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无意外(下)
文/X-ray (假装还在渥太华)
“你的女神太重口味了。”
把这句话丢给我后,张志明就回房间睡觉了,而我则继续在这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日出。渥太华已经进入九月份了,日出的时间将会越来越晚,而气温也会越来越低,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夏天过得是这么快。
把手提电脑合上后,我想我已经足够冷静了,但我还是需要和梁永仁谈一下,因为我记得去年冬天的那个派对里,他和我有过这样的一番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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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有兴趣啊?”梁永仁问道。
“哪有,”我连忙解释道,“我有女朋友的了,我就是好奇嘛。”
“没事,伙计,刚刚来接她的人看上去长得挺挫的,你有戏的,哈哈!”说罢,梁永仁还笑出声了。
我摇了摇头,向他展示一副无奈的笑容,然后我继续问:“她叫什么名字啊?是谁邀请她来的?”
我其实就是顺着话题一问,但没想到,梁永仁居然还真的知道答案。他把快抽完的烟头扔到了地面,其实就是扔到了雪堆里,然后看着我说:
“就是接她走的人邀请她来的,我不认识那个人,不过,我猜那个人今晚有点忙吧,所以他们计划有变吧,然后那个女生的名字叫周月爱,是我女朋友的同班同学。”
她叫周月爱?听到梁永仁解释得那么详细,我有点吃惊了:“哇,你知道这么多?”
“我都说我女友是她同学咯,要不帮你打听一下她?”
虽然我心里面在说“好啊”,但我还是表面上婉拒了梁永仁:“我靠,我又不认识她,而且我真的有女朋友啦,别开玩笑啦,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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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梁永仁的电话号码,但我有他的微信,我便给他发了条微信说有事要找他聊聊,可以中午一起喝杯咖啡么。那天,梁永仁直到了中午十二点才回复我微信,他应该是个晚睡晚起的人。
我找梁永仁是想搞清楚一些关于周月爱的疑问,在同学的眼里她是什么品格的人?她和她男朋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及她男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我这么做确实是因为我有点不服气,现在想想,若是她男朋友可以看上去没那么挫,我也不会那么地执着于想知道那么多。
我和梁永仁约了下午两点在Downtown的一家Bridgehead咖啡店面谈。我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的面谈,间接促成了我在渥太华的事业。说到这里,我还真的得感谢周月爱的男朋友。
我到Bridgehead的时候,梁永仁已经在那里了,他朝着刚进门的我边挥手边说道:
“Hey, Hugo,Hugo,这边!”
我向梁永仁点了点头,然后就快步走到他的那张桌坐下了。
“好久不见喝点什么?我去买。”梁永仁问道。
“别别,我去我去,”是我找梁永仁出来的,怎么好意思让对方买喝的呢,“你要什么?”
“好吧,麻烦给我一杯Ice Coffee(冰咖啡),谢谢!”
因为我对奶制品过敏,所以若我要买咖啡的话,我只会和服务员说“Can I have a small black?(我可以要一杯小杯的黑咖啡吗?),然后我就会把四包糖扔进咖啡里面进行搅拌。
我拿着我的黑咖啡和梁永仁的冰咖啡重新坐到椅子上,然后,我便直截了当地问他:
“Hey,永仁,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可以吗?”
梁永仁疑惑地看着我问:“谁?”
“周月爱,你女朋友的同学。”
“周月爱?为什么要打听她啊,伙计,为什么?都大半年了,你还动心?或者说,你一直没忘掉?”梁永仁的表情变得很吃惊。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我并没有打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梁永仁,“一点点关于她的信息,最近,我确实和她有点互动。”
“有点互动?你们俩是认识了?”
我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觉得我女朋友会更清楚她的事情,要不这样吧,我把我女友的微信给你,你直接问她吧,你加她的时候就说是我的朋友。”说罢,他立刻打开微信,把他女友的微信名片发了给我。
这和我料想的不太一样,我原来以为梁永仁会在现场帮我问问的,然后我们再讨论讨论周月爱这个人,但没想到,他直接用他女友的微信,结束了我关于周月爱的话题。
“好的,谢谢!我晚上加她一下哈。”我只好答谢道。
“没事,对了,雨果,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梁永仁开始关心起我的近况。
“也没忙什么,我把项目论文交了,现在等着拿毕业证书咯。”
“哇,你都要毕业啦?我得明年才能毕业,怪不得Samantha和志明都说你是学霸。”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梁永仁是读什么专业的,毕竟除了上次派对的一面之缘,我和他几乎没有任何的交集,不过,从他的发朋友圈,我大概可以猜到他是读化学方面的研究生,而他也应该和我一样读的是不需要作研究的“M.ENG”硕士学位。
“可惜他们分了。”我惋惜地说道。
“是啊,太可惜了,凌晨从国内回来就说分手了,作为Samantha的好朋友,我都不敢问她到底是为什么,你知道他们分手的具体原因吗?”
我一边摇头一边答道:“志明和我说是因为性格不合。”
“Bullshit!(胡扯)从中国度假完回来后就说性格不合?那以前呢?”梁永仁丝毫不相信这个是真正的分手理由。
“我也觉得是bullshit,但没办法啊,他们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插话,是吧。”
梁永仁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他的冰咖啡喝了起来,而我并没有要开始喝我那杯黑咖啡的打算。
咖啡是加拿大人每天早晨必备的东西,而对于我来说,在我苦读四门课的那两个学期里,咖啡则是我每天凌晨必备的东西。我以前在国内几乎没有喝过咖啡,喝咖啡的习惯都是在那段煎熬的苦读日子里培养出来的。说实话,黑咖啡一点都不好喝,又苦又涩,如果不是为了提神,我又怎么会喝它呢?所以我发明了“小杯黑咖啡+四块糖”的喝法。
“对了,那你最近忙什么呢?”我想换个话题继续和梁永仁说下去,毕竟总不能聊个十几分钟就各自回家了吧。
“我最近啊,”梁永仁放下手上的冰咖啡,然后继续说,“我最近就一直在想创业啊,我有在研究不同的案例,琢磨着在渥太华可以搞些什么,渥太华虽小,但其实她是一个很有生机的地方,我觉得在这里,要是想做点什么,便会很容易做起了,只是,现在没人做而已。”
“创业?”
“创业”这两字,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沉睡了好久好久好久,但就是这么突然地,被梁永仁唤醒了,而我完全没想到,他也是满怀创业梦的年轻人。
他继续说:“对啊,雨果,我给你讲讲我的具体想法吧。现在,美国那边有几个中国留学生开了个电商,专门卖日本零食的,他们刚开始做就获得了不少的关注度,所以,最近我有在研究他们的这个模式,想着,能不能把他们的这种模式复制到渥太华,或者说整个加拿大。”
被繁重的学业和周月爱的事情困扰着,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关注过新的创业案例了,所以,我并不了解梁永仁说的这个由中国留学生在美国创办的电商网。
“雨果,你想想,渥太华没有一个为华人服务的互联网平台,是吧?无论是文化产业,还是商品买卖,这就是时代背景的缺口。如果把那个美国模式搬到加拿大,我觉得是有市场的。中国女生都喜欢吃零食,但你若想买零食的话,可以去哪里买呢?这里就有需求。而且老外也需要吃零食啊,因此,我们可以先从华人圈子入手,把华人用户巩固了,再延伸到主流的老外用户。”
在听着他讲这一大通想法的过程中,我也感觉到自己有点惭愧了。梁永仁每天都在琢磨着如何创业,而我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每天都纠结于和周月爱的暧昧。
梁永仁继续补充:“我们不一定只卖日本零食,我们也可以卖韩国零食和中国零食,我们要先把供货渠道搞掂,再在渥太华租个小地方作仓库储存,其实,自己家的公寓就可以当仓库啊,然后再把网站建起来,这事就可以成了,你说是不是?”
一个依托于互联网功能的项目,除了前半期的开发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以外,其实,后半期的产品市场推广同样要耗费不菲的投入。梁永仁只把重点放在了前一半,而忽略了思考如何让这个产品街知巷闻。
虽然我生锈了,但我知道,即便把网站建起来了,这事离“成”还远着了。
说得直接点,当你开发完了一款超极有用的产品后,怎么让大量的民众知道这款产品呢?有的时候,要做好一款产品,已经超越了技术的范畴,但幸好永远在金钱的范畴内,有钱,起码你肯定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的产品。所以,现在不少的互联网或者移动端产品,拿到风险投资后,都会在最初的推广阶段花下大价钱各种投广告,从电视普通广告到知名节目的冠名,从高楼大厦的巨幅LED屏到各公交车上的电视广告。他们企图通过烧钱,迅速打开自己在市场的知名度。
他们甚至会直接用“免费”来吸引用户,比如打车免费,订餐免费,这已经不是烧钱那么简单,这简直就是焚钱。
“那快递问题呢?用Canada Post(加拿大邮政)?”这时,我提出了这个问题,因为快递是和电商紧密结合的东东。
加拿大的人力成本太贵了,概括地说,在加拿大,文化水平要求不高的、只要涉及到人力的劳动力,都很贵。比如,铺地砖的装修工的薪水可以比得上大学正教授,又比如公交车司机赚得钱和程序员也没差多少,甚至比很多程序员还要多。
既然快递员工资肯定不会低,那么快递费也不会便宜,这点也许是制约了加拿大快递业发展的最大因素。我最讨厌加拿大快递的一点是,即便你付了昂贵的快递费,他们的投递员也绝对不会给你打电话的,他们会把快件在最冷门的时间段拿到你House门口或者说你公寓楼下,若是没人理他们,或者说没人给他们开门,他们就会拿着快件就走人,然后告诉你投递失败,请去偏僻的处理中心自行取件。
“额,关于快递,我没有太好的想法,我们可以和UPS或者Canada Post合作啊,争取拿到优惠的价格。”
我继续提出我的担忧:“即便有它们的一半优惠价格,还是很贵。”
另外,如此糟糕的快递行业,反过来也制约了电商的发展。如果我要买一包5加元的零食,却要花12加元的快递费,我绝对不会这么干的,但这就是加拿大的现实,所以,加拿大的整体电商市场并不繁华,而加拿大民众也不会像咱们中国人一样,天天网购。
其实,如果可以解决欧美快递问题,都可以单独立项进行快递创业了。但人力成本在欧美是无解的,从而使快递的问题变成了无解。马云先生的阿里巴巴如此地有钱,但淘宝至今也无法说可以完完全全地进军欧美的本地市场。
“也是。”
说罢,梁永仁摇了摇头,然后陷入了沉思。他的目光游离到旁边那扇落地玻璃窗外,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是人行道,有一个年轻力壮、四肢健全的白人蹲在那里,拎着一个小兜,在等待路人给他钱。
这里是Downtown,这里是加拿大。和中国不一样,你很难以想象,蹲在加拿大街上行乞的都是那些四肢健全的年轻人,他们就是不愿意工作,整天无所事事地就街头抽大麻和游荡。虽然他们是少数人,但我觉得他们正正是福利国家加拿大的一个缩影。这里的人太安逸,这里的人太慵懒,于是,这个国家也开始进行衰退。
随便说句,2012年,人民币兑换加币的汇率是6.5以上,而到了2015年的年底,已经跌到了4.5。
不过,我想如果我以后退休的话,加拿大绝对是我享受老年生活的第一选择,但我只有22岁,2012年那时候的我,只有22岁,正是浮躁不安、充满幻想的年龄。
我回过头,重新看着他继续说:“你的盈利模式是什么?只是赚零食进货出货的差价?那你有算过需要卖出多少的零食才不赔钱吗?在加拿大到底有多少人会买中日韩的零食?或者说,要卖出多少的零食才算赚大钱了?另外,为什么用户不直接去找代购买呢?”
那天,从Bridgehead转移到唐人街的粤菜馆,我们一直聊到了夜晚11点,讨论了很多很多关于创业想法和创业模式的见解,我们从这个公司分析到那个公司,从那个公司分析回到过往的一些相似例子。我们不断地进行头脑风暴,都差点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粤菜馆的老板打烊,我们才依依不舍地暂停了讨论,但我和梁永仁约好了,以后每周都见一次面吃顿饭,保持创业想法的更新和交流。
在回家的路上,我感觉这一天过得好不真实,因为我莫名其妙地找到了一个知己,他唤醒了我创业梦。
我到家里的时候,张志明已经睡着了,而我躺在厅里的沙发上玩着微信。我先是和彤彤聊了几句,然后,我也给周月爱发微信了,问她睡了没,但她没回我,估计在多伦多的周小姐应该是睡了,而且是和别人一起睡的。
而在沙发上睡着前,我把梁永仁发来的他女友微信名片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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