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娘 二

“老铁！”

酒娘躺在床上，喉咙里咕噜咕噜响动，没有人应声。

“老铁！铁谷子——”

酒娘一下子清醒过来，用力喊了起来。床头灯黄晕晕的，一阵恶心的刺鼻酒味酸进鼻子，身子软软的，使不上劲来。这是什么时候了？窗外黑魆魆的，闹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在响，看不清楚时间，好像是三点多，又好像是六点钟多钟。

“哎，哎哎！”

老铁从楼顶咚咚咚急促跑下来。关切的问。

“老九，你醒过来了？”

“几点了？”

“三点半。”

“我今天出丑了？”

“你也晓得出丑了？你多英雄了得啊！”

铁谷子呵呵呵呵的直乐，说不出是嘲弄还是喜悦。

“老铁！”“嗯？”

“给我倒杯水。”

一阵倒水声。喝水声。

“脑袋有点疼，现在好一点了。我昨天干倒多少人？”

酒娘问，她比较关心的就是这个。

“一个也没有。你醉倒了，他们还嗨了很久，猜拳，拿白酒配红牛喝庆功酒，一条巷子的男人像过年似的。”

“他们怎么能那样？”

酒娘像是被拉倒的高高的铜像，脑子里轰一声炸开了。

“他们怎么不能那样？哪个叫你傻呀。来一个人夸你一句‘酒娘，感谢你那次勇追小偷，巷子里再没有小偷光顾，我敬女英雄两杯，你随意喝。’你哈哈哈就是干倒一杯，亮着杯子底，‘没事，安全靠大家。’ 覃老板跑来，‘酒娘，感谢你，那天那些讨债鬼来向我这个担保人要钱，我好话讲尽还被打了，是你拿着凳子砸走了那些青皮后生的，感谢的话讲不完。我喝四杯，你随意。’你又是两杯。江所感谢你帮他家天天收快件，李局感谢你批评他的儿子后，侄子就常回家看看了，磊磊感谢你仗义执言让大家车子尽量往两边停靠，他开车进出方便了。庆军代表媳妇儿子感谢你照顾……”

老铁很少看见女人失神落魄的可怜相，安慰她道。

“不对啊？往常那些胆小鬼也是这么来喝酒的啊。真刀真枪对着干也喝过啊，谁怕过谁啊！谁不知道他们轮番上场就是那么多总量啊。怎么我就醉了呢？”

酒娘摇着头很伤心地说。

“总量是没有变，人数变了。”

老铁说，声音很小。随后又告诉女人：

“好在汤丽娟茵茵雪雪艳艳七八个女人一齐出动，个个敢拼酒，吓死了一群大老爷们。个个男人捏着鼻子滚回家去了。你们女人家又胜利了。”

铁谷子不甘心但也不好瞒着她，把情况讲了一遍。

“我就知道，她们会上场的，也算一场胜利。可能是我中午带多了酒了。”

酒娘想起了什么似的。

嗯！昨天中午酒娘就带了许多酒了。铁谷子的四妹五妹两个妹夫一群外甥集合似的赶过来，老六弟弟也带着一家子意外的出现。

“老铁！”酒娘醉眼透着迷死人的骚情。

“你要死啊！”

铁谷子吓一跳，老夫老妻，老铁能不知道酒娘在想什么。

“老六来了？老六弟弟来了！三十多年了吧？你们兄弟终于坐在一张桌子喝了一回酒了。你高不高兴？我记起来了，你昨天喝了一斤多酒呢。你几十年没有沾过酒了，三十年了吧？”

酒娘在像梦里一样自言自语不住地说着。

“哦！原来你说这个。我们对得起他，他怨恨了一辈子也没办法。昨天他们一家子来了，但也要走了。侄子在大城市买了大房子，全家又要搬走了。”

老铁眼神黯淡下来。

酒娘也神色黯淡，不一会就拉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