手里的锁链与金链相连,小魔王奄奄一息地说:“呵呵,来捉拿小魔王的竟然是它们,看来,小魔王我还是很有地位的,小护法,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招,你给我记着,我,们还会……”
不等它说完,那些军队将它用力地扯入了地底深渊,而那些尸体则也一同跟了下去,地面的裂痕再一次合拢,淤泥随着水流也再一次恢复的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水中的金龙带着失去了一部分鳞片的身体在水下飞快地游动起来,水流随之开始翻滚,我被带着站立不稳,一下被卷在水波里,然后我听到一声龙啸,便被一大股水流带着冲上水面,然后落在了一旁的草丛里。
我重新呼吸到空气后开始剧烈的咳嗽,抬头去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是在水库的另一边,此时天空乌云散去,水面恢复平稳,一条金龙则从半空突然向我撞来,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了,我低头一看,一枚古币正好端端地挂在我的脖子上,只是上面出现了一块黑斑,我拿起来看了看,那应该是缺失的鳞片。
我吃力地站起身来,觉得身体沉重的厉害,想了想应该是在水里泡得太久的缘固。
衣服都是湿透的,我全身直发抖,一步步走向水库的对岸的确费了些体力的时间,等我终于走回去的时候,我的身体开始一阵冷一阵热。
远远的,我看见在黑暗里有一个人影正呆呆地坐在水边,刚才的一切那么悚然,这个人竟然不害怕吗?我蹒跚地走过去,发现这个人也是浑身湿透,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坐着。
我站在他身边,小心地推了下他的肩膀,他浑身为之一震,慢慢地扭过脸来,我一下从他的侧面认出,这个人竟然是白宇?!他怎么在这儿,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白,白宇?”我张开嘴,声音嘶哑地叫着他的名字。
起初他看我的眼神是迷离的,但是,当他足足看了我有一分多钟的时候,他的眼神才开始聚焦,我又叫了他一声,他的眼睛里才突然暴发出光彩,原地跳起来同样嘶哑地说了一句:“你是宝儿?是吗?”
他不认得我了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没有吧,我迟疑地点点头说:“应该是吧,脸上,是不是有泥……”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上前一步,先是小心地伸手来碰了碰我的胳膊,发觉他的手指可以碰到我的身体,这一把将我紧紧地拉在怀里,用力地环着我,下巴埋在我的头发里,我听到他一下忍不住的抽泣声。
我只觉得他心跳加速,浑身战栗不止,他是在害怕吗?这种感觉不止一次在他的身上出现,每次都是我频频遭遇危险之后,看样子他一直就在这里。
“你怎么在儿?”我问。
“这不是幻觉,这一次不是,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几天,我就知道你不会死,还好,还好,我一直,一直求上天,求所有我知道的佛和菩萨,让他们把你还给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太好了,你没死,他们听见我说话了,谢谢。”他哽咽地说着。
我拍着他的背说:“你这个笨蛋,我怎么会这么容易死?我哪里舍得死?虽然……”虽然我曾想要死,但是,我不能说,还好,我没死,不然,这个家伙一定会在这里化成石头,我灵魂到时怎么安宁。
他捧起我的脸来,贪婪地看着,他的下巴上竟然冒出一层胡渣来,布满血丝的双眼流着眼泪,这是第几次,我们都经历着对方几乎濒临死亡的瞬间,但每次,都是痛彻心扉然后喜出望外。
也许只有这次,他是以为我真的死了吧。
“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可以死,懂不懂?”他说。
我一个懂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就猛地俯下身来,那么用力地用他颤抖着的双唇吻住了我。
那一瞬间,有一丝理智企图让我去推开他,可是,却马上又消散而去,管他什么道理,管他什么错误,我只要这一刻就好,只当是一场梦吧……
好不容易,他才从起初认为我已经死亡的悲恸中缓过劲来,做了一些忘我的举动后才发现我竟然全身都在颤抖,而且额头已经在烫手,这才赶紧拉着我去路边的车上。
他一路开车先去了最近的旅馆,然后让我洗澡,自己去买了热粥和退烧药来。
我洗过热水澡窝在被子里喝着热粥,这才觉得身体的寒气正在被一点点地挤出身体,喝完粥,吃了药蜷在被子里,本来还想跟白宇说些话,但是眼睛一闭,人就睡过去了。
梦里还在跟小魔王打架,梦见它抓住了白宇,要把他吃掉,我就求它放过他,一面哭一面说,怂的一塌糊涂,然后就哭醒了。
醒来以后发现天还黑着,白宇正将我搂在怀里不断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抽泣了几声发现是个梦,这才平静下来。
他扭开了桌上的台灯,我发现他穿着睡袍,然后脸上一热问:“你,你没对我干什么吧?”
他脸上也是一红一戳我的脑袋说:“你想什么呢你?我是发现你在发烧,就一直守在床边,然后就听见你说梦话,做什么梦了?哭成那样,还求谁放过我。”
他给我倒了杯水递过来。
我听他说完心里这才放松下来。
然后捡了一些不让他担心的部分经过给他听,还是听了他一头冷汗,然后指着我脖子上的古币说:“这么厉害怎么最后才出现?是不是港片看多了?戏精吧?”
我一拍他的手说:“可能是需要念经才能叫醒它吧,我之前也不知道怎么用,估计我爷爷都不知道这古币里藏着一条龙。”
然后我指着缺失的那一块给他看,说是少的一部分鳞片,他也不由得啧啧称奇,然后眼神往下一滑,脸又突然一红,别开脸站起来问我要不要再喝些水。
我很奇怪他怎么突然这样,再一低头,发现睡衣的领子竟然开了,赶紧扣上扣子,这才问他楚依依的情况。
他说等他们到的时候看见楚依依正守着那个吴开的尸体哭得几乎昏厥,而当他得知我已经进到水库里没有再出现时整个人都傻了,几次想下水去都被拦住,而水库派出所的人开着搜救小艇找了一圈根本没有找到人,他还亲自跟着水下搜救队下水,也没有看见我,一直搜了三天,打捞上来几具附近的人的尸体,于是他们就断定,我已经死了。
彭叔叔他们都很难过,可是他一直不肯相信,就守在水库边上,谁也劝不走他,彭叔叔他们本来也一直守着的,可是接到局里的电话说有案子,于是就让当地派出所的同志留下来看着他,他们就先回去了。
他说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等到我,甚至我的尸体出现就不离开,因为他不想让我孤伶伶地留在那里。
我听得眼眶又红起来。
“那个吴开被医院的人拉走了,经过检查,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而楚依依当时也被送到医院,她说吴开死了,也把你害死了,她活着也没有意义,想跳水自杀,被我们拦住,打了针送去了医院,也是两天前的事了,不知道现在如何。”他叹息着说。
我垂下眼睑喃喃地说:“对于这件事,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了,那时候,她真的是很喜欢你的,三句话离不开你,可是后来知道自己没戏,是硬生生地放手了的,那段日子我知道她不好过,她剪了头发,不化妆,不穿高跟鞋,就算找了新男朋友都找得跟你相似的人,一直到后来,遇上吴开,才算活了过来,谁知道,吴开竟然就在她面前死去了,这对她来说,该有多残忍。”
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叹息着说:“世事难料,谁面对这样的事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你回去好好劝劝她,想开一些,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这次真的回不来,我想,恐怕没有人能真的劝得了我的,可能永远也想不开,为什么好端端的,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心里像有一把刀用力地切割着,眼泪不由得又哗啦啦地往下流,突然之间,我觉得我对很多事都是那么无力,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一切的结局都要面对,我不知道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否真的可以承受,或者正如他说的,他会一直守下去,我又该怎么忍心。
“不早了,早点睡吧,我就在这儿,别怕。”他说着让我躺下,给我盖好被子,俯身在我的额上轻轻一吻,转身关了台灯,我闭上眼睛,并没有听到他回到自己床上的声音,就这么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握着我的手轻声喃喃地说:“以后别总轻易把自己往那么危险的地方放,虽然我知道那是你的责任,可是,别让我担心也是你的责任,听到没有。”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我的手放进被子里,人还坐着。
我不敢再张开双眼,点了点头,听着他的呼吸,默默地流着眼泪睡了过去。
妖怪
陵园路上幽灵楼
独杨的恐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