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历史深渊中的香料霸主

       周末，和家人去汉源采摘车厘子。但让我做起千秋大梦的，却是房前屋后大片大片的花椒树。

图片发自App

      我坐在花椒树下，看着这些曾经在历史深渊中扮演着中国人辛辣军团中的霸主，被异军突起的车厘子大军击败。突然有种"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的感伤。那些被花椒权倾天下的时光充满着风云变化……

     中国是花椒的原产地，以西南、西北地区为多。在先秦时代，花椒是人与神沟通的桥梁，以香料的角色出现在祭祀和敬神的活动中。《楚辞》云："椒，香物，所以降神"《诗经》云"有椒其馨，胡考之宁"。

      神能享用的东西一定有其特殊和神圣之处吧？

       的确，在历史深渊中，她曾经充当过毒药的角色。现代研究表明，人是"嗅觉系"动物，嗅觉带给人的愉悦感会大于视觉和味觉的刺激。花椒中的柠檬烯能刺激口腔中的毛细血管收缩，产生麻木感。而在中医看来，这种麻木感是其毒性的表现。花椒作为调味品，具有一种毒性和诱变性。诱发物能改变人体正常的组织细胞遗传功能，引诱恶性肿瘤，甚至里面所含有的黄樟醚，可能会诱发肝癌。

       在先秦时期的湖南、河北等地的墓葬遗址中就发现了大量的花椒存在，究其原因在于古人已经发现了花椒的毒性秘密。在幽冥世界里，希望用花椒来保存尸体，以免被毒虫所蛀。从某种角度来讲，也是生者对在幽冥世界的人的一种追思和祝愿。但由于在秦汉时候还没有人工栽培，所有的花椒都是从野外采集的，所以它也是王公贵族的顶级专利。因此，在唐宋之前，花椒的神圣身影大多数属于盛大的祭祀场合和贵族餐桌。

图片发自App

      但在民间和文人骚客的世界里，花椒也留下了一抹尊贵典雅的背影。"凡种数千枚，只有一根生"在那个花椒珍贵无比的先秦时代，花椒因其气味浓郁，结子满树。在那个中国人诗情萌动的2500年前，一个树影婆娑，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日子里，年轻男子邀约织布的女子，出来跳舞吧，时光流逝，及时行乐。

"视尔如qiao，贻我握椒。"

——《诗经》

        让我突然想起《痒》里那些时光：斜阳初照，白云依依，青春荷尔蒙躁动的酥麻慵懒：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

来啊，流浪啊，反正有大把方向。"

       不过，诗经里的那对男女，因手握象征美好婚姻的花椒而让他们的情动蒙上了一层神圣和信仰的光辉。

       如果说在民间，花椒是定情信物。那么，在皇家，花椒则是皇帝的专宠礼遇。

      "椒房"是历代妃嫔魂飞梦萦的地方，是春宵一刻的麻辣见证，是情逝人非的最后余温。它默默地矗立在历史深渊，热心冷眼地旁观陈阿娇、卫子夫、李夫人、赵婕妤这些女子的千娇百媚和恩怨情仇。直到白居易的《长恨歌》还在唏嘘: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南北朝开始，花椒才以调味品的姿态让人欲罢不能。把花椒弄上餐桌，堪称中餐的一次大冒险。历史地理学家蓝勇曾对历代菜谱做过研究统计，得出结论是，古代花椒入菜的比例远远高于今天，唐代菜谱中使用花椒的比例竟然高达四成。直到今天，我们的舌尖上仍然有着花椒的味觉塑造，那些麻婆豆腐、红烧肉、泡椒凤爪、水煮肉片、油泼豆芽菜...虽然，花椒并没有带来特别的营养，但大家依然沉浸在它的香和麻之中。

图片发自App

      在辣椒夺得天下之前，那个权倾天下，辣中霸主——花椒的时代漫长而实在。

       虽然它最初圣洁而诡异的脸庞，早已变了模样。只是安静而朴实地端坐一隅，回想着历史深渊中的荡气回肠和温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