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封信（冬牧场）

亲爱的朋友，

  祝好！今天是光棍节，十一月十一日，我依然一个人，有时候想想自己未来大概会孤老终生，但再想想，又有何不好呢？只要有书，就够了。

  今日读完了李娟的《冬牧场》，这大概是我读她的第三本或者第四本书了，《阿勒泰的角落》，《我的阿勒泰》和《九篇雪》。这一本和前面三本不同，前面三本散文集，有些散碎，东写一点，西写一点，而这本更为整体一些，是她冬天在冬牧场的故事。

  冬牧场，是冬天放牧的地方，于是自然也会有夏牧场。但是冬牧场这个名字莫名地打动我，就好像李娟在书中曾经描述的那样，在广阔无野的天地之间，生命是如此地美好与顽强。他们住在地下，在土地挖一个坑，然后住进去。这个地方所有的生命都住在地下，野鼠，兔子，狐狸和狼，就算是鸟儿，也沿着地表低低地飞。李娟说，在这里人们才能强烈地体会到所谓的地心引力，大地是最大的一块磁石。

  她写他们居住的地方，不过一个大坑，却被主人用心收拾成了一个家。家中所有的事物都是生命，穿破了的衣服，修修补补还能继续穿，用坏了的勺子，把铁柄弄下来焊在瓷碗上继续用，他们整天放羊，放牛，放马和骆驼，要走很远的路搬运雪水，化了煮奶茶喝。正是因为鲜有人烟，所以每当有客人来的时候，都如此地热情好客，喝奶茶，吃肉，人们聚在一起，似乎光是聚在一起，就很开心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客人会来，所以每一天屋子都收拾地整整齐齐地，为了那个不知何时不知在哪的远方的客人。

  李娟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地球上的哪个地方，就像是被人遗忘了的角落，可是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北京才是遥远的地方，他们就是自己世界的中心。他们在这里生长，在这里衰老，在这里永远地停下脚步。

  而下雪的时候，当雪盖住了一切的时候，他们会不会感觉到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呢？他们会不会感受到无比的寂寞与孤独，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地上，默默地刺绣，擦鞋，做饭，生活呢？时间在这里慢了下来，世界在这里慢了下来，就连生命，在这里也慢了下来。

  李娟写道：这个小小的窝，黑暗，温暖，把冷空气严严实实隔绝开来，是宇宙中的宇宙，苹果中的籽核。她写道：人之所以能够感到幸福，不是因为生活地舒适，而是因为生活得有希望。她写道：太阳未出时，全世界都像是一个梦，唯有月亮是真实的；太阳出来后，全世界都真实了，唯有月亮像一个梦。她写道：不停地出发，不停地告别，春天接羔，夏天催膘，秋天配种，冬天孕育。羊的一生是牧人的一年，牧人的一生呢？

知道的越来越多时，会发现不知道的也正在越来越多。这“知道”和“不知道”是一起滋长。这世界从两边向我打开当我以为世界是籽核时，其实世界是苹果；我以为世界是苹果时，其实世界是苹果树；我以为世界是苹果树，但举目四望-四面八方是无边无际的苹果树的森林……

  我觉得李娟像是冬牧场的一场梦，梦里太阳月亮，牧人牛羊，少年的背影和少女的首饰，好客的和被好客的。

  祝一切就好！

  十一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