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欧散记（13）：声音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1）

声音尝起来是什么味道？你知道么？

有一天夜里，我已经躺在了小床上。远方传来音乐声，时断时续，认真地探求才能感到它的存在。而只有当汽车们不曾路过时，才能够听得真真切切。我无法描述这种音乐，就像一件有年代感的乐器，慢慢地让各个零件共鸣，噔噔蹬叮叮叮，发出悠扬悠扬的回绕，似乎有一种让人渐渐闭上眼睛的魔力，慢慢地欣赏它的旋律，然后沉沉地进入梦香。

我住在马路边上的房间里，经常伴着各种声响入眠。

最常听到的是汽车路过的声音，它们车速各异，轮子和地面的摩擦有着不同的层次感，“刷”的一下，我便暗自揣摩着它们开了多少码。

我很喜欢比利时的汽车们，他们遇到行人一定停下来让路，有好几次我都停下脚步让他们先过去，这时车主就特别主动地挥着手表示让我先走，不管自己身后有多少车排着队，也不管会不会造成小路的阻塞。这是行人的优先权，这种权利记在了每一个小城人的心里。

想起今年三月去了台北，住到了牙夫人的家里。午夜时分，机车（摩托车）成群结队地经过，轰隆轰隆的声响，刺耳不堪，虽令人厌恶，不过习惯了倒也能入眠。

小城的摩托车并不多见，但一出现就是那种极其剧烈、刺耳的发动机声音，从耳畔呼啸而过，令人胆战心惊。原是安静的小城被硬生生地撕开一道口子。虽是零星地出现，但我极其不喜欢这个声音，像是一个美丽的姑娘被人突然泼了一盆水，妆全花了。

我所居住的white house，里面的水槽管道们给人的感觉是相通的，我经常能从自己房间的水管中听到别人放水的声音，深夜更为明显，开始时不习惯，还觉得有点恐怖，因为你不知道这放水的咕噜声何时会来。这咕噜咕噜的，就像一个大胖子在大夏天渴死了，大口大口地喝着水，水顺着他的喉咙咕噜咕噜地下去，当然，我们家水管的声音得比大胖子的咕噜声放大至少五倍吧。又像一个人在打嗝，嗝嗝嗝嗝个不停。而我也会想，现在是谁在用水呢，她在用水做什么呢？

（2）

早晨出门，经常遇到小孩们成群结队路过，小手牵着小手，穿着专门的黄色防护服。我们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阿姨总是很吸引她们的目光（对，我已经承认自己不是姐姐，是阿姨了），我会朝着她们露出洁白的牙齿，如果遇到一个不害羞的、也回报我一笑的娃娃，我的心就开花了，能乐呵一天呢。逢着朋友就说：“今天有个可爱的外国小娃娃朝着我笑呢。”

如果，我在房间里呆着，听到像小鸟般叽叽喳喳的清脆声音，我知道肯定又是一帮小娃娃出游咯。

想起四年前，我去福建某农村参加夏令营，我们小老师也带着一群小娃娃们出游去爬山，一群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着山里进发，路上一起唱唱歌、聊聊天很是热闹。到了山上，席地而坐，拿出自带的午饭，彼此分享，组织个游戏一起玩，别提多开心了。回到学校后，我已经累瘫了，急需休息，而孩子们就跟没事一样，精力无限，吵闹声不断，那个时候的声音，对我来说简直是灾难。

当时我是教演讲与写作的小老师，上过什么内容的课已经记不太清了，其中有一节关于“声音”的课，倒是让自己印象深刻，因为我觉得那节课自己上得还不错。我在电脑上分类下载了动物的声音、大自然的声音等等，跟小朋友们讨论了生活中与他们息息相关的声音，也让他们来猜声音，这种玩法倒是挺能调动积极性的，课堂很是活跃。后来，带着他们去到校门边，直接拥抱大自然，聆听大自然的声音，如果没有静静地坐下来，我不曾发现原来生活中有那么多声音的存在。农村里的鸡叫鸟鸣，流水潺潺，各种不同的虫子飞过身旁，各种人走过身边，不同的鞋子、不同的体重，都是不一样的声音……

（3）

最近，小城一直下雨。时而狂风大作，这风声可不比钱塘江边的妖风小，听得人直哆嗦，心想着如果走到外面，可要被风吹到天空里去了；时而暴雨如注，哗哗啦啦哗哗啦啦的；时而小雨绵绵，淅淅沥沥淅淅沥沥的。躺在夜晚的小床上，忍不住想伴着细绵的雨声看看书、写写文。

感觉冬天真的来了。清晨去学校上课，天蒙蒙亮，路灯还亮着，阵阵风吹来，好冷好冷。而街上的汽车已经很多了，我能听到一辆汽车为了给我们让路，车轮与地面严重摩擦的急刹车的声音，我暗搓搓地想着，这急刹车狠得呦，他的车肯定要折寿了呢。

骑车到学校的停车场，满地的金黄，落叶们伴随着风飘落在空中、地上，这本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可是有一片叶子横冲直撞地砸到了我脸上！别看叶子轻得像空气，风却给它输了内力，这速度真快，哎呀妈呀疼死我了。我直接把这前面八个字喊了出来，反正比国的小姑娘小帅哥们听不懂我在讲什么，只有身边的小伙伴开始哈哈哈地嘲笑我。而高大挺拔树儿们啊，抬头看一看他们，发现在秋风瑟瑟、冬风凛冽之中，他们把“衣服”都脱光了，直溜溜地等着“新衣服”的到来，“旧衣服们”到了地下，按照中国的古话，这是化作春泥更护花啊。

一个凌晨十二点已过的晚上。又从厨房里传来笑声，这群外国小兔崽子都是夜猫子。还好，今晚没有party。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在我们white house办party，凌晨三四点还不消停，来来回回，吵吵闹闹，讲话声、脚步声、音乐声、喧嚣声、锅碗瓢盆声都揉杂在一起，怎一个“chaos”了得！

五彩的声音尝起来是什么味道？我想就是像彩虹糖那般，酸酸甜甜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