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望安
自古人鬼殊途,道士遇鬼则除之,谓之安天下。僧佛遇鬼则渡之,谓之渡其轮回。
自古佛道两家对于鬼,唯有一词:人鬼殊途,不除之人何以安!
在民国,有一村庄,名叫安国村。村如其名,安详宁静。村民对于村长也极为崇敬。可最近已年过半百的老村长却是极为苦恼。
村长中年得子,取名望安。
而今望安年有二十,正是谈婚论嫁之时,可望安依然如孩提时那般爱玩,谁也管不住。
每次望安回来,老村长总要骂他几句,而村长夫人却总是在老村长教训儿子的时候出来搅局。每到此时,老村长只能深深叹息一声。
望安如往常一般,很晚才从朋友家里回来。
而就在望安快到家时,忽然一个人影迎面撞来。
“你……”望安本想说“你没长眼睛还是急着投胎啊?”可当看来人抬头的那一刻,望安就把话憋了回去。
“对……对不起……”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相貌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张吹弹可破的圆脸,加上此时那焦急而又有些忐忑不安的神情,恐怕就是久经花场的老手也要饥渴难耐吧!
那倾城倾国的容貌加上那空灵的声音,望安早就把那一丝不快给抛到九霄云外了,傻傻地望着那焦急而又忐忑不安的美人儿。
美人时不时望向后面,好似有什么在追赶她一般。
美人一直没听到回话,这才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人正傻傻地看着自己,美人顿时羞红了脸。
“林舒兰,还不束手就擒!”
正当二人四目相对,有些不知所措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啊……”美人来不及多说,望安只感觉“唿”地一下,美人就不见了。
又一道身影急掠而来。看了一眼傻站着的望安,便又急掠而去。
“高手!”此时望安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望安啊,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媳妇了。”老村长看到儿子回来了,又开始说教了。
“爹,我还不想找媳妇,我还没玩够呢。”望安如是说道。
“玩玩玩,就知道玩!我看呐还是给你找个媳妇管管你。”
“哎呀,爹……,你就再让我玩个一两年嘛,我又不是不找媳妇,您放心好了。”
“哎……,你这个样子我怎放心地下?”看着儿子顽皮地跳着上楼,老村长无奈地叹道。
“嗯,她叫林舒兰?嗯,这名字不错。好美啊!要是能取她做媳妇那就……”望安心里美美地想着。
序二 林舒兰
“林舒兰,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不!我林家的血海深仇未报,我不甘心!”
“那是阳间官府的事,不归你管。”
“阳间官府?哈哈……,他们能管得了吗?”
“即使他们管不了,你也不能管,要知道人鬼殊途。”
“道长,你为何总追着我不放呢?”
“只要你不在阳间逗留,回归鬼道,我就不再追着你。”
“我只是想报仇!等我报了仇,我自然会回去。”
“你已经死了,不能再干涉阳间事物!”
“呼——”林舒兰趁着夜色躲进了树林,七拐八拐之后,又从另一个方向奔向一个山穴。
“嗯,这么快就不见了?看来此处就是她的巢穴了。林舒兰,你听着,我知道你能听见。我会在这守着,你一出来我就会知道。我劝你还是出来吧,我给你一个往生的机会。”
许久许久,她还是没有回答。
“哎,真是倔啊。人死如灯灭,又何必执着呢?”
“你不懂的。”林舒兰心道。
二十年前,那时民国初立,世道离乱。
安国村也不例外。
安国村有一户大家,林姓。
那一天,安国村来了一群军阀,听闻安国村就属林家最大,便来到林家征收军资。
领头的军阀姓赵,无意中看到林家大小姐林琳,欲要调戏,不想被林老爷子撞见。赵领头只能是放几句狠话便离开了。
林老爷子不曾料到,赵领头白天走了晚上又来了。更想不到此人竟如此凶狠,只为报复,竟连婴儿都不放过。
林舒兰是唯一活下来的婴儿,被人从一个暗格中抱了出来。
本是灵花一朵,奈何命有劫数。
林舒兰由邻人养大,本该无烦无恼,可惜……
舒兰生前不知因果,死后才知缘由。原来杀自己及养父母一家的竟是十几年前调戏自家姐姐的赵领头。
只不过如今他不是军阀领头,也不再姓赵。
“人死真能如灯灭吗?不,此等血海深仇怎能就此放弃,即使不能轮回也要报得此仇!”
“爹,今晚你和娘不用等我了,我去大有家聚聚,明早回来。”望安对着老村长说道。
“你啊。真拿你没办法,去吧去吧。”村长夫人半是溺爱半是无奈道。
“慈母多败儿,不许去!”老村长一脸严肃。
“哎呀,爹,我明天给你找个儿媳妇,今晚你就先让我放纵放纵。以后取了媳妇可就不能再玩了。”望安半是孩子气地说道。
“老爷子,我看……”
“今儿你哪都不能去,要是被我发现了,我非打断你半条腿不可。”
无奈,面对老村长的“胁迫”,望安只好回到房间。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寤寐求之。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望安望着窗外,默默背诵着《诗经》。自那夜惊鸿一瞥后,望安就难以忘记那个人儿了。
“林舒兰,你还不束手就擒!”
半夜一声大喝,惊醒了望安。
“是她。”起身到房间外探了探头,见两位老人尚在熟睡,便偷偷地溜了出去。
“既然你执意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手狠了。”
望安一出来,便看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在与那只有一面之缘的美人打架。
美人左突右挡,突然一个不济,被道人一剑刺穿了手臂。
道士趁着林舒兰那一刹那的失守,提剑便往林舒兰眉心刺去。
这一剑若是刺中,不说林舒兰是鬼魂之体,即便是血肉之躯被刺中也只有死路一条。
说时迟那时快,望安没有丝毫犹豫以身挡剑,待道士发现想要撤招时,却已来不及。
道士只能让刺向眉心的剑稍偏向旁边,即便如此,剑也刺入了望安胸口。
望安只觉喉间一甜,一口鲜血自口角溢出。浑然不顾身上的伤势,回头看向那期待已久的面容,虽有万语,到眼前唯有一句:“你没事吧?”
林舒兰复杂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挡剑的望安,“你为何要救我?”
就在前些日子,林舒兰查到仇人的下落了,今夜正准备去报仇,不想又被道士给缠住了。
“我……,嗯,我看到他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欺负你一个区区弱女子,我看不惯,所以我就……”
“你个混蛋,你知不知道你救的人是想要你命的人啊!”道士也怒了。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让林舒兰魂飞魄散,可却硬是被望安给破坏了,道士能不怒吗?
“臭道士,看到我来了,你一个人打不过就胡说八道啊。我和林舒兰素不相识,她为什么要我的命啊?舒兰,别怕,有我在,他伤不了你的。”
“你……”
“你什么你,欺负一个弱女子有什么本事,有种的咱俩单挑。”
道士知道今天是收不了林舒兰了,便气呼呼地走了。
“这人还真是莫名其妙,跟一个弱女子打得起劲,要他跟我打,却一声不吭地走了。”
望安还在奇怪那道士,林舒兰却悄悄地走了。
望安回头一看哪还有人在,若不是胸口还流着血,他肯定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摇了摇头,望安踉踉跄跄地回了房间。
序三 爱恨情仇
“少爷,吃饭了。”佣人来到望安的房间前,敲门喊道。
没有回应,佣人也不以为意,往常少爷也喜欢赖床,所以佣人便在一旁等候。
可当佣人看到地上的血迹时,不由慌了。
“少爷,少爷!”佣人大声呼喊,可房间里依然没有回应。
佣人知道,可能出事了。赶忙将门撞开,只见望安呈大字形横躺着,胸口流淌着的血染红了整个后背。
“大夫啊,怎么样啊?”老村长焦急地说道。
“安少爷命大啊。看安少爷的情况,应该是昨晚被人刺中了胸口,只差一寸就刺进了心窝子里。也不知道安少爷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流了一夜的血,竟然只是昏迷不醒。”
郎中的意思老村长听明白了。望安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老村长送走了郎中,有些气郁地坐了下来。
“老爷子,望安他……”
“还不是你给惯的,现在满意了吧?”
“你消消气。望安昨晚应该没出去过,怎么会弄了一身伤回来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
正当夫妻俩回想着昨晚的事,佣人急急忙忙地下来告诉老村长,望安醒了!
“爹,娘。”望安脸色煞白,气息极弱。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啊,啊?说,你昨晚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
“老爷子,望安这才刚醒,你就凶巴巴地问他,哪有你这样的老子?”
“那就应该有这样的老娘,老护着他?”老村长吼道。
眼看就要吵起来了,望安赶忙说道:“爹,娘,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昨天确实出去了。不过我是去救人,不是鬼混。”望安看到老村长怒火要爆发了,赶紧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遍。
“你,你,你……,气死我了!你个逆子!咳咳……”
“爹,我见义勇为,你不夸我也就算了,还说我。”
“你……”
“望安,你好好养伤。老爷子,咱出去。你消消气。”
两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说来也怪,望安在这两个月里再也不曾听到那句“林舒兰,你还不束手就擒”。
“也许走了吧。”
自从两个月前老村长被望安气得发抖之后,就再没管过望安。
今夜是望安伤好之后第一次出来。
“大有,开门啊,我望安。”
“哦,原来是望安少爷啊。你怎么来了!?”前些时候发生的事,大有也听到过,只以为老村长会禁望安的足,没想到望安竟然来了。
“怎么,不欢迎啊?”望安佯装不喜,就要离开。
大有赶紧拉住望安,忙说道:“哪能啊?安少爷来到我这,可是让我家蓬荜生辉啊。”
两人嘻嘻哈哈地进了屋子,谈天说地地说到半夜。
“安少爷,什么时候娶个媳妇儿?”
“你怎么跟我爹一样?”
“嘿嘿,我要是和村长一样那就好了。”
“好啊你,敢占我便宜。找打!”
“安少爷,你饶了我吧。”不多时,便传来大有的求饶声。
“安少爷,话说你有心上人了吗?”
“还想找打不是?说到心上人……”望安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真有啊,什么时候让我也看看。”
望安赏了大有一个爆栗,“我的女人也是你能看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望安一边喝着大有给他的酒,一边含糊不清地吟诵着诗经。
“砰—”,望安又被撞了。
“你在求什么啊?”不待望安说话,来人就先说了。
“你,是你?”当看清来人时,望安顿时酒醒了一半。
“怎么样,美吗?”
“美。”
“那咱们去谈谈人生怎么样?”
“美人相邀怎敢拒绝?”
次日,当望安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在村外的一个树林子里。
“真是怪哉!昨晚不是和舒兰在一起么,怎么到这里来了。啊,头真晕啊,看来下次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了。”
望安伤一好,就又开始到处玩耍了。而每一夜都会遇到林舒兰。两人也渐渐地熟了起来,互相都有好感。
这一夜,望安和林舒兰又到那片林子里玩耍。正玩地尽兴,林舒兰突然说道:“望安,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好啊。”
“在以前,有一户人家,家里很富有,家里还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小姐,本来这一家人可以很幸福的活下去,可突然有一天,一群军阀闯了进来,要那家主人交军粮。主人家不欲多事,便拿出家里一半的粮食交给了他们。可没想到,军阀头子看上了那户人家的小姐,要强娶,那小姐的爹娘不同意,于是那军阀头子便提出了另一个要求,虽然很过分,但为了自家的女儿,小姐的爹还是咬着牙答应了。那户人家本以为就此平安了,哪曾想那军阀头子去而复返,带着手下人杀光了那一家子,唯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被人藏起来躲过一劫。”
“本来事情到这就该结束了,可那军阀头子竟要斩草除根。把抚养女婴的那一家人给杀了,而那唯一幸存的女婴也被他们杀了。”当林舒兰说到此处的时候,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那后来呢?”
“后来,女婴变成了女鬼,在那户人家附近游荡。同时也在暗中调查罪魁祸首的下落。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她找到了,本想杀了仇人一家以报血仇,不料半路杀出个道士,老缠着她。她想这一次没能报仇那就下一次。可她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舒兰说到这里,望安就全明白了。
“父债子偿,你杀了我也一样可以报仇。”
“不,我做不到!”
“舒兰……”望安把舒兰抱在了怀里。
“我做不到。”舒兰在望安怀里轻轻哭泣。
“舒兰,放下吧。我想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为了复仇而活着。”
“我放不下。可我又下不了手,望安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既然你放不下,不如让我来教你放下。”就在此时,一道不和谐地声音响起。
“又是你!”
“不错,正是老道。”
“真是阴魂不散啊。”
“阴魂不散的是她。”
“舒兰,等会我拖住那老道,你找机会赶紧溜。”望安小声地对舒兰说道。
不等舒兰再说什么,望安便朝着老道一拳打去。
“上次不跟你打,是因为我不想跟你打。可不是打不过你。”
没一会,望安就被老道给修理了。
“你还要逃吗?”
“不。”这一刻,林舒兰竟然悟了。只见她拿出一个玉佩,亲手给望安戴上。
“爱恨情仇只在一念间,望安,谢谢你。”说完便钻入那块玉佩里,依稀还能听到舒兰说,“从此你我魂相依,再也不分离。”
爱没有错,恨也没有错。谁说人鬼不能相恋,谁说人鬼殊途没有好结局,谁说是鬼就一定要消灭。
最后,道士也悟了,“我明白了。年轻人好好珍惜吧。”
唯留望安一脸茫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