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黄土往事(30)

(第三十节)

老贾一家人听了苟智胜的讲述,个个都流了泪。是啊,他们是高兴,高兴的是智胜娃捡了命回来了,他们又难过,难过的是智胜爹没了,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这就是命!也是上天注定的,无论你怎么想着胜过天,可最后的结果是毫无疑问的。人总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不信命,或许你有一线生机,天也会怜悯你,可上天帮你开了一扇门,他也必定会关你一扇窗,这就叫人世间的绝对公平!

“娃娃,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才回来,你爹在天知道会原谅你的!”老贾拍了拍苟智胜的肩膀,表示安慰。

“叔,我寻思着我也差不多了,我得回去,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应该的,应该的!”绣春娘点着头。

“我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也得亏家里人对我的照看,没有嫌弃我是个要饭的,”说着苟智胜又磕起头来,“多谢救命之恩,犹如再造,我定会报答的!”

“你看看这娃,说这话干啥,这年头救个人也没啥,何况救得是你呢。”

“叔,我准备明早回,家里人都在。”苟智胜抹了眼泪,这时又恢复到了真正的汉子。

“行!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我想后晌去趟坟里,看看爹,跟他说说话……”

“行,我让绣春扶着你去。”

“不用麻烦,我自己去就行了,我慢慢儿走,只是今儿还不要跟他们说啥。”

“好,都知道,你也得去看看敬先啦!”

一路上苟智胜跌跌撞撞来到了爹的坟前,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只是嚎啕大哭,趴在土坟头上,豆大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滴在坟上,就像是心头的一滴滴血。

苟智胜几乎要哭晕过去了,他哭不仅仅是自己的不孝,当年拎上东西就走人了,一个音讯也没有;他哭更是因为自己连爹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作为长子,没能给爹送终,没能让爹死得瞑目。

“爹……”终于苟智胜昏过去了,等到他醒来,风呼呼地吹着,四下的草发出“沙沙”的声音,旁边的几棵大柳树,是不是还发出几声鬼吼。

终于内心的所以痛都发泄了出来,苟智胜将带的供品摆好,其实也没有啥,一小把野韭菜,一个窝头,另外还有一小撮烟叶。

“爹,儿子不孝啊,让你到最后也没等上见一面,还有你的孙孙呢……”说着苟智胜又流起了泪。

苟智胜抖动的双腿,吃力地把整个身子撑了起来,太阳快要落山了,他没有回头,泪也擦干了,走了回去。

院子里绣春趁天还亮着,就伺弄着摘的野菜,摆在平扁的箩筐上,晒干了就不会坏,也就能吃这日子,夏秋是上天的恩赐,庄稼人在天地间到处都能找到吃食。

见苟智胜蹒跚地走进来,“智胜哥,你回来了!”

苟智胜有气无力,“嗯,回来了。”一个人走进来小窑,绣春看得出苟智胜的心情,便也跟着进了小窑。

“智胜哥,你也别多想了,人都已经有了,哭也哭过了,这么些日子,敬先叔会高兴的。”

“是啊,我应该好好活着,接下来还要很多事要做,虽然爹不在了,可娘不还在么?”

“对啊,婶子还在,你们都还在,”绣春突然想到了什么,“智胜哥,我和二狗哥要结婚了!”腼腆的笑着。

“好事!好事!”苟智胜忽然笑起来了,“早就听说了,我也替你们高兴啊。”苟智胜看着这个俊俏的弟妹,想着自己的弟弟,心里有多高兴,只有他自己知道。

“娘说要到秋后才结呢,现在都在吃紧,经不起啥大动作。”绣春有些埋怨的口气,因为她太想和她的二狗哥一块过日子了。

“婶子说的对,现在咱们都是这种情况,谁也经不起折腾,虽说婚姻大事,但也得看年头,”苟智胜安慰着绣春,“毕竟人这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我想德胜也不想糊弄!”

一句话,说得绣春心里暖暖的,“智胜哥,看不出你都出去这几年长见识啦,就连说话都让人愿意听。”

“哈哈哈……”苟智胜站了起来,“我女人从小家里就是宝贝,我不回说些好听的,那我能过好日子么,哈哈哈……”

“你们男人啊,我二狗哥肯定心疼我!”绣春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辫子。

“当然,我也就是说笑一番,这俩人过日子可不是过日子,一定要互相体谅,和气生财!”

“嗯,我知道,只要我爱着二狗哥,她疼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多么淳朴的姑娘,知书达理,每一句话里都离不开他心爱着的二狗哥,每一句话里也都是处处为二狗哥着想,可她也有着一种独特的魔力,吸引着苟德胜,只是苟德胜说不出来,总是藏在心里,因为这种魔力压根就无法言表,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吧。

夜悄悄地来了,墙角村又恢复了一日里的平静。几家的狗正在“汪~汪~”的叫喊着,并不是怕有贼,只是这夜太静了,狗也不甘寂寞,叫唤上两声,让夜也不至于过于寂寞孤单了。

这一夜苟智胜睡得不好,翻来覆去,因为明天就要见到日思夜盼的家人了,三个弟弟都已经长大成人,二狗子多么壮实,三弟四弟都已经能帮衬家里,只是老母亲,怕是满头花白,炕也不能下了。

苟智胜心里就像是谷浪一样,被风一吹,一波又一波,此起彼伏,同样他也害怕,怕这么多年,没见的母亲,无法接受多年没有音讯的大儿子,怕自己过于内疚,无法登入那扇门,踏进那黑乎乎的老窑。

终于无法入眠,苟智胜穿上衣服,披了外套,现在院子里的高台上,远远地望着,虽然并不能看见什么,虽然眼前都是黑的,可他心里的明白了,也是亮的,四下里除了狗叫外,也就剩下稀稀落落的几声虫鸣可,可那虫子到了这后半夜似乎也慵懒了,叫声时长时短,时有时无,随风而起,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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