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的温暖

寒冬腊月的温暖      (母亲的村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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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有饥饿记忆的人,生于寒冬腊月的我,对冬日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听父亲说我出生的时候是农历的十一月十一,那年正值北方闹饥荒,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父亲是家里的长子,我爷我婆一大家子人十几张嘴,口粮不够吃。我嗷嗷大哭,父亲将我从爷婆的老屋里抱到了窑背上的新家里。说是新家,其实就是一个空旷的大院子里,土坯墙外加一个荆把门(荆条编织的木门),尽里头两孔窑洞。那时候父亲在陕西铜川广阳民中教书,总是来去匆匆忙忙的样子,长年累月在家的日子可以数得清。爷婆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没有分家。作为长子的父亲一头沉,每个月二十九块五的工资要补贴一大家子人的费用。母亲好强,主动承担了所有家务,好让父亲在外安心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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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记忆里,冬日的早晨,母亲总是第一个悄悄起床,先将晚上备好的玉米杆给爷婆添进炕筒点着,让炕热起来穿衣服就不会冷。然后摸索着点亮煤油灯,系上围裙,朝厨房的方向走去,一大早就和我婆开始烧火做饭,蜷在被窝的我先是呛到了烟味,便将被子蒙住头。等大家起来的时候,洗脸盆的热水涨着热气,那时候严重缺水,洗脸盆的水一家人从头洗到尾,洗完脸以后再洗抹布。母亲先将给我爷泡好的茶敬上来,转身端来冒着热气的玉米面馍。蓖麻油辣子夹馍,那是小时候常吃的早饭。母亲总是在一家人吃完饭后,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随意扒拉几口桌上吃剩的,解下围裙急忙去生产队上“挣工分”。哥哥去上学,大姐在家照看我。母亲每次临走时会锁上窑洞的门,大姐给我穿好衣服放在炕沿边一口一口的喂饭吃。听到院子里有路过生产队的邻居说话,我便和大姐趴在窑洞靠炕头的窗户上,踮起脚跟张望。窑洞天窗上的太阳照进屋子来,大姐就会伸出手变戏法,墙上就会有小鸟,兔子和可爱的娃娃。太阳光照在墙上那幅毛爷爷招手的画时,大姐就会给我喂水喝。然后出溜下炕,抱起劈柴去厨房的灶火跟前拉起风箱,准备烧水。这是母亲每次去生产队时候给大姐交代好的,这样一来,母亲回来做饭时,开水已经烧好,一家人很快就能吃上现成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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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山村下过几场雪后白茫茫的一片,万籁俱寂,细碎的雪花轻轻飘落。清晨院子里,母亲拿着扫帚打扫积雪的哗哗声响起,她已清扫了弯曲的山村小路。风雪那么大,我和小伙伴们在院子里跳大绳踢毽子丢沙包,有时候溜出家门去老蛙沟里滑冰,打雪仗在冰面上打陀螺,在冰溜子上靠近山坡的溪流边,一根根细长不一的冰凌挂在山崖边,触手可及。掰着一根冰凌放在嘴里,咯嘣咯嘣咬碎,透心凉的滋味。那时候的雪没过小腿,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身后留下我们深深浅浅的脚印。每次出去玩耍,哥哥嫌我是小尾巴,大姐默不作声,总会卸下她的围巾,把我包严实,我实在走不动了,大姐就会蹲下身背起我。忙碌了一天的母亲还没来得及解下围裙,看到我们被雪浸湿的裤子,带着泥巴的鞋,一边嗔怪,一边将玉米杆添进炕筒点着,将湿透的裤子和鞋烤在炕筒门边,还不时的翻转着。我看见母亲责怪哥哥和大姐,捂着嘴巴偷笑,哥哥瞪着我挥起拳头,大姐连忙扯着哥哥的衣角示意他放下,我就大喊:“妈妈快来,哥哥打人啦…”母亲将烤干的裤子递给我们,我坐在热炕上溜光席(北方的土炕,炕上铺一张大竹席,席子上没有褥子或床单)。炕头是母亲的箩线筐,小小的炕桌上一盏煤油灯下,哥哥在写作业,紧挨着炕桌旁的纺线车吱扭吱扭不紧不慢的转着,那是母亲忙碌一天后每晚必须要纺够两梭的棉线。记忆里母亲总是盘腿坐在炕头的一角,娴熟的摇着纺车,丝丝棉线缠绕着儿时的梦。只要听到荆把门的响声,我就会趴在窗户台大喊:“是爸爸,爸爸回来喽……”父亲一进门,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糖和小人书,我和哥哥大姐呼啦围上去,母亲在一旁责怪父亲乱花钱,还不到过年的时节。我凑到母亲身边剥开一颗糖塞进她嘴里,母亲抱着我亲了又亲,有时候一觉醒来,母亲仍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摇着纺车….早晨睡在热炕上,等母亲给姊妹们在炕筒口烤热棉袄棉裤,穿在身上热乎乎的,还带着柴火的焦味,那情景历历在目。冬夜寒冷,只要有母亲,便觉得暖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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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洁白的雪地在冬的浸泡中,渐渐的消融,有母亲陪伴的冬日也随之远去,不留一点痕迹,犹如雪中的脚印,不是被新的雪花覆盖,就是渐渐消融,踏雪终归无痕啊。 三十三年过去了,如今,当我牵着女儿的手走过冬日的雪地,顿悟,其实母亲的爱犹如冬日的积雪,珍藏在心深处,永不 消融,寒冬腊月的温暖,故乡的村庄,袅袅的炊烟,无数次出现在梦里边,那样清晰可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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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26写于母亲忌日33周年)

(2018.11.29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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