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禁果故事 文子/作
昔日,神创造了亚当与夏娃。
在伊甸园中,亚当与夏娃吃着树上的果实,除了那颗结着雪白果子的树。
神告诫他们不要碰那颗禁果树,他们便听从神的指示。可悲的是,他们并不切实了解这棵树蚕食身体的魔力将有多么强大,甚至有一天会夺走亚当的性命。
在此之前,亚当与夏娃在伊甸园中相濡以沫。
一天,一只蛇来了。亚当让夏娃退后,自己护在夏娃身前。
蛇说:“为什么你们独吃其他树上的果子,却不敢碰那棵结着雪白果子的树?”
亚当与夏娃说:“神告诫的。”
蛇说:“何不试一试?那棵树上的果子可是十分美味。”
亚当与夏娃连连摇头:“神告诫过不行,我们便不敢,神必定会惩罚我们。”
蛇只是缓缓缠上那棵树,狠狠地咬下一颗洁白的果实。
“只要不被神发现,那便没什么不敢的,你看我便是。这果子美味极了,你们不来试试那真是可惜了。”
听到蛇的诱惑,亚当与夏娃相望无言,终于放下警惕走上前去,咬下一口禁果。
霎时间一阵芳香气攀上舌头,慢慢地,亚当与夏娃看到的世界跳跃着,看见果树的身形交叠在一起。一股兴奋感爬上脑袋,把亚当与夏娃摇得天旋地转。他们看见果树舞动着身子慢慢接近自己,洁白的果实抖落下来散发出这辈子都没闻过的芳香,果实也舞蹈起来,在舞蹈中狂热地解体,化作甜香的汁水,美妙的音乐若有若无地在耳畔回荡。世界旋转、旋转,翻转、翻转,头晕目眩,刺激狂热。
“好啊,好啊……”吃了果子的亚当与夏娃兴奋得忘乎所以,胡乱舞动着身子。蛇在一旁默默地观看,吐着信子。
当亚当与夏娃在一阵扭动身躯之后终于累倒时,蛇扭着身子爬上前来,说道:“我怕神发现我,要先行离开了,你们也要谨慎,要小心,切不可泄露这个秘密,否则便永无机会吃到这果实了!”
“我们知道了。”亚当与夏娃答应道。蛇的眼里露出了诡异的光芒。
日复一日,亚当与夏娃享受着禁果的快感,当神来伊甸园巡视时,亚当与夏娃便躲藏起来,等快感消散再若无其事地出现。神虽然感到有些奇怪,却并未察觉到背后的秘密。
亚当与夏娃持续不断地吃着禁果已有一个月之久。
这天,神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亚当,夏娃,你们的脸为何如此苍白,你们的行动为何如此笨拙,你们的神情为何如此沉闷?”
亚当与夏娃的心头仿佛大钟敲响一般猛然惊醒。
“神啊——神啊,我们生病了。”
“是吗?”
“不仅是身体上的病,还是心理上的病——请不要为我们担心,我们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亚当飞快地想出了借口搪塞神,从前,他从不对神说谎。
“我知道了,你们要热爱自己的身体,努力对抗病症,可别让病症打倒了你们。”神嘱咐道,“并且切忌碰那禁果,如往常一样,明白了吗?”神缓缓离开了。
“亚当,我们欺骗神真的好吗?我很害怕。”夏娃忧虑道,苍白的脸上惴惴不安。
亚当不回答,眼神中透露着迷茫。
夏娃捏着自己的手臂,愁苦着脸:“你没发觉吗,这一个月以来,我们的皮肤失去了光泽,变得惨白,一定是禁果的缘故。我们得少吃点那种东西。答应我,这一天之内跟我一起别去碰它,好吗?”
“我答应你,”亚当看向一边,眼神飘忽。
不出所料,亚当只坚持了一个小时,终于忍不住又去碰了禁果。
“亚当,别去碰禁果了!”夏娃抓住亚当。
“别理我,夏娃!我受不了了。”亚当粗暴地甩开夏娃,果瘾发作的他对什么都不管不顾。
夏娃没能劝阻亚当,只好一个人默默忍受着没有禁果的痛苦。她现在头疼,喘不上气,感觉被人扼住了喉咙,粗重地呼吸着。这种痛苦慢慢地折磨着她。
夏娃也只坚持了一个上午,但就是这初次尝试,让夏娃有了面对痛苦的经验。她每天总是比亚当少吃一半的禁果。
亚当与夏娃初尝禁果已两月有余。
如今,他们在伊甸园中寻找着能结出禁果的树。他们硬生生吃光了十四棵树的禁果,对于禁果的渴望却未减反增。
“夏娃,看!是新的果树。”亚当指向一棵结满雪白禁果的树。
“蛇也在那里!”夏娃指向树上的蛇。
“亚当与夏娃,好久不见。”蛇缠绕着树干缓缓蠕动到地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有件事要请求你们。”蛇盯着站在夏娃前面的亚当,“我要你们帮我种树,能结禁果的树。”亚当与夏娃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你们这两个月来也知道,禁果消耗量是非常大的,伊甸园中的禁果可经不起长期的采摘。所以,我要你们用禁果的种子种树,伊甸园的树生长十分之快,不出十天就能长成成树,有了更多的禁果树,就有了更稳定的禁果来源,你们也不必忍受没有禁果时的那种痛苦了,不是吗?”
“亚当……我们会被神发现的——不值得冒这个风险……”夏娃不安地低着头,两臂紧紧拉住亚当的一只手臂。
“夏娃,你忘了我们找不到禁果时那种痛苦吗!反正我是忘不了,忘不了那撕心裂肺如蚂蚁噬咬的渴望难耐!蛇,我们决定了,要种禁果树。”亚当把手臂从夏娃怀里抽出来,伸向蛇。
“很好。”蛇笑了,露出了毒牙。它的泄殖孔里诞生出了几粒禁果树种。
亚当与夏娃种下果树已经半年有余。
果然如蛇所言,伊甸园中的树种生长十分迅速,短短半个月,亚当与夏娃就种下了一片禁果树林,又过了三个月,第一批禁果成熟了。
亚当与夏娃将禁果采摘下来,一部分交给了蛇,蛇则神神秘秘地带着禁果离开了。
“亚当,”
“怎么了,夏娃?”
“你看到你身上的疮了吗,已经开始流脓了。”夏娃的声音很低。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亚当继续手头的采摘工作。
“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被这果子害死的……”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亚当咆哮着,歇斯底里,“你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些事情吗?!没有!既然走上这条路我们就回不了头了!我除了继续吃果子以外,什么也做不了!你不也是?不也是靠着果子活着!”
“虽然我们现在要靠果子活着,但如果向神坦白,神或许会宽恕我们,给我们帮助!亚当,跟我一起向神认错吧……”夏娃哀求道。
“你疯了!你是想自寻死路吗?到时候我们谁也别想维持现状!要坦白,就你自个儿去坦白吧!”
“亚当……”夏娃觉得亚当不再是以前的亚当了。
这是蛇带着禁果来到凡间的两个月后,神在大地上巡游着。
闹哄哄的动物们争抢着什么东西,神走上前去。
“且停止你们的纷争!”神愤怒地喝令道。动物们发觉神的到来,纷纷四散而逃,留下一堆洁白的果实。神看到果实,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是禁果吗?
神立刻飞向了伊甸园。
“亚当、夏娃,亚当、夏娃,立刻给我出来。”神威严地呼喝着亚当与夏娃。
没有反应。
亚当与夏娃被这突然袭击惊吓到,他们狼狈地躲在一棵果树上,手足无措地听着神的呼唤步步逼近。终于,神发现了他们。
“亚当,夏娃,下来!”
亚当与夏娃只能照做。
“这是怎么回事?”神拿出一颗禁果。
夏娃紧张地盯着地面,最终用瘦削的手臂捂脸哭泣。亚当也不敢回话,左顾右盼,不敢正视目光如炬的神。
“我说过不要碰禁果!”
“敬爱的神,我们错了!我们是一时被蛇怂恿才做出了出格的行为!求您不要惩罚我们,我们下次不敢了,是真的!”亚当跪倒在地,手掌合拢,祈求着神。
“你们不知道那蛇是恶魔的化身,它引诱你们跨越自己的底线!惩罚是在所难免的,你们的选择引领自己走向了这条道路。没什么好说的了。”
神挥一挥手,亚当与夏娃被困在无形的牢笼中,身边多出了一堆普通的果子。
“十五年,这期间你们要彻底戒掉禁果。”
“请宽恕我们!神!请不要离开!”亚当的祈求太晚了。神的身影远去,逐渐化作小点慢慢消失。
“你个蠢女人!”亚当重重甩出一巴掌,将夏娃打翻在地,他的手掌因为猛击而充血,赤红得跟他气急败坏的脸色一样。夏娃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呜咽。他还不解气,狠狠踢了夏娃腹部一脚:“一定是你这个蠢货向神告密了!”
夏娃倒在地上,眼泪从眼睛里溢出来,湿透了整张脸。
亚当不再是亚当了,禁果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在一个月后因为戒断反应死去。
亚当死时皮肤已经生了脓包。他死前疯狂地挣扎着,被痛苦抛来抛去,最终沉沉地落地,结束了这一生。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块臭肉。夏娃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戒断反应也在折磨着他,但此刻更让她痛苦的是亚当之死。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去碰禁果!
夏娃颤抖着坐在地上,脸埋在双腿间哭泣。
为什么!如果没有这一切,她现在还是跟往常一样,跟亚当生活在伊甸园里,他还是那个他,如平日一般亲切,而不是之后那样一个疯子!她本来拥有幸福而自由的生活,可是她和亚当亲手把这一切毁掉了,一干二净!
这种懊恼持续了一年,夏娃用后面的十四年思考着短短一年间禁果带来的腐蚀有多么猛烈。
她认清了,禁果就是一个无底的深渊,用快感诱惑自己一步步钻入其中,当发现这是一个深渊时,已经深陷泥沼无法自拔了。一开始,自己就应该听从劝告,远离这个深渊。如果深陷泥潭,不妨大声呼救,即使脱离险境是如此艰难,只要有他人的帮助与坚强的意志,总能挣脱泥泞见光明的。
不要害怕呼救。
“夏娃,你悔过了吗?”
十五年漫长而又短暂,在夏娃数百年的寿命中不过是小小插曲。但这小小插曲,却极大地警醒着夏娃的整个人生。
“是的,神,我悔过了。”夏娃平静地回答。
“我能感觉的出来。”神笑了笑。
无形的屏障消失了,自由的空气涌进夏娃的鼻子。
“好好在伊甸园生活,不要再做傻事了。”
夏娃环顾四周,果树结出鲜红晶莹的果实。
“我明白了。”夏娃也对神致以笑脸。
夏娃活了九百六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