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老鼠》中汤姆的主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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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猫和老鼠》中常常看到这样一个黑人女性形象。她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嗓门洪亮，常常称呼汤姆的全名“托马斯”，时常扮演着戏剧矛盾终结者的角色。

许多中国观众戏称她为“无头女主”，也有很多人将她视为汤姆的主人。
那么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是不是汤姆的主人？她又究竟有没有露过脸？

这位身材肥硕的黑人女性实际上是有名字的，她叫Mammy Two Shoes。
动画中从未言明Two Shoes女士到底是女主人还是女佣人。在早期短片里，Two Shoes女出场时总是身着围裙，暗示她是女佣。不过在某些集数里，她又在二楼拥有独立卧室，似乎暗示着她是房屋的主人。不过Mammy这个头衔已经不言而喻了，她是仆人，绝不是主人。

在《猫和老鼠》中，我们可以看到Two Shoes女士不单单承担着照看宠物汤姆的职责，还负责打扫卫生、买菜做饭等等家务活。在《周末猫之夜》一集中，只要你手速够快，你就能看到Two Shoes女士的正脸。

有人会问Two Shoes女士名字之前的“Mammy”是什么意思呢？
Mammy其实是六十年代以前美国南部对于黑人女佣的一种统称，如今已被视为带有种族歧视的蔑称。
Mammy在文艺作品中的形象通常是肥胖的黑人妇女。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Mammy这一称呼就好比如今我们把打扫卫生的女性统称为“阿姨”，事实上这的确是个不怎么得体的称呼。

Mammy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世纪之前，她们通常担任白人家庭的仆人或乳母。Mammy的文学形象定型最早应该来自美国作家斯托夫人于1852年发表的批判奴隶制度的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
《汤姆叔叔的小屋》之后，许多文学作品里都诞生过类似的角色形象。从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再到二十一世纪，从未断绝，譬如《本杰明巴顿奇事》中主人公的养母Queenie就是很典型的Mammy形象。

对不少保守主义的美国人来说，黑人胖大妈代表的是刻在基因里的温暖体贴。一份黑人大妈做的派、一个来自黑人大妈的拥抱、一声黑人大妈的“Oh! Honey!”，就组成了这世上最温暖的家的味道。
直到今天，我们依然可以在许许多多描写美国人日常生活的文艺作品中看到类似Mammy的黑人女性形象。尽管她们不再被称作Mammy，所代表的仍然是传统家庭价值观中的温暖情绪。

说回《猫和老鼠》。
Two Shoes女士在动画中其实出现的集数并不多，总共只出现了十九次，在1952年的《机器猫风波》一集后便再无登场。对于这款长寿至今的动画来说，Two Shoes可以说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客串演员。
但由于《猫和老鼠》最为人称道的作品均来自1940至19588的汉纳-巴贝拉时期，因此Two Shoes女士就成为了许多中国小朋友心中永远的“无头女主”。
下面列数一下Two Shoes女士的十九次出场。

《甜蜜的家》（Puss gets the boot）《午夜小点心》（The Midnight Snack）《幽灵又出现》（Fraidy Cat）《狗惹麻烦》）（Dog Trouble）《可爱的猫女孩》（Puss n’Toots）《寂寞的老鼠》（The Lonesome Mouse）《老鼠来晚餐》（The Mouse Comes to Dinner）《兼职朋友》（Part Time Pal）《房子里的老鼠》（A Mouse in the House）《摇椅上的汤姆》（Old Rockin’ Chair Tom）《老鼠打扫记》（Mouse Cleaning）《斑点猫》（Polka-Dot Puss）《小孤儿》（The Little Orphan）《周末猫之夜》（Saturday Evening Puss）《贪吃的猫》（The Framed Cat）《偷懒的猫》》（Sleepy Time Tom）《猫变老鼠》（Nit-Witty Kitty）《三只小猫》（Triplet Trouble）《机器猫风波》（Push-button Kitty）

在这里我要多提一下《周末猫之夜》这集。
我之所以写这篇文章的缘由，便来自于豆瓣上的一次辩论。日前Amazon因种族问题暂时下架电影《乱世佳人》引发众多影迷的不满。有人便好奇历史上有没有什么名作因种族原因而遭到删改或下架。
我说《猫和老鼠》曾经在重播版本里把原来的白人女性改为黑人，指的就是《周末猫之夜》这一集。我的说法遭到了不少人的驳斥。
其实确实是我自己记错了，《周末猫之夜》的确因种族问题进行了删改，却并非由白人改为黑人，而恰恰是把Mammy Two Shoes改为了白人。

造成记忆混乱的原因是小时候所看的《猫和老鼠》盗版VCD并未按制作年代安排顺序，致使我误认为白人女性才是种族歧视时代的产物。
事实上，Mammy Two Shoes这样刻板印象的黑人才是种族歧视的源头。1960年代，《猫和老鼠》的第二代导演吉恩戴彻在接受采访时就表示：

Two Shoes女士不会再出现了，这样刻板偏见的黑人女管家形象不再适用于当今的时代。

其实早在吉恩戴彻时代之前，汉纳和巴贝拉已经开始改变动画中的种族偏见。自50年代中期起，《猫和老鼠》里的主人形象已经换成了白人。

汉纳和巴贝拉也在此后的不同场合中表达过他们没有种族歧视的意思，Mammy Two Shoes也好、涂黑脸也好，一切都只是在时代背景下的喜剧效果。
即便如此，如何处理《猫和老鼠》早期短片中那些具有种族歧视元素的剧情，成为了困扰后世电视台以及出品公司的难题。

在60年代米高梅购买了《猫和老鼠》的版权，于电视上重播经典剧集时就大幅改动了许多原始情节，上文中用白人女性代替黑人女佣的做法便出自60年代的电视重播。
米高梅此举在90年代遭到了批判，时任美国电视广播管理协会主管的保罗穆勒就批评米高梅的做法是对种族歧视敏感的过激行为，反而使本无种族歧视倾向的Two Shoes成为了种族歧视的标志。
在2008年的《猫和老鼠》新系列里，出现了位名为Mrs. Two Shoes的白人女性。这名角色被认为是Mammy Two Shoes的精神续作，继承了该角色的意志。

90年代，华纳公司取得了《猫和老鼠》的版权，他们选择了和米高梅完全不同的做法。华纳出品的《猫和老鼠》精选DVD里，他们请来出演《修女也疯狂》的黑人女星乌比戈德堡在动画开始之前做了一番讲解：

你将要看的这些动画是他们那个时代的产物。它们可能描绘了一些当时美国很普遍的种族方面的偏见。这些描绘无论在那时还是现在，都是错误的。尽管这些动画不表示华纳兄弟对当今社会的看法，这些动画在以原样被呈现，因为反之则会和声称这些偏见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当文艺作品中某些描写不再符合当代政治正确时，我们应该如何做？
是为了满足当代审美而削足适履甚至禁播？还是原汁原味地呈现它，并承认这部作品不再符合当代价值观？

我的看法正如乌比戈德堡所言。否定或删改就是掩盖，就是在假装这些偏见并不存在。还历史以本来面目才是任何有良心有责任感的社会应该做的事。
如Two Shoes这样的Mammy曾经大量存在，她们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美国人，说她们是整个美国社会的母亲毫不夸张。抹杀她的存在看上去是尊重，其实是抹杀了她的功劳，更是抹杀了一个时代的真实。

（请点击图片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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