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昕博,古风AU。
“我第一次遇见她,好像也如这般,是个飘着雪的日子。她不言不语,我却觉得目光相触间,这一生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许昕是在一个下雪天遇见的方博,但并没有那么诗情画意。
腹部的伤口潺潺淌着血,染红了身上一片。他无力地瘫倒在雪上,屏住呼吸听着周围的声响,生怕自己的某一个细微的动作会发出声音再引来那些人。自己的马早已因受惊而跑远,随身戴着的剑也在打斗中被丢在远处,他强撑着身子踉踉跄跄地跑着,还不时回头张望着是否有追上来的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倒在了这片白茫茫的雪海里。
完蛋了,该不会要死在这儿了吧。许昕喘着气,捂着伤口的手愈发无力,眼皮逐渐沉重,耷拉了下来。身体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雪的冰冷。深入骨髓的冷,侵蚀着他的体温,瓦解着他的理智,连不远处响起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也没有留意到。
“兄台?你怎么了?醒醒啊!……这血?”许昕模模糊糊听见有人说话,但仅剩的体力已不足以支撑他回答,他勉强翻过身去捉住了那人的手腕。“你伤得太重了……还是得带你回去……”那人放下背上的竹篓,蹲下身去有些艰难地背起了许昕。许昕的脸埋在他的颈间,听着呼吸声和风刮过的声音,缓慢地眨了眨眼,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许昕再睁开眼醒来时身上的伤口早就被人包扎好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药味,时不时还传来人的咳嗽声。他挣扎着爬下床,没想到脚一滑差点摔下来,还扯到了腹部的伤,闷哼了一声。“你、你醒啦?”听到声响,在隔壁房间的人急匆匆迈着步子冲过来,正巧对上了许昕警惕的目光,有些无措地搓着衣角,道。“敢问……你的名字?”许昕也意识到了自己对救命恩人的态度有些不对,语气稍微放缓了些,问。“方博,我叫方博儿。”少年咧开嘴笑了。“……谢谢。”许昕想了想,道。“不用谢不用谢。”方博摇摇手,又跑到隔壁房间盛来一碗药来,递给许昕,“这是、这是师兄留下来的方子,可以暖身子,我照着熬的。你在雪地里吹了这么久,容易受风寒。”
许昕接过碗,喝下去时却并没有浓重的苦,反而是带着一丝甜味。“你说……你有师兄?”他试探着问。“是呀,不过师兄和师父平日这个时间都下山了,只余下我在山上做些采药之类的细活。如今大雪封山,你又是为何上的山?”方博“扑腾”一声坐到许昕旁边晃悠着腿,用发带束起的青丝顺着肩膀滑落。“嗯……遭人暗算了。”许昕无奈地笑出了声。
方博噤了声,拿着药碗又跑开了。许昕这才有时间扫视起房间里的一切,他抓起床上一件薄衣披上后便走了出去。方博半蹲在地上,面前是一簇簇他采下来的药材。
“那个……你愿意跟我下山吗?”许昕抿抿嘴,问。“下山啊……可是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啊。”方博转过身望着许昕,手不安地搓着衣角,“再说师兄平日里都不让我去的。”“那你想不想?”许昕反问他,“只要你想,我便可以带着你。”“你且待我想一想……”方博睁着大眼睛想了想,终是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得找了个理由窜出了房间。
许昕望着方博窜出去的影子,不禁失笑。
第二天许昕醒来的时候屋里却没有了方博的身影。他随意抓起一件薄衣披到身上,正欲走出门外时便听见了一阵窸窣声,站定在了房檐下。来人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起来了,背着背篓有些无措地站在院子外,就这么直直地望着他。有几片雪花晃悠着,被风一吹,落到了肩膀上,晕出一片水迹。“站在外面干什么?”许昕有些好笑地望着方博,走上前去伸手拂去他头发梢上的雪。方博脸上似是被冻了,一片通红,急匆匆跑进屋内便再也不言。
要是这样下去,仿佛也不错。许昕望着外边纷飞的雪,拢了拢衣服也回屋了。
下山那一日,方博一直跟着许昕下到了山脚。“你真的不跟我走吗?”许昕临行时还回过头望向方博。看着人晃了晃脑袋拒绝了,才回过头去。“那,我走了。”他的声音里莫名带了些失落。“……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方博犹豫了几秒才对着那已走到远处的身影喊,“好好照顾自己。”
许昕转过身来,方博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了树丛中。他望着树林深处,久而才垂眸,笑了。
“你这些日去了哪里,我派人把这京城都找遍了。”马龙看着自己的小师弟消失了数日,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原打算启程回京的,怎料到途中遭人暗算遇险,幸得有人相助才留得一条命来。”许昕自嘲般笑了笑,马龙自是懂得他说的是谁,抿了抿嘴也不便再说什么。“行了,梳洗梳洗便去歇息吧。”“继科呢?”许昕突然问。“他去接他的小师弟了。”马龙随口答。“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他有个师弟?”许昕跟在马龙身后问。
“没跟你说过你怎地会知道。”马龙拿着手里的折扇在许昕脑袋上敲了一下,“以后你可得好好待别人知道吗?”“他叫什么名字?”许昕站在原地朝着马龙走远的背影喊了一句。
“方博。”只二字掠过,许昕愣了一阵,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笑了。
原来一切都早已注定。
“好巧啊!怎、怎么是你啊?”方博被张继科领进门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边上的许昕。“大昕你们俩认识?”马龙有些讶异。“他救过我一命。”许昕微微一笑。“博儿,你在山上的时候干了些啥?”张继科拉过方博问。“哥我真的没干什么……”方博涨红了脸只是一个劲地摇手否认,“我就是去采药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他躺在雪地里的,身上还很多伤,不救人也说不过去吧……”“好了继科儿,这么说来,大昕还应该感谢大博儿才是。”马龙笑眯眯地走过去摸了摸方博的后脑勺,“我叫马龙,你以后叫我龙哥吧。”“龙哥好。”方博咧开嘴笑了,许昕望着他,不自觉地也露出来一个笑容。
“你以前从来没下过山吗?”许昕望着方博手里拿着一个风车玩得正起劲,有些无奈又好笑。“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在山上了,除了师兄和师父,我见过的人……好像也只有你了。”方博偏着头想了想,说。“以后你昕哥带你啊。”许昕不禁打趣了一句。“不要!”方博瞪了他一眼就跑了,许昕在心中暗暗笑了一声,加快了脚步赶了上去。
是夜,书房内却仍传出人的交谈声。
“大昕,前阵子使你去办的事情,如何了?”马龙把许昕叫到书房,关上了门。“果然不出师兄所料,边疆骚乱一事,果然是那太监在从中作祟。”许昕不禁嗤笑了一声,“怕是得知我拿着证据,在路上派人灭口吧。”“没有证据的事,切记不可胡说。”马龙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再说,如今他正当权,我们这下边的人,他也自然不会在意我们的死活。”“那应该如何?”“且先静观其变吧。”马龙叹了一口气,又扬扬手,“夜深了,明日再商量吧。”
等许昕出去了,马龙才侧过头望着书房屏风后的角落。“出来吧,早看见你了。”“将军果然慧眼啊。”张继科从屏风后走出来,有些玩味地看着马龙。“说吧,你是怎么想的,继科儿?”“我早就知道许昕命中有一劫,只是未曾想到这一劫,居然和博儿有关。”张继科说,“当年博儿上山的原因,与那太监有关。”
“师父治好了他的伤,连那段记忆也一并消去了。”
要说这日子一直平平淡淡的过下去的话,那还挺好的。许昕一边在人声鼎沸的街上走着,一边想。“许昕,京城里每天都这么热闹的吗?”方博突然问。“今天是中秋,自然会更热闹些。”许昕扫了一眼,正好瞧见了一个卖灯笼的小贩,“你在原地等我,我去买灯笼。”
等许昕再回来时,人群中却不见了方博的身影。“许昕……这个给你。”身后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许昕回过头去便看见方博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只玉簪,“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就随便买了一个。”
许昕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这算什么……定情信物吗?”
“你说什……许昕!”方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到了后头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涨红了一张脸扬手便要打他。“不逗你了,不逗你了,开个玩笑。”许昕摆摆手,算是解释过去了。
以簪相赠,与尔结发。
所以,当真的,究竟是谁呢。
“如今西北兵临城下,既不理百姓,亦不让出征,又如何治理好国家!”
“马龙,反了你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从撤了刘总教头的职,你们军中都藏着什么小心思!”面前的人一拍桌子开始破口大骂。
“既然您这么了解,我们如今也无能为力了,那倒不如除去我们的军职!”
“呵,这里哪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眼前已经站定了一群侍卫,把许昕和马龙围在了中央。“怕是要连累你了大昕。”“师兄弟哪里来的连累不连累。”许昕倒是很坦然地笑了。
牢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许昕倒也没放在心上。他顾虑的只有一个人。
方博怎么样了?他想。
头上的发簪自方博那一日送给他以后戴在发间便再也没摘下过,脑海里开始一遍遍回忆起这些日里他们是如何相处的。
这样是喜欢吗?
是吧。
“你们俩命中注定有一劫,方博注定会在你身边。所以,你可得把我这个弟弟小心保护好了。”张继科那一日悄悄来到他房间时说,“以前那些好的,坏的,我都可以帮他解决。可是这次,我也无能为力。”
当身后的追兵追来时,许昕已经来不及想太多了。方博把他藏在一处树丛中便要离开。“方博儿,你要去哪儿……?”他挣扎着想要拽住方博的衣角,却发现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这药的药效只会持续半个时辰,但也足够了。”方博说了一句,“许昕,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了。”
“方博,别去!”许昕还想说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声音消逝在呼啸的风声中。
这一劫,太痛了。
“大哥哥,你在刻什么呀?”一个小孩子凑上来问。“是木簪。”许昕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听说最近祠堂那边来了个给别人治病的大哥哥呢,脸圆圆的,我们上去的时候他还会给糖我们呢,大哥哥的眼睛也很好看,圆溜溜的……”“……在哪里?”许昕突然定住了,紧接着快速地抬起头。“在祠堂呀。”
“……方博儿?”见到眼前人的时候他还有些震惊,手控制不住地发颤。“我们认识吗?”眼前人有些奇怪地问。“我是许昕啊……”
话未说完,许昕就感觉有一双手圈住了他,紧接着是带着笑意的声音。“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呢,许昕。”
“好久不见。”
“我多想再一次见到你,哪怕是在梦里,告诉你,告诉你,我为你雕刻了一支木钗,你戴上一定很好看。试一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