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二那年端午,Olivia问我,少林寺去不去?我说,好啊!
答应的这么痛快,并不是要去少林寺学拳当武僧,只是想要满足下独自出行的乐趣。说来惭愧,小时候去过许多地方,但都是跟在爸妈屁股后面出游的,真正来一次自己策划、自己组织、自己尝试的出游,那是一次也没有。所以当Olivia提出这个建议时,我便欣然答应了。
做决定是一瞬间的事,但一旦真的要做起来,就不是一瞬间可以搞定的了。那个时候网络并没有那么发达,或者说,我们并不会使用网络购票,买票还是要坐公交到售票点去,出了校门,需要等上几分钟,公交车才会慢条斯理的出现,慵懒的它并不知晓我们两人的计划,于是我利用这段时间赶紧做心理斗争:真的要去吗?真的要去吗?要不要告诉爸妈呢?去了住哪里呢?下了车,开始排队,斗争仍在继续:钱丢了怎么办?遇到坏人怎么办?路上耽搁了怎么办?回不来了怎么办?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复杂,正想着呢,空中突然飘来一句:去哪儿?我才注意到,哦,排到我了,于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坚定的说:洛阳。
票一到手,这事儿就算定了。
我看着手中的票,之前的那些犹豫烟消云散,之后的备行李、定路线、请假、出游一气呵成。有时候,出发并不带有目的性,想要体验的,恰恰就是这种出发的感觉,一旦开始,不要回头。现实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多给自己几个出发的机会,也多几条趣味盎然的选择。
(二)
大三那年端午,Olivia问我,关山牧场去不去,我说,好啊!
于是我们又兴致冲冲的跑去关山牧场看“草原”,但很可惜,也许是季节未到,草原上的草疏疏朗朗,没有风也看的到牛羊,因为盘缠不够,吃的方面,只能是望“烤羊”兴叹,滑草项目也贵的吓人,篝火晚会什么的,更不是喜静二人组的优质选项,几番比对之下,我们决定满足骑马的愿望就好。于是,经历一番“策马奔腾”,我们正式开始在草原上闲溜达,值得庆幸的是,摆脱了那些热闹的旅游项目,反倒让我们有机会大大咧咧的躺在草原上肆意打滚。
其实,躺在草地上并没有电视中那么惬意,不甚茂密的小草扎的背后麻麻的,即便如此,也比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看别人的游记舒服——天是水蓝的天,草是未长成的嫩草,花是星星点点的小黄花,蝴蝶好像不曾有,但衣服是清香的,凝神静听的那一刻,咔嚓一张照片,色香味俱全。等到天一擦黑,早早的回到属于自己的地盘——二十块一晚的小草屋——睡的饱饱的,第二天看日出才有精神。那真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小草屋,就好像是一个大一点的草席裹成一圈,然后上面加了个顶盖,拿掉盖子,头上那片天空就都是你的。当地人嘱咐我们,晚上睡觉一定要关好门,“防止有牛进来”,于是我们把小屋里仅有的一张方桌放在门口,不多的几件行李也都堆在上面,好像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人家是防君子难防小人,我们这是防自己难防牛,它要是真想进来,随便在“草席”上一拱就进来了,哪里会走门呢。
出发以后的变数,往往无法想象,可是怎样处理变数,却是可以选择的。
在事情看起来不那么完美的时候,我们选择顺应自然,所以一趟简单的出游,却足以让我们满足而惬意。因为只是设定了一个大概的路线,沿途遇到的一切都是随机的,反而有一种未知的新鲜感,空旷无垠的大自然给了我们充分自由发挥的空间,住小草屋的欢愉掩盖了它的简陋,当地人的朴实弥补了食物的单一,还有那夜空里漫天的星星,就像回到小时候一样,况且,最主要的是,有好朋友陪我。
(三)
工作第一年,Olivia问我,上海来不来?我说,好啊!
然而这一次我并没有去。
毕业后,我开始了朝五晚九的生活,对,我没有写错,就是朝五晚九,甚至更多。在别人眼中,我有着一份看起来相当体面稳定的工作,在一个二线城市里赚着足以保障生活质量的工资,穿着漂亮的制服吃着可口的工作餐,有着规律的作息和帅气的男友,完美的简直没谁了。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于是我努力让自己对的起这份“完美”,为了表示初入职场的我战斗力max,天天熬夜加班,无论何时都要让办公室的灯亮着,表明,我在。为了尽快融合单位同事们的圈子,我每天需要“有质量”的听同事讲家庭琐事一个半小时,不能走神,因为你要随时“嗯”“啊”“原来这样啊”,不然就会被自然的隔离。为了享受甜蜜的爱情,我恨不得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砸在男友身上,真的好像这样就拥有了全世界,哪怕全世界只有一个人。
我没有时间看自己喜欢的书,没有时间旅游,没有时间和朋友联系,因为我要“加班”,我要“融合”,我要“谈恋爱”,我要对得起这份“完美”。
有一天,Olivia问我“之前说好的来上海啊,来吗?”我说“好啊。”“什么时候来啊?”“最近忙啊,过一段时间吧!”于是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推迟。
于是这几年,我就静静地看着Olivia一个人去了香港、新加坡、日本、泰国……一边羡慕着一边感慨,我是因为太忙了,所以才出不去的。
有时候远离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在默默无闻中消磨,悄悄的就用温水煮透了你这只青蛙——在你以为自己是天鹅的时候。
“出发”离我越来越远。
(四)
工作第五年,我问,一起写文章好不好,她说,好啊!
从小到大我有许多梦想,写作就是其中一个,就像旅行一样。每次自己写东西的时候,我的身心都充满了欢愉,离开了办公室里的八股文,没有人要我写工作业绩、数据报告、突出特点、典型做法,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整理文字,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辞藻、选择自己喜欢的句式、写自己喜欢的故事。但是我太久太久没有动笔了,已经不记得该怎样出发,于是我像以前一样,问Olivia,你愿意和我一起写文章吗?陪我到达我想去的地方,就像以前一起出游一样,Olivia秒回,当然可以啊!
记得三毛说过这样一段话:一个人至少拥有一个梦想,有一个理由去坚强。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
一段时间之前,跟Olivia聊天,我随口问道,你最近在干什么呀?Olivia说,最近公司忙死啦,还要准备去清迈的旅行,好累啊!
我一下子怔住了。
当我贴在电脑前一遍遍核对数字的时候,当我埋在文档里不停的修改工作报告的时候,当我在半夜里煲电话粥的时候,当我在刷手机看别人游记的时候,当我在羡慕Olivia出行的时候,其实不止一次的想过,难道我就这样了吗?我的梦想呢?我未来的憧憬呢?我心中的希望呢?打散这些的,难道真的是所谓的“忙”?
现在的生活也许并不是“不好”,但是它“停滞”了。
所谓的忙,不过是我为自己偏安一隅所找到的最好借口。随之远离的不仅仅是旅行,而是一种想出发、敢出发的生活态度,停滞的也不仅仅是生活,而是我曾经灿烂的绚丽的梦想。有句话说得好,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曾经我以为我会是那个去叫醒的人,现在才发现,原来我是那个装睡的人。我不愿意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出发的原因不是“忙”,而是“我认为我很忙”。为生活而忙,为逢迎而忙,为一时的欢愉而忙,只是不为梦想忙。
我不想这样的,我想重新出发。工作太杂,可以提高效率;废话太多,可以避而不听;恋爱太腻,可以细水长流,唯有出发,不可等待。
新年的时候给Olivia写了一封信当作新年礼物,信中引用了奥古斯丁的话:The world is a book,and those who do not travel read only a page.当时的我对她说“还好只有我停在了这一页,你还在继续走下去。”可是现在我想说“还好我发现自己停在了这一页,现在也可以像你一样继续走下去。”
所以现在的我决定,重新开始动笔。
神父说:跳舞吧,如同没有任何人注视你一样,去爱吧,如同从来没有受过伤害一样,唱歌吧,如同没有任何人聆听一样,工作吧,如同不需要金钱一样,活着吧,如同今日是末日一样。
念念不忘的事情,只有去做了,才会有实现的可能。快乐本身就是一段道路,不是终点,而是旅途,所以我对自己说,出发吧,如同没有任何阻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