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传记】 朱祁镇（13）

辞别

当然离开北京，去往不可测的瓦剌，是很难想到后果的，我宣布这一命令之后，对这一想法反对最厉害的要算是我的母亲了，所以我只好选择最后才告诉她，但是她仍然不放心，并且始终不肯放心，也因此始终不能成行，眼看着大军齐集北京，越来越多，我却始终不能兑现对臣民的承诺，于是我只好开始认认真真地跟母亲皇太后孙氏进行一次认真交谈。

太后宫仁寿宫中灯火通明，我与太后就一些问题进行彻底交谈，皇太后起先并不愿意说话，始终跟堵着气似的，甚至在开始时，都不愿意让我进去，因为她知道，我此番前来，肯定还是要跟她较劲 ，说服她，可是最终她也明白如果是我决定做的事情，她肯定也阻止不了，而且现在已经这么多天了，我还是一样也没有改变主意，所以最终选择见我。

我进门之后按照礼节，首先给皇太后跪着请安，这个习惯是我在童年期就形成的。皇太后并不搭理，之后皇太后身边的女官，就小声提醒她：“太后，皇上已经跪了半天了，您看还是让皇上起来说话吧。”

皇太后这才示意女官，那女官小声喊道：“皇上，快起来吧。”

大概是有那么半天，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两个人就僵在那里，不过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我就说：“皇儿自知母后心中所想，但是皇儿是一国之君，需要为江山永固做出一些行动，再说朝中有你老人家在，还有一班大臣，必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皇儿身边有兵部尚书，还有一些差役，随时互通有无，必然可以保证我朝安定亲详。”

“安定亲详？擅动刀兵是何等凶险之事，我朝建立以来，除了身经百战的太祖爷和长期狩守边塞的成祖爷有过战阵杀敌的经验，其后所有的皇帝有那个上过战场，你这二十年来又经历过什么，什么都不懂，就敢擅自亲征？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帝王亲征，历来是国家之大忌。国家建立以后，朝廷自有法度，宋朝太宗皇帝也算是一代英主，可是他不还是在收复燕代的过程中丧师辱国，之后草草收场，这还算好的，至少全身而退；一旦不能全身而退，万一为敌所虏，情况更加的难以预计。”

“皇儿自然知道太后心中所想，只是天子不能失信于民，孩儿既然已经下令四路大军齐集北京，这么大的动静，坊间想必已然知晓，此时若是临时撤出，于我不利。这不是皇太后教导朕所说的，周朝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才有了亡国之事，现在我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现在知道箭在弦上了？皇上考虑事情应该周全一点，凡事三思再三思。那你准备怎么应对其他的突发情况呢？万一……”太后没有说完声音中带着些沙哑。

“母后所言即是，我已经拟诏命我儿朱见深为皇太子，皇弟荿王朱祁钰监国，朝中大事处决权决只在母后手里，母后总揽朝局。万一遇到什么，到时间一些自有安排。”

“好吧，皇上既然已经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皇上万事顺遂，我在宫中为皇上祈福，期盼皇上早日凯旋。如果一旦情况于我不利，皇上应急速撤军，不宜恋战。”母亲还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我知道她心中的难受，二十多年来，我从未离开过北京城，甚至是皇城，而今我竟然是这样坚决地希望冲出北京，去外面看看，她自然是诸般不放心。

“皇儿谨记母后教诲。”

无论如何，我达成了自己的愿望，在宣武门外我进行了规模庞大的阅兵仪式，在这里四方齐聚的壮士们齐声山呼万岁，我穿上铠甲，头戴金盔，手持战刀，似乎勇敢的就像个已经熟练的战士，其实我也认为是，可能这就是那种过度自信的错觉吧。当时我也想，这不过就是一场战争而已，我心中满是对于胜利的希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随军的除了身穿大红袍的王振，还有一般官僚，主要就是兵部尚书邝埜等一般臣子，用于咨诹军事和民事，处理一些重要政务，尽管兵部尚书一直极力反对我亲征，但是我还是要带着他，我心里想着我要让他亲眼看到我取得胜利，可惜我不知道这竟然是他人生的最后时刻，他英明一生，最终却殒身疆场，一切都是因为这场战争。

在基本检阅完毕大军之后，我让军官草草计数了一下人数，仅仅二十来天，就四处调集了多达二十万人的队伍，队伍又长又密，人头攒动，我为下属办事得力感到高兴，厚赏了募兵官员，随后随着军号吹响，庞大的队伍有序地走出了宣武门，慢慢地走出了北京城，我也许意想不到，我竟然一离开，就长达一年时间，而且再次回来的时候早已经物是人非了。不过这不过是个后话了，我望着北京的暖阳高照，露出另外一丝微笑，开始驱马前行。

我不知道的是北京的城楼上，一个女人正一直抽泣着看着队伍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她便是我的皇后，她跟我的母亲孙太后一起待在北京城楼上，看着队伍走。后来我才知道平日里面，相处如斯的女人是怎么样的一个痴情的女人，患难之中我看到的是她一直在我身后。她心里我永远是她的皇帝，是她的君王，更是她的丈夫至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